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23

沈漠幾乎一夜沒睡,滿腦子都是她的那份調查報告,那一沓厚厚的病歷,那份關于韓風的死刑判決書。

第二天一早,沈漠再次約了溫磊。

兩人本來是約中午的,沈漠沒什麽心思在工作上,改約了他在上午。

溫磊看沈漠約得急,雖是一晚上沒怎麽休息,還是赴了沈漠的約。

餐桌上,一疊韓暖的病歷報告被遞到了溫磊面前,“溫醫生,能說說韓暖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溫磊往那沓病歷望了眼,皺眉,“你派人調查她。”

沈漠望他一眼,“我也不想這麽做,但是如果這是了解她這三年近況最快捷的方式,我只能這麽做,要等她主動提起,估計我一輩子都沒有這個機會。”

說着抽出最早那份病歷,望向他,“她當初患了腦腫瘤,惡性?”

溫磊點頭,“是,所以必須手術,防止癌細胞蔓延。”

“那現在呢?”

“當時發現得及時,屬于早期發現,做了腦瘤癌腫切除手術,但是手術效果不理想,很快又出現複發現象,進行了第二期手術切除,之後做了一段時間的放射治療和中醫治療,治療效果意外的好,出院時已經基本痊愈。”溫磊應道,“當時是建議她每半年回來複查一次,去年還回來複查,今年沒有回來過,是否有複發現象,沒檢查過一切不好說。”

沈漠抿了抿唇,抽出另一份資料,“那她失憶是怎麽回事?”

溫磊有些訝異地望向他,而後往病歷上望了眼,看到上面被劃掉的“失憶症狀”等字眼時,望向他,“你怎麽知道?”

“她忘了自己的女兒。”沈漠淡應,“她是我女兒的母親。”

溫磊望向他,手捂過鼻子以下部分,撐着不語,臉上卻并沒有意外神色。

“她不知道自己失憶。”溫磊終于開口,望向他,“她手術前一個月內不知道遇到了什麽事,整個人整天失魂落魄的,情緒很不穩定,我不确定那是否和她離開你的女兒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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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磊望他一眼,緩緩道,“但是那段時間是她家裏情況最遭的時候,她母親在那之前的一年裏發生過嚴重車禍,曾幾度被下過病危通知,肇事者醉駕逃逸,深夜發生的案子也找不到目擊者,他們家經濟情況一般,找不到肇事者也沒有任何賠償,半年多治療下來幾乎傾家蕩産,韓暖不知道通過什麽手段找到了肇事者,一時沖動獨自跑去找人,卻差點出了事,幸虧被她的哥哥韓風及時趕到,卻也因此闖了大禍,韓風将對方砍成了重傷致殘,可能當時手法比較殘忍,被法院裁定為故意傷害罪,量刑上屬于以特別殘忍手段致人重傷造成嚴重殘疾,被判處死刑,一個月後執行槍決,也就是她第一次手術前一天。她大概是無法接受這麽個結果,而且還是因為她當初的魯莽間接導致了韓風的死,自己又無能為力救韓風。”

停了停,溫磊望向沈漠,笑了笑,“按照你剛才的說法,有可能在韓風被關押那段時間她在幫你生孩子,後來又放棄了那個孩子,各種巨大打擊和強烈的內疚自責自厭下,潛意識裏只能選擇遺忘來逃避這一切,還有一個原因可能是她當時的腫瘤剛好壓迫住了重要腦組織,手術過程中可能出現了意外,導致她失去一部分記憶。”

“手術清醒過來後她的家人發現她忘了韓風被處決的事,記憶停在了一個很奇怪的節點上,恰好停在了她可能出車禍的某一天早上,當時她的身體狀況也非常不穩定,為避免刺激過大影響到身體,她的家人就編織了一個她車禍昏迷的謊言瞞着她哥哥的事,她想不起那一年的事來,時間點上又恰巧都合适,所以她一直沒有任何的懷疑。”

沈漠垂眸靜靜聽完,指尖無意識地在桌上輕敲着,沒有言語,在她懷孕那段時間她曾向他索要過一筆錢,而且三天來頭往外面跑,一出去就是幾天沒回來。

他雖然不常回到那裏去看她,卻也知道她經常出去,只是當時因為和她不算熟,甚至說對她存在某種程度上的誤解,也就不去理會,只是覺得給她安排一個舒适的環境,讓她安全把孩子生下來就算是盡到了自己的責任。

難怪那時她比他還急着要打掉孩子,也難怪她的身體會弱得經不起人流手術……

在她家幾乎傾家蕩産走投無路的時候,他親自向學校施壓且提供她的“犯罪”證據迫使學校将她通告開除,讓她四年的學習卻換不來一紙大學文憑,也迫得她畢業三個月找不到一份像樣的工作,也難怪那一夜會在那種地方遇到絕望崩潰的她,才會在沖動下出手救了她,甚至代她喝下了那杯下了藥的酒,才有了那一夜的糾纏……

唇角不自覺地勾起笑,帶着濃濃的自嘲,沈漠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這到底得是什麽樣的緣分,才讓兩個人這麽糾纏到了一塊兒。

溫磊看着他,微微皺眉,“沈先生,你沒事吧?”

