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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而并未當着面生氣,只是淡然揶揄道:“打傘送過去瞧一眼罷,如果他被沖走了,興許對他是件好事。”

他要誰死,誰也活不了,她倒像一汪禍水,潑到哪,必是要殃及到哪。

阿弱此時也只能順着他的心意,立到他的傘下,天地間風飄雨絲,如此平凡,本來□亦平凡,只求有噓寒問暖,卻不料為何霎時就能波詭雲谲,複雜得像有幾百道法門要修煉,比之練劍習武,更加無跡可循,無可問。

她想到這,心中含着氣沒嘆出口,與齊晏紙傘下相對無言,此園緩行去,她定定瞧着他握傘柄的指節,白得像玉脂,就那樣足足看了有好些時候,終于走到了展園的石道旁,一擡頭,那滿眼的斷枝敗葉,瓦礫滿地,牆垣倒塌,狼藉不堪,溪水混濁泛着青白之光,映出一片迷蒙天色與凄涼煙雨。

對溪,可憐的魏冉穿着蓑衣,氣得跳腳,許多殺手正一旁閑看熱鬧,魏冉一見阿弱來瞧他,頓時又氣又委屈,一迳跨過溪流,趕到跟前,訴苦道:“阿弱,好不容易整弄好的房子,可憐那幾十壇好酒,一夜朔風,全都被水沖走了,這可真是禿子盤辮子,白忙一場哩。”

謝阿弱聽了不由一笑,道:“那些酒原都不是的,白占着當然留不住。”

這話本是揶揄之詞,卻愈發讓公子不悅,鳳無臣好酒,謝阿弱亦如此,展園藏酒皆是二從前下山搜羅回來的,哪一壇她不清楚?她不願那酒白舍給魏冉,說得是酒還是?

她說完這話,不經意瞧見公子神色變得冷了些,原不意,再一回神,方才明白,愈發後悔不疊,偏那魏冉火上澆油來,愁眉苦臉纏道:“沒處歇腳,以後就住燕子塢罷?”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作者裝死,所以本章請飼主代筆(飼主他老爹是語文老師),作者哼哼唧唧,說了細綱,指點江山,算是合著?或者說請了個打字機……但是小劇場是隐密的,還是作者自己寫的。

1、作者:才來了帝都幾天,就過敏了。比算卦銅錢還大的包,長了三個,剛好是一爻,就是分不清陰陽,又癢又疼,不分日夜……

飼主:在哪裏?

作者:在腿上。

飼主:額,要我給你塗藥嗎?

作者:我是無所謂,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飼主:嗯,你那腿确實沒什麽看頭,比你寫的小說還讓人DAN疼。

作者被飼主這麽複雜的行文邏輯震撼到了……大腦中分析了一下,小說讓人DAN疼,腿也讓人DAN疼,腿比小說讓人更DAN疼?……作者內心充滿了踹死飼主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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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塵世恐怖

齊三公子的細雨傘下,謝阿弱再不濟,也曉得拒絕魏冉這個禍胎,但未等她開口,齊晏已緩緩對魏冉道:“你想住燕子塢就去罷。”

魏冉一聽,難以置信,先是一愣,爾後誕皮一笑,笑得比偷着燈油的老鼠還得意,卻不料齊晏又添了一句,道:“阿弱搬到我蘭若閣來罷?”

棋差一着!魏冉的臉色登時變青了,他早曉得齊三公子不是什麽好人!最可恨是謝阿弱臉上露出難以自主的紅暈,挨挨蹭蹭不肯散去的顏色,齊晏的嘴角則是新鮮的喜悅,當着魏冉的面,腐敗的霸占油然而生。這兩人的關系,此刻與前刻,連質地也變了味道,逐漸地擴散,騙不了任何人。魏冉氣極了,是他撮合了他倆住在一起,名正言順,天長地久,再也插足不了。

齊晏握着謝阿弱的柔荑,眼角輕輕上揚,光彩暗斂,六辔在握,一塵不驚,這斜密的細雨在紙傘一方天外,纏綿悱恻,他只用一把傘就夠了,足以将無關緊要的人全都摒絕在外,他低着頭在謝阿弱耳畔軟語,道:“前事不記,只道日後。”

