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名正言順
殷見寒帶着路懷雪回了房間。
“不算嚴重,不吃藥也行。”
“哦。”
路懷雪盤腿坐在塌上,小小的風寒确實不算什麽,不吃藥的話睡一覺也會好。
但他現在不想睡。
“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路懷雪莫名其妙地看向殷見寒。
“該我問你了,為什麽會有那樣的想法?”
“是誰告訴你,你死了容玉就會出現?”
路懷雪沉默了一瞬,此前不覺得有什麽,也不知道是因為病了連帶着情緒都容易失落,還是因為聽到殷見寒意味不明的問話。
是迫不及待地期待容玉回來嗎?
“你們不都在等容玉回來嗎?既然……”
“路懷雪。”殷見寒忽然冷聲打斷他,眉頭微微蹙起,“我知道你有秘密,雖然不告訴我,但你的想法很多。”
殷見寒一直都知道。
不管路懷雪有沒有記憶,和容玉的共同點是不變的。尤其是思維上的跳脫。
所以才會有藏書閣滿滿一摞的話本,有的是容玉買來打發時間,有的則是容玉杜撰的。
自從鲛人話本流出,盛行了許久,還掀起不同物種的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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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見寒聽過的,不曾聽過的。他不知道路懷雪為什麽會有這麽多想法,總能給他不一樣的驚喜……吓。
路懷雪有幾分意外,确實如此。平時他思維活潑,卻很少會像最近這樣,想很多事。
和他有關的,和他無關的。
所以他才會覺得自己越來越想一個人。
他做鬼的時候,只會找樂趣。大多時候是行動派,有趣的就去做,只要不是害人或者缺德的事,路懷雪都會直接做。
現在,好似被什麽影響了。
可是系統已經離開了,不可能潛移默化地左右他的想法。
“你看,你現在又在胡思亂想。”殷見寒将路懷雪漆黑的眸子看得分明。“你不是完全沒有記憶的。”
“從我識海裏看到的那些,你都記得。”
路懷雪心底一顫,殷見寒是想和他坦誠相待?
“你剛入師門時和我說過。元嬰期的修士都無法超度你,所以你參加仙門大試是為引我注意。那你想過嗎?為什麽他們無法超度你,甚至看不出你是奪舍。
“我接下來說的,你可以不信,也別急着否認。”
“哦。”路懷雪還沒聽,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他不信。
殷見寒:“……”
氣氛又沉了下來,路懷雪的狗血雷達飛快啓動,“你突然和我說那麽多,會讓我以為我就是容玉,只不過失憶了。”
殷見寒:“……”
路懷雪的跳躍思維确實沒讓他失望,卻聽路懷雪低低笑了一聲,又道。
“如果是這樣,那我确實不信。”
殷見寒:“……”
路懷雪清了清嗓子,殷見寒已經給他遞上茶水潤喉,“你別說話了。”
“只是嗓子有點幹,不至于。”
“至于。”
路懷雪終于從他堅定地眼神中讀出了關心之外的情緒,有點哀怨。
“你說,我不插話。”
“就是你說的那樣。”殷見寒神色略微松動。
路懷雪:“?”
哪樣?
他剛說什麽了?
路懷雪茫然地視線同殷見寒在半空中對上,不在同個思維上的兩人終于同頻。
“我是容玉?”路懷雪面上寫滿了難以置信,沒多久變得怪異起來。
某個程度上來說。
殷見寒說得對。
這具肉身就是容玉的,他……他什麽時候知道的?
路懷雪還是很懵逼,他疑惑道。“你為什麽覺得……”
“不是覺得,你就是。”
“路懷雪,你不記得,我不和你較真。等你想起來了,要加倍補償我。所以,想清楚再問。”
這還不較真?
這就差吧秋後算賬寫在臉上了。
路懷雪張了張口,想問得再清楚一點。“你指的是我這……”
“不是。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麽。”
不只是這具身體。
“我有我生前的記憶。”
“這二者沖突嗎?”殷見寒眼睫垂下,遮住眸中異樣的情緒。
“我們相識在魔窟,可你的過往我一無所知。”
路懷雪頓住了。
他死的時候幾歲?
路懷雪忽然發現他的記憶出現了斷層,還出現了不一樣的記憶。
他好像沒上過學,自小便是家教上門一對一教學。可另一段記憶裏,他好似跳級了,他急于擺脫路敬德,努力考上市裏最好的高中,離家最遠又可以住校。
後來選擇了外地的大學……再後來,他進了娛樂圈。
手背上傳來的體溫令路懷雪微微一怔,他掀起眼眸,殷見寒搭着他的手背,神色溫柔。
“想不起來便不想。”
路懷雪猛地抽回手,“我有點亂。你……”
“沒關系。”
殷見寒打斷他支支吾吾的解釋,給予了極大的包容。“我不是再逼你,我是你希望你不要胡想。”
“也不要再說‘你死了,容玉就會出現’這種話。”
殷見寒眼睫輕顫,明顯想到了什麽,路懷雪不知怎麽竟看出了些許難過。
“對不起。”
路懷雪的道歉是下意識出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道歉。
他知道殷見寒不會利用容玉的事騙他,他只是覺得,殷見寒也許弄錯了。
他怎麽會是容玉。
這個名字對他來說那麽陌生。從識海記憶中,路懷雪知道殷見寒和容玉是彼此喜歡的。
可他……并不喜歡殷見寒。
路懷雪下意識撫上胸口,感知着心跳,很平靜。有種說不清的空落,不是悸動,不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他忽然有點難過。
他不喜歡殷見寒。也回應不了殷見寒的喜歡。
所以,他怎麽會是容玉呢?