沈漠搖搖頭,真誠向他道謝,“溫醫生,謝謝你。”

溫磊搖頭,笑了笑,“我和你說這些只是希望沈先生不要迫使她回憶起那些事來,她真想起來了也不知道會崩潰成什麽樣。她現在就挺好,日子平平靜靜地過,人也活得開心,她的爸媽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就只剩下這麽一個女兒了,希望沈先生不要讓兩位老人晚年了連最後的女兒都失去了。”

沈漠垂下眼眸,沒有應,不要讓她回憶起,是不是就等于讓她們母女一輩子不相認?可是回憶起來了呢……

“肇事者是誰?”沈漠望向他,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溫磊笑了笑,“我只是她的主治醫生,還是後期才負責她的病的,這些事哪裏能知道那麽詳細。而且事情也已經過去三年了,人死都死了,他們家人也不想再提起,也怕提得多讓韓暖想起了那些事。”

沈漠點點頭,算是了解。

溫磊端起酒杯,和他幹了一杯,一口飲完,溫磊才緩緩開口,“沈先生,我不知道你和韓暖有一段怎麽樣的過去,但顯然她對你并沒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你也不适合她,所以希望沈先生不要對她也有什麽非分之想。”

沈漠望向他,微微一笑,“溫醫生想說明什麽?你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至少她和我在一起很開心。”

沈漠摸着酒杯的指尖在杯沿上輕輕一點,側眸望向他,“她和誰在一起不開心了嗎?”

“……”溫磊冷不丁被噎了噎,好一會兒才道,“至少她看着你在一起并不是很開心,尤其是看着你帶着她的女兒和別的女人親密如同一家人時。”

捏着杯沿的手指一捏,沈漠望着他,“這意味着什麽溫醫生沒發現嗎?”

說話間已起身,招來服務生買單,看着溫磊微凝的神色,沈漠微微一笑,“溫醫生,今天很感謝你告訴我這些,也很感謝你當年對她的照顧,但是我想,我女兒需要母親。”

話完,微微颔首,沈漠已帶着那沓病歷資料離開。

沈漠直接回了公司,讓吳海平請人調查一下韓風當年的案子,下午有個重要會議,晚上有一場應酬,暫且把韓暖的事都放了下來。

今晚的應酬是前些天便安排下來,和負責南溪項目的官員一道吃個飯。

南溪是華意明年重點拿下的大項目,整個規劃發展是沈漠花了很長一段時間調研評估才完善起來的。

沈漠最初看上的是北岸那片海域,只是顧宸當年為了給葉琦琦一個驚喜率先把那塊地給标了下來,投資打造成了一片新興海灣高端娛樂場。

沈漠只能退而求其次,改而從南溪這邊下手。南溪海域是與北岸遙相望的海域城,政府這幾年規劃裏重點發展的區域,市場遠景與已漸成氣候的北岸相媲美。

華意做的是地産開發,沈漠有意标下這塊地将這一帶打造成黃金海岸別墅區,并在與北岸隔海相望中建起一條海上娛樂長廊,與北岸相連接起來,并與其高端娛樂消費形成一個相依相偎的産業鏈,打造B市的迪拜海岸。

這個項目是沈漠自接掌華意總經理一職以來花心思最多的項目,也是最渴盼最不能容忍出任何岔子的項目,因而自從之前發生過華意盜竊的案子後,沈漠便将整個項目接手了過來,親力親為。

要順利拿下這個項目,除了足夠充分的競标案,一些特殊的應酬也是必不可少的。

若是他的舅舅何翰還在部門裏要拿下這個項目應是沒什麽懸念的,只是如今裏面已換了人,該有的應酬和關系疏通還是避不開的,如今又是年關将近,應酬更是避免不了,因而雖不是很喜歡這種飯局,沈漠卻也不得不賣個面子。

席上都是在官場商場混慣的人,飯局之上,喝酒敬酒是在所難免的。

沈漠酒量雖然不錯,但是一頓飯下來,也還是有了微醺之意。

韓暖在家裏陪染染,下午看沈漠沒回來有些意外,她在這裏住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看到沈漠下班沒有直接回家的。

沈漠這人雖然習慣晚飯後又鑽書房忙工作,但是每天下班後都會準時回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單身爸爸當了多年養成的習慣,一到下班就先回來看看女兒。