那般溫柔蕩漾在珠箔細雨中,一種含蓄的威脅,謝阿弱揚臉看他一眼,眉目清朗,她心底清明,但對他沒有火氣,淡然承受了,而旁觀的魏冉卻以為情人私語,他更添無限酸楚,眼巴巴望着齊晏撐傘與謝阿弱牽手而去,兩人的背影像一幅畫,哪怕襯托的是殘枝枯葉,一片狼藉,也掩不住他倆攜手并肩時渲染潑洩的色彩,比油紙傘上的風景還豔麗。

蘭若閣,一箱又一箱堆積的卷宗被擡進東閣,齊晏忙着覽閱案情,照殺手們的值守錄,書寫命書。委派殺手最要緊是權衡輕重,以卒攻帥、覆沒折損的事,從來不是公子的棋路,他喜愛拿捏微妙的勝負,如同從井裏舀一瓢水,不多不少,剛好盛滿一壺即可。

此時書案前,謝阿弱坐在從前一直坐的那把黑漆交椅,一面懶散翻着經文,一面等那無毒和尚,她偶爾擡頭看一眼公子,他低頭專注,心無旁骛,自然格外隽逸動人。似是不經意察覺謝阿弱在望他,公子嘴角淺淺笑起。她凝望他的笑意,沒有什麽比這更加絢爛,哪怕滿天交輝的星光,湖水相映的璀璨,都不如這一刻心上喜悅,毫無保留地浪擲揮霍,真是情到濃時!

卻聽得門吱呀推開的聲響,青衣小侍已領了無毒和尚進來,無毒滿身狼狽,衣冠不整,形容憔悴,不成體統。尤其他身上的僧袍已有好幾處被燒破,染上焦臭味,甚是難聞。這與謝阿弱在浮梁城碼頭別過的無毒和尚截然不同。

話說昨日霧陣外,無毒被公子派來的小侍領進魏園,最後順其自然地領到了一處機關地牢,等他回過神來,那冰冷的鐵栅門已迅雷不及掩耳地在他身後落下,他哀哉一聲大叫,卻見那鐵欄外的小侍,皮笑肉不笑道:“高僧佛法無邊,這地牢盡頭有位背信棄義之人,若高僧渡得此人,我家主人自會放你出來。”

無毒和尚這才曉得是魏園主人故意設局試煉他,他只得靜心持定,握着佛珠邁進幽暗安靜的地牢,那鐵條小窗篩漏的日光映在地上,像一階一階的經文紙,任他邁步走過,唱念禪佛要義。

他不是沒有盡過力,只是那位施主迷途甚深,貪戀權勢,一心一意要扳倒這魏園主人,自命天下第一,滿口污言穢語,連這和尚也不忍卒聽,只好端坐一旁晝夜講經,從塵世庸人、颠倒夢想,說到忉利天宮、涅槃至樂……

無毒和尚誠心說法,口舌無歇,那鳳無臣卻不為所動,冷笑不已,不知何時端起一爐炭灰,徑到無毒和尚身後,将灰朝他頭上扣了下去,轉瞬的事無毒萬不曾料到,他不由一怔,頓時呆若木雞,細膩的白灰撒入眼睛鼻孔,暈頭轉向!無毒登時站起身來,兩手撥舞将滾炭的灰掃去,可全身都是,如何都撣不盡!那鳳無臣卻愈發狂态不止,放聲大笑道:“和尚,這就是我的涅槃至樂,多謝你成全呀!哈哈哈!”

無毒和尚皺起眉心,卻沒有發作,大致拂淨了塵埃,便靜坐在角落,靜思己過,塵世果然不如他所思所想的那般簡單,并非他有心澄清一池水就能将浮塵濾過,原是他愈加費心晃蕩,那池水就愈加混濁不堪!