路懷雪只覺眼前有什麽晃了一下,回過神來,殷見寒已經起身,“睡一覺吧。”
“風寒不嚴重,但也不太舒服。”
“嗯。”
路懷雪聽話地躺在榻上,殷見寒不知從哪變出的熏香,點燃放在香爐中。
看着袅袅升起的青煙,路懷雪的眼皮逐漸沉重,沒一會便歪頭睡了過去。
睡夢中,他并不是特別安穩。下一瞬,好似被輕柔的雲朵包裹住,帶着溫熱的觸感緩解了莫名的焦慮。
大大的雲朵将他藏了起來,好像有人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哄小孩似的哄着他入睡。
……
再次睜眼,路懷雪又回到張燈結彩的紅房子裏,紅燭、婚服……還有殷見寒。
兩人對視着,誰也沒有開口,但路懷雪知道,眼前的殷見寒就是他所認識的殷見寒。
“為什麽又回到這個夢境。”
“這不是夢境。”殷見寒低聲道,“是記憶。”
氣氛又沉寂下來,路懷雪很少尴尬或冷場,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和容玉的婚禮。”
說完又懊惱,這不是廢話。
“我,我只是……”路懷雪忽然頓住,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只是沒習慣容玉的身份?
他竟然已經認下這個身份嗎?
看着路懷雪又開始發呆,殷見寒無奈地嘆了口氣。
“路懷雪,你可以只把自己當成路懷雪。不用這麽小心翼翼。”
“嗯。”
路懷雪嘴上應得快,并沒有過多放松。
說開了後,殷見寒沒什麽隐瞞:“就是你看見的這樣。”
“我們拜堂成親,結了道侶,該做的都做了,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路懷雪被殷見寒突然直白唬得一愣一愣。
“沒…了。”
“不想認賬?”
路懷雪:“……”
這該怎麽答?
說“是”,就是不認賬。說“不是”,那萬一殷見寒想對他做點不可描述的事……
殷見寒像是讀懂他的想法,強調了一遍。
“是名正言順。”
“哦。”
“你在躲着我。”殷見寒面上沒什麽表情,可路懷雪卻聽出了點委屈。
“你從我識海裏讀到的記憶不止這些,你其實都知道的,只是不肯承認。”
“我沒有。”路懷雪狡辯道。
殷見寒沒有反駁,朝他伸出手,還沒碰到就被路懷雪躲開了,直接用行動回答路懷雪。
路懷雪沒什麽底氣道:“下、下意識的。”
“我只是想牽你的手。”
“你剛才說,我可以只當路懷雪的。”
“我有點不甘心。”殷見寒的坦然讓路懷雪有幾分意外。
“你不記得我可以說給你聽,是你先說喜歡我,也是你先牽我的手,是你騙我說牽手了就必須在一起。”
路懷雪:“?”
不可能。
他怎麽可能這麽無恥。
然後,殷見寒從儲物戒翻出金鎖鏈,“是你關着我,還要我必須喜歡上你。”
路懷雪越聽越不對勁。
“別胡說!”
他就算再喜歡一個人,再怎麽求而不得,也不可能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
路懷雪瞪向殷見寒,他在識海裏看得清楚。“明明你鎖着我。”
“哦。”殷見寒沒有反駁,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你都記得,就是不認賬。”
路懷雪:“……”
“我不記得任何承諾,也不記得喜歡你,還借着你的喜歡,占着你對我的好。”
路懷雪理不清和殷見寒的關系,這讓他有些煩悶。
“這樣不公平。”
殷見寒輕笑一聲,看着路懷雪認真地模樣,沒忍住摸了摸他的頭。
“你可以不喜歡我,但不能要求我不喜歡你,這才是不公平。”
“你若是認為這便是對你好,那你可不可以也試着以你的方式對我好一點。”
“不用很多。像現在這樣,不排斥我的靠近。”
路懷雪眼底的困惑被殷見寒看在眼裏,他輕輕抱了抱路懷雪,也就一瞬便松手了。
他也有點困惑。
為什麽路懷雪嘴上說着不喜歡他,可看起來卻有點難過。
他都不難過。
但他希望路懷雪開心一點,就算不喜歡他也沒關系。
只要路懷雪不再說要離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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