韓暖心裏雖覺奇怪,卻還是壓抑着心底疑惑,沒給沈漠打電話問他情況。

反倒是吃飯時染染沒看到沈漠回來有些悶悶不快,韓暖哄了好一會兒才肯把飯都吃完。

陪染染吃完飯,帶她去散了會兒步,給她洗了澡,一起看看漫畫講講故事,将近十點時韓暖才哄染染上了床睡覺。

看沈漠沒回來,先去洗了個澡,洗完澡出來看沈漠沒回來,正想着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問問他情況,門卻在這時被推開,沈漠已經回來。

他腳步隐約有些虛浮,走路雖未搖晃,但看着已不似往日沉穩,人剛回來,便已坐在沙發上,頭靠着沙發背,閉着眼睛,揉着眉心。

燈光打在他光潔俊朗的臉上,隐約可見臉上有微微的潮紅。

韓暖皺了皺眉,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人剛到近前便已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酒味很清淡,她一向不喜歡酒味,但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卻意外的不會反感。

韓暖彎腰拍了拍他肩,“沈先生,你沒事吧?”

沈漠睜開眼,視線在她臉上停了停,卻沒有應她,眼眸黑亮,眼神很清明。

韓暖被他瞧得有些心慌,尴尬地輕咳了聲,重複剛才的話,“沈先生,你沒事吧。”

沈漠收回視線,搖搖頭,“沒事。”又伸手揉了揉眉心。

韓暖皺眉想了想,“要不要給你煮杯醒酒茶?”

“嗯。”沈漠點點頭,“我先去洗個澡。”

人已起身,往浴室而去。

韓暖轉身去給他煮了杯醒酒茶,人剛在沙發上坐下沒一會兒,沈漠已從浴室裏出來。

雖然是大冷的天氣,他腰間卻只披了塊浴巾,險險地遮住重點部位,精壯的胸膛上露在外面。

常年堅持運動的緣故,他的胸膛肌理分明,線條凝練優美,帶着力量的美感,幾滴未幹的水滴從那分明的肌理上劃過,有種說不出的性感,再配以那頭濕漉淩亂垂下的黑發,雖然他只是随意地伸手爬過,卻帶着致命的誘惑美感。

韓暖不是第一次看到沈漠的裸%體,卻在看到這樣的他時臉尴尬得發紅,窘迫萬分,喉嚨有些發幹,視線尴尬地撇離,窘迫地道,“沈先生,您出來的時候就不能再穿件衣服嗎?”

沈漠淡淡往她望了眼,“你又不是沒見過。”

“……”韓暖窘迫地瞪他一眼,換了另一個方式,“這種天氣沈先生不覺得套件衣服更好嗎?”

沈漠已走到了沙發邊,擡眸往她望了眼,“剛才進去得急,忘記帶浴衣了。”

邊說着邊在沙發上坐下,端起解酒茶,端到嘴邊輕吹着,擡眸望向她,“韓暖,那天在浴室你不是看得目不轉睛舍不得轉身的嘛,怎麽今天反倒是不敢看了?”

韓暖面色一紅,困窘地轉頭瞪向他,“我……那次只是意外。”

沈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低頭喝了口解酒茶,“哦,我還以為你這次是因為沒看到你想看的,所以失望不看了。”

“轟”,臉一陣發燙,腦子再笨,也知道他在暗示什麽,韓暖暗自磨牙,男人從穿着衣服到脫下衣服果然是從人往禽獸蛻變的過程。

韓暖極力克制着不去看沈漠,站起身,“沈先生,既然你沒事我先去睡了,晚安。”

站起身,手卻突然被沈漠從身後拉住,溫暖的手指松松垮垮地環住她的手腕時,心跳不自覺地跟着跳了跳,剛要抽回,被握着的手突然一痛,一股強大力道從後面襲來,拖着她往後倒,待她回過神時,人已重重地倒在沈漠大腿上,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掐着她往沙發上一摁,天旋地轉間,她已被沈漠緊緊按壓在了沙發上。

韓暖心慌意亂,盯着壓着自己的男人,下意識地伸手抵着他的胸膛推擠着他,“你……你要幹什麽?”

沈漠身形未動,只是垂眸盯着她,擡起一只手,撫上她的臉,将她臉上纏着的發絲撥開,盯着她驚惶的眼睛。

“韓暖。”他叫着她的名字,聲音低柔得讓她無所适從,只能睜着一雙驚惶的眼眸看着他,嗫嚅開口,“沈……沈先生,你怎麽了?”

他沒有應,只是望着她,指尖從她臉頰上劃過,“當年我讓你被學校開除,讓你找不到工作,你有沒有恨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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