夜時,齊三公子已派人将和尚請出地牢,那鳳無臣跟着也想撲出牢獄,卻被小侍們用力拖行,強拽回原來的幽暗深處,不久傳來鞭笞慘叫,如同被沉回孽海苦沼的怨魂一般。

無毒和尚則被請進了一處客舍,這客舍精簡得連一張床、一張桌、一張椅都沒有,空蕩蕩的地面倒是擦得一塵不染,領路的青衣小侍不久捧過紅漆剔紅匣來,端然遞到他面前。

無毒接過匣子,打開一瞧,原是一本《地藏經》梵文冊頁,紙質發黃,墨色苦淡。他才看一眼就曉得是罕見稀有的前朝孤本,和尚喜出望外,端坐冷石地板,聽了一夜的風雨,亦揣摩了一夜此經,咬文嚼字,兩眼放光。直到清早,又用了些粥菜,是山間難得的美味醬菜,連白粥都清香極了。如是肉身與精神的款待,餓了不知幾日幾夜的和尚整個人已無比餍足,他想用心報答,青衣小侍亦很給他機會,笑道:“即刻,我便領高僧去見我家主人并謝姑娘,勞煩高僧給謝姑娘教授梵文,講解經義。”

無毒和尚沒想到這般快就能見着魏園主人,真是我佛慈悲!至于謝姑娘又是哪位?他誠心發問,青衣小侍道:“我們魏園除了公子,就是謝姑娘了,她是不能得罪的人,和尚小心些,有你的好處。”

無毒和尚想着自己一心從善,哪裏會得罪人?尤其得罪一個姑娘,阿彌陀佛,他一介出家人,還沒有那個能耐。可惜呀,和尚不曉得他早就得罪了謝姑娘,豈止得罪了她,和尚在船上大放厥詞,說要渡化魏園幾百號大奸大惡之徒時,早就将整個園子的殺手都一網打盡了!

細雨霏霏,一無所知的和尚穿着露出腳趾的麻鞋,亦步亦趨,跟着青衣小侍走到了蘭若閣,閣中一股熟悉香氣,與供佛檀香何等相近,卻又微妙不同,但無毒和尚很是受用,猛嗅幾口,心情愈發光明,只覺得這魏園主人也不是那般不近禪佛哩!

正當他低着頭嗅聞蘭若閣內的白檀香氣,靜聽着耳邊青衣小侍開口禀報,無毒和尚方才擡起頭,一定晴,望見端坐在書案旁拈筆行字的齊三公子。

恍若晴天霹靂!無毒再看書案下首,斜身倚坐的謝姑娘,明眸輕笑,打量着他像打量一出好戲,神情頑劣極了。無毒頓時大窘起來,臉色通紅,仿佛背地裏說了什麽人是非,卻被正主撞見一般!

他吱吱唔唔,半天只有一笑解百窘,道:“原來是二位呀,真是雨點落香頭,真巧呀!”

齊三公子并未停筆,淡然擡眼,道:“是挺巧。”

滿滿揶揄,不給人臺階下,正是公子的本性,無毒和尚強作鎮靜,沒話兒找話道:“十年修得同船渡,原來小僧與魏園如此有緣,不可不說是佛祖早就定下的因緣際會!”

齊三公子此時已緩緩擱筆,淡然反問道:“敢問佛祖可曾與高僧說過,以佛門弟子的肉身,深入虎穴會是什麽下場?”

公子氣勢,不怒自威,目空一切,無毒和尚又怎會是他的對手,才頭一仗就輸得徹底哩!謝阿弱忍俊不禁,枕腮笑道:“佛說有好生之德,像無毒師傅這樣自投羅網的,自輕性命的,佛祖就不必挂懷了罷?”

無毒和尚見這兩人一搭一唱,比妖魔鬼怪還厲害,他不由喃喃道:“難怪師傅說塵世遍生恐怖,今兒遇着這兩個阿修羅,真是要吃人一般心驚肉跳哩!”

豈料這阿修羅還知書達理起來!但見那齊三公子起身,向他趨近,和尚有些張惶,像是三公子每一步都夾着刀尖,踩刺在他心上哩!無毒強忍着沒退縮,卻見公子停了步,緩緩擡手握着謝姑娘的手,已是收了戾氣,春風含笑道:“有勞高僧教授梵文,拜師之禮,不可兒戲。”

謝阿弱倒是很識相,笑吟吟的,斂衽福身,無毒和尚受她這麽一下禮數,如芒在背,齊三公子打量着無毒,似乎瞧清他的局促,興致愈高,又道:“既是拜師,自該奉上束脩,我此處有藏經三百餘本,朝代各不相同,無毒師傅挑着喜愛的盡可拿去,不必客套。”

無毒和尚愈發迷惑不解了,這魏園端的與外界所傳大不相同,但看這兩人,皆是绮年玉貌,溫文爾雅,依他倆的相貌雕塑佛像,絕不見凡俗,萬般想不到他倆是手染血污、刀劍奪命的魔頭,真是人不可貌相!

作者有話要說:1、深圳飼主是只母的,聽說作者沒出息地到處流浪,然後歡樂地出場了。

深飼:打你電話也不通,居然敢把我拉黑,你吃了豹子膽了?嗚嗚,我好傷心,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害我在那賤人XX面前超沒面子的。(這個賤人XX是福州一個公飼主,也邀請作者去留宿,意圖不軌的口吻,說一起玩呀一起玩呀,我在外面泡妹紙,你在我家住,互相不打擾……)

作者:這是誤會,我沒那個膽量。

深飼:什麽時候過來,怎麽也該輪到我了吧?我一個人在深圳,舉目無親,快點,你坐飛機還是高鐵?

作者:我以前沒發現自己這麽受歡迎啊。

深飼:你是居家旅行必備!!!會做飯,會打掃衛生,還能陪我逛街,陪我聊天,陪我吃飯,陪我睡覺,你過來就好啦!!!我好無聊的,找不到人說話,唾沫橫飛說了半天好玩的,都沒人陪我笑,好像我說的是火星語一樣!!!我們這群火星人就該呆在一塊!!!

作者:我忙着在帝都修理回火星的飛船,沒那麽快過去啦。

飼主:別給老娘扯有的沒的!嗚嗚嗚……倫家好可憐,快來啦,倫家給你小說畫插畫啦(終極誘惑,深飼在某設計院工作,人格分裂症超嚴重)

2、

帝飼:你最近在看什麽書?(其實帝飼大人一點也不關心,只是找個話題增進感情交流,這厮忙着玩手機研究新應用,比如升級版碾死螞蟻……)

作者:自己不會看?

帝飼瞥一眼:哦,春夢影……好書好書……

作者連争辯的耐心也沒有了,原書叫幽夢影,其實是清朝某個愛旅行、愛讀書、愛扯淡、最後老的時候特別潦倒的一個家夥的随筆集……

118妖魔難馴

蘭若閣,佛堂設座,薰香袅袅。

無毒和尚端坐蒲團,口若懸河,滔滔說法,謝阿弱耐着性子細聽,她倒是記挂着佛堂門外,東閣覽閱案宗的齊晏,凡她有心逃學,必被他捉個正着,真是苦悶,不若園中揮劍,哪怕晝夜不歇,也沒有此時被收監一般地難熬。

謝阿弱防着無毒公子跟前告狀,是而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淡然自若、絕無雜念的虔誠模樣,但她腦中已細細揣磨起冷泉劍法來,公子劍藝較她出衆,她雖愛慕,亦不肯相差太遠,一招一式,凡有滞礙,正好靜心鑽研。

無毒和尚渾然不覺,将《地藏經》要義脈絡說了一遍,意圖用精深高妙佛法激發謝阿弱向學之心,爾後介入正題,從悉昙梵文四十七字講起,音韻筆畫,直若山雀鳥語,恍如蝌蚪天書。

謝阿弱卻仍是虛心受教,無毒甚是滿意,但自己也覺得未免太枯燥乏味,有意褒獎阿弱,說起了地藏菩薩前世、婆羅門女光目的修佛故事,以添一點趣味。

謝阿弱神游天外,飄渺收心,诘問道:“這光目救母,佛感念其誠心,助其修成正果,這倒是無可厚非,但問一句,光目之母生前喜好食啖魚鼈之屬,所食魚鼈,多食其子,或炒或煮,恣情食啖,計其命數,千萬複倍!何以光目如此厚顏,竟為其母悅帝利佛前求情?而佛祖又何其不公,令悅帝利不過受些許苦頭,即轉世修得解脫菩薩之金身,真是怪事呀。”

謝阿弱問得刁鑽,無毒不言,沉思半晌,方才從容道:“種孽因得孽果,但佛普濟衆生,法源苦海,回頭是岸。”

謝阿弱淡笑道:“鬼王執掌閻浮業海,孽因孽果之,數以萬計,遭夜叉驅趕,為惡獸所食,為何偏是悅帝利脫離苦海?難道菩薩也講究廣開親疏門路,一得道,雞犬升天?”

無毒和尚道:“孽果有數,光目為其母贖得此數,方才解脫,魏園上下雖殺孽深重,亦可超脫。”

謝阿弱聽着這番話似正理又似歪理,好整以暇道:“弟子有一事相求?不知無毒師傅可否答允?”

無毒見這謝阿弱終沒有再偏門纏話,終于放下心來,道:“但說無妨。”

謝阿弱忍不住唇角勾笑,道:“既然己罪可由他贖回,那等殺孽,就有勞無毒師傅贖回了,想必即使罪過深重,積怨如海,依師傅的無上佛法,亦可輕易化解罷?”

無毒聽了一怔,若不能化解,是他佛理不通、佛法淺薄,若替她化解了,她卻是事不關己、金蟬脫殼呀!無毒師傅無奈之際,只好又如老僧入定般,唱念阿彌陀佛……謝阿弱見自己小有成就,微笑起身來,步出佛堂。

謝阿弱望向齊晏,自然是滿心歡喜,熾熱的戀情不顧一切地燃燒,哪裏管化成灰燼那一天?也除非灰燼後,才曉得這般肆意凝望公子,是此時,亦是将來的當時,尋常而難得的片刻。

齊三公子擱筆,小侍正端來新沏的鳳凰單枞,葉尖似鹪嘴,是年底返春的芝蘭香,正是從南陵城途中采買回來的,不過圖個新鮮,但公子舉瓷杯細飲一口,眉眼間适意,難得沒有挑剔。

他望見阿弱,問道:“怎麽出來了?歇課了?”

謝阿弱道:“師傅被佛經奧義所困,正潛心入定,不好擾斷,不如出來同公子閑話。”

齊三公子姑且信了她,謝阿弱走近了,仍是坐她愛坐的椅子,亦飲一杯茶,但看木隔窗外輕雨,雨細如絲,幾乎無聲,烏黑瓦檐上一點點彙聚水珠,緩緩墜落,落廊下石板上倒是幾聲嘀嗒落索,清晰可聞。她不曉得,心有靈犀的,連飲茶的姿勢都不自覺相似,仿佛天與地,挑選他與她。

正這時,林月浮牽着五歲的寶兒進門來了,這個寶兒臉上雖然迷惑無辜,卻很曉得這屋子裏最有權勢的是誰,最該巴結誰,小手小腳似乎還奔得不穩,将要跌撞般,已險險繞過書案,轉眼不見了,卻不曉得他正往公子坐的椅子上費力地爬,不一會就鑽進了齊晏的懷裏,探出頭來。

他得了靠山,望向書案下垂手而立的青衣小侍們,一種近乎睥睨的眼神,一股霸道占有的氣勢,并謝阿弱也不大放入眼中呢!

齊晏微微一笑,任由這寶兒觸碰書案上各式把件,甚至由他握筆塗鴉,都是含着贊賞,原本以為自個兒受寵非常的謝阿弱覺得被結結實實打敗,原來公子如此喜愛幼兒,誰令他們往往純真無邪,如未曾蒙塵的前世,怎不惹來珍愛?尤其公子素有潔癖,踏入濁世,這幼童他眼中想必格外可愛罷?

齊三公子正專注同那寶兒指點文房四寶,不經意擡頭,卻見椅子空了,謝阿弱已不知何時溜之大吉,他不由微微皺起眉心,林月浮見公子不悅,道:“看謝姑娘提着劍出去了,想必是去練劍罷。”

齊晏一邊握着寶兒的手,助他抓起細毫筆,一邊問道:“下雨天去哪兒練劍?”

林月浮道:“大概是去杉林那罷,密密挨挨的,這點小雨倒擋得住,看魏公子就那苦練劍法。”

齊晏聽了,并不作聲,只是抽出一張塞北邊疆的卷宗,哄那寶兒道:“寶兒這麽乖巧,教寫字罷,既身魏園,先從魏字寫起。”

說着齊三公子握着寶兒稚嫩的手,往那命書殺手名姓一欄,一筆一劃,緩緩寫了個“魏”字,寫完公子不滿意,皺起眉道:“魏園上下,姓魏的殺手,似乎只有他一個,這也沒辦法了,寶兒乖,再教寫個‘冉’字。”

稚童哪曉得公子機心,只是回頭看看公子,俊美無雙,又低頭看看紙上落墨,橫像斷峰,豎像絕壁,金勾鐵畫,他雖是不辨美醜、不辨優劣的年紀,卻也曉得賞心悅目,瑩光笑意。

林月浮自覺失言,連累這魏冉被派去北疆。齊三公子卻理所當然,規矩方圓之內,他平原跑馬,收放自由,誰又敢置喙呢?

春雨綿綿,園中諸位殺手領了命書,挑選下山的日子,紛紛離去。魏冉亦被派下山,好男兒志四方,他終究要浩淼江湖中争得一席之位,此番下山正是大好機遇,即使他對謝阿弱有些不舍,但她終究忘了從前。——從前彼此都有救命之恩的日子,即便不相戀,亦有無形牽絆,如今二之間真是空空蕩蕩,無以維系呀!魏冉從來百折不撓,此番下山時卻不由得有些沉重,一把劍,一匹馬,消失霧氣中,只有那寧曉蝶、阮娘與他有些淺薄交情,取了壇好酒,灑來送他,祝他此去北疆,如乘青雲,一舉成名!

魏冉走後,謝阿弱不以為意,山中日子卻漫長,除了練劍,即是聽經,她漸漸覺得這無毒和尚有一股難得的天真,耍弄他漸漸也有些趣味,師徒的情誼也日益深厚。

齊三公子除忙于案牍,即是同謝阿弱過尋常日子,這等日日消磨流逝,也并非一事無成。

謝阿弱的劍法漸漸透出一股連公子也看不懂的意味,像是藏着不羁的野心,某些微妙的時刻,不自知地嶄露頭角。終究是困不住的罷?齊晏偶爾也會清醒,但轉瞬即抛卻了,他從來都是霸道的,對所愛的像置于掌心,不過束縛之時,又對阿弱十分憐愛,如晴日下吹寒風,舉頭望見的是一望無際湛藍的暖,身上卻又有些冷意透骨。

相安無事,足有一個月之後,時值驚蟄,天色陰沉,雷聲萌動,白日渾如暮時天氣,無毒和尚點起一枝燭火,擱于陶案,正襟端坐,如常講經。

謝阿弱已漸漸聽得懂,依稀似邁進一處通道,和尚前頭秉燭領路,光滿四壁,彩畫絢麗,各方神佛端坐碧色蓮座,一池還有一池的清光法焰,沿途綻放,令目不暇接。可惜,她并沒有被感化,相反,因着這般強烈的對照,謝阿弱發現她永世都成不了善男信女之流,每日對着無毒這面鏡子,她愈照出自個兒本相,不過是個蠢蠢欲動的嗜血妖魔罷了。

而和尚是萬萬想不到他傾心講經,竟促使阿弱有了這等覺悟。

這日若是這般尋常過了也就罷了,偏偏無毒毫無征兆道:“鳳施主日夜受苦,已枯槁不成形,聽聞謝姑娘與他從前有些交情,不知可否向齊三公子說情,饒他一命?”

謝阿弱淡淡笑道:“與他無親無故,為何要贖他的劫數?”

無毒和尚自作主張,勸道:“這正是謝姑娘向善的第一道功課呀。”

謝阿弱聽了一笑,她沒有那等寬宏大量,她更盼望這鳳無臣早一日死了,笑意愈深道:“師傅不忍看他受苦,不如刺他一劍,送他早日堕入輪回如何?”

無毒和尚聽了驚詫不已,半晌無話可說,已閉上了嘴。

晚間,換了新裁的柔軟春裳的謝阿弱坐于妝臺前,緩緩對鏡梳發,青絲如瀑,漸漸聽見公子步近的聲響,他的氣息相聞,謝阿弱仰頭看他,眼中閃着一點光彩,凝望時沒有稍移,方才沐浴,她的衣襟前略敞開一些,無意地,雪白的頸項露出來,細致線條,低窪鎖骨,委婉纖巧。

電光火石間,齊晏已抱起她坐懷裏,扯她衣裳,将衣裳往上掀。

作者有話要說:1、 福飼(福州飼主):依你們女的看法,什麽樣的妹紙比較可愛?我現在有點苦惱,家裏催着要結婚,我還不知道和誰結?

作者:你找老婆還是要找寬容的吧。(不找寬容的,多情福飼的日子也過不下去。)

福飼:我還是喜歡漂亮的。

作者:你自己有答案,為什麽還問我?

福飼:我比較想聽到你說,“你找老婆要找我這樣的”。

作者:早說嘛……你今天打了多少個妹紙的電話了?

福飼:一、二、三、四、五……

作者挂斷了電話,賤人就是矯情……

2、 上周末去國博,經過青銅展廳,作者覺得氣味有一種墓地的感覺,吐嘈:歷史的塵埃原來是這個味啊。

帝飼:你好文藝哦。

今天,帝飼因為天氣變熱,取下自己挂着的羽絨服,若無其事地嘆氣:我的羽絨服也該收進箱子,變成歷史的塵埃了。

作者吐血,尼瑪一件羽絨裝什麽逼?能跟人家數千年的青銅神器比?

119愛恨風雨

雙鶴銜芝,銅鏡光面,像水紋一樣蕩漾,影影綽綽裏,四唇相接,涼涼的又甜又膩,齊晏并未使什麽風流手段,就和阿弱這麽溫柔的碰觸着,片刻後退,微黏着她濕濡的唇瓣,依依不舍分了開來。齊三公子低聲問道:“頭發幹了罷?小心捐風。”

她并不作答,只是微微一笑,笑意有時比言語更動。一時,她被他抱得有點癢,微微側着身子,衣裳被他搬到腰間以上,糾纏成結,半遮半露。阿弱無意看見鏡中的自己,終究有些羞意,漫成紅腮,再低頭歪他肩上,哪怕不曾對望,眼底亦滿是戀慕情懷,思之念之起,到無窮無盡。

齊晏衣底輕揉她的身子,阿弱心神恍惚,吟哦漫出,星眸光彩,明豔無俦。公子忍不住抱着她,放落錦被,衣衫盡褪,從她纖薄肩膀落吻,每一寸紅暈,都誘惑,齊晏終于忍不住,咄咄逼地入侵,阿弱輕骞眉梢,手兒握皺了羅帏繡帳,像是要抓着什麽東西持定一般,但終究沒有什麽用處,她睜大眼睛凝望,他的眉目之間,總是隐藏着霸道,難怪尋常對着他,總有被玩弄于股掌的寒意哩。

謝阿弱卻難以忍受他像操縱儡傀一樣對她,忽地一翻身,直将忘情的公子撲身下,床帳吱呀一聲響動,他措手不及!她嘴角卻漾了笑意,朱唇湊上去,輕輕軟軟地吻着齊晏,伏下細腰身段緩動,盡情厮磨着,像是長久被他壓抑了,當下從他的身體讨要。齊三公子強作鎮靜望着阿弱,她的眼底滿是顧盼自豪,系不住的難馴,他不動聲色,卻五內起伏。

但也只是短短一刻,情身子交纏時,散亂的微妙情緒都無法顧及了,喘息相聞,迎湊磨弄,那般炙熱驅散了春日的輕寒,搖曳的燭火被一陣透窗的涼風吹熄,散開輕煙,黑暗中謝阿弱愈發肆無忌憚,柔軟頭發,腰肢擺弄,一波一波的輕顫裏盡情霸占公子的身體。

他沉迷的情動,她撩撥的戰果,仿佛修煉日久的妖精故意要吸盡書生的精元,用以宣示她的道行更高明一般。

公子又怎會一意縱容她的自負?趁她身子一霎嬌軟,他已坐起身,将她抱纏腰上,再轉眼已把她溫熱的身體按倒錦被上,白檀香氣染上她的薄汗,滑膩膩如露,他她耳際溫柔問道:“想什麽?”

他的手撫她柔軟發心,緞子似的,懷擁之間,她又落了下乘,抿着唇,撇清道:“換個花樣而矣,晏郎何必大驚小怪?”

齊晏聽她嬌喚,不由一怔,良久,低頭親吻她唇兒,道:“再叫一遍來聽。”

謝阿弱偏不願再喊了,愈嬌寵,愈拿捏,她霎時想起從前薄娘子養的一只貓來。饒是一只貓,被嬌慣了亦是目中無,眯着眼兒嬌媚如絲,爬進薄娘子懷裏,挑三揀四,作威作福。但一個,終歸比一只貓高明一些,不過這高明也僅僅是懷着戒備,清醒地看着自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誰能抗拒心上的愛意呢?當然是愈多愈好,如聚寶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齊三公子見她忤逆,索性下力折磨她,聳弄得愈猛烈,她身體不由自主地輕輕發顫,卻偏要伸了手死死抓着他的肩,令他覺得一些疼痛她才滿意,卻又心甘情願随着他消黯燃燒。

鴛鴦帳底,長夜未央,長夜無盡。

五更天時,謝阿弱似乎聽着什麽響動,從床上懶懶欠身而起,凝神細聽,索性穿鞋下床,衣裳輕薄,推門而出,此時雨已停了,雷聲隐隐,幽暗之中,謝阿弱瞧見外間書案上拜匣不曾扣緊,她一手托捧起來,推開蓋兒,看見齊晏的銀板流蘇令牌還裏頭,她不由細細眯起眼兒。是誰動過,又悄悄還回來的罷?卻是何時偷了呢?難道是她和公子床上,難分難解之時?

此時透窗一聲驚雷,一道霹靂,謝阿弱疑雲忽而開散,臉色驟白,定神半晌,斟酌未穩,已邁出門,朝那無毒住的客舍去了。

綠竹客舍,無毒和尚端坐觀音畫像前,秉燭夜覽經書,清靜臉龐,無辜心思。

謝阿弱吱呀一聲推開門,逆光看來,不喜不怒,冰冷冷的,無毒和尚終究有些心虛,謝阿弱沒有邁進門檻,倚着門淡淡笑道:“師傅,嘗過男歡女愛的滋味麽?”

話裏沒有一絲勾引的意味,更像是讨論佛理一類,格物致知,無毒和尚臉色微紅,半夜前他潛入蘭若閣,不經意從門縫裏隐隐窺得床帳裏那等妖豔景象,如同佛圖裏裏青面撩牙的大暗黑天!無毒自小佛堂長大,修為清純,不通男女之事,自然受驚不淺。但他耽于正事,急忙盜了令牌,爾後又急急還回來,他屏息間,聽得房內再無銷魂聲響,心中竟有些空落落的,如同窺井水深,卻暗無一物的落寞。

阿彌陀佛,無毒和尚心愈難靜,是而一回房內就忙念起經來,壓驚鎮神。

謝阿弱笑意愈深,道:“師傅,果然暗中窺探,出家如此不守本份,難道不怕惹禍上身麽?”

無毒和尚南無阿彌陀佛地低聲唱谒,謝阿弱回頭望一眼長空,暗夜雲動,緩緩明幽,輕輕嘆口氣道:

“師傅,偷公子令牌做什麽呢?”

無毒和尚一語被揭破,翻經的手指頓了一頓,他偷令牌自然是放那鳳無臣下山!那匹快馬馱着那奄奄一息的鳳施主想必已經走遠了!

此時謝阿弱踏夜前來,卻不像興師問罪,仿佛閑聊一般,心照不宣。聽得她緩緩道:“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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