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修訂)

向衡又好氣又好笑,多貴重的東西呀,顧寒山你就這點出息。

而且拿就拿了,鬼鬼祟祟地幹什麽,還要趁人家上廁所的時候偷跑,小朋友躲貓貓嗎?丢人不丢人。

“好了,沒事。”向衡道:“我來處理,你忙你的。”

“行。”黎荛松口氣。

向衡挂了電話,正準備給顧寒山打過去,卻收到了顧寒山的信息。

那是微信的“共享實時位置”。

向衡一愣。

實時位置正在移動。并不是從鳳凰街派出所到顧寒山家小區的最佳路線。

向衡心一沉。

向衡并沒有魯莽地打電話過去。

他回了一個句號,表示自己收到。然後他迅速奔進了會議室。葛飛馳和衆人還正在繼續讨論着案情,見到向衡的表情吓了一跳。

“遠山路,派最近的巡警趕過去。顧寒山可能出事了。”

葛飛馳雖然沒明白具體情況,但還是趕緊打電話,讓指揮中心調人去遠山路。

向衡看着手機,顧寒山的下一條信息發過來了。

“計程車,紅色大衆,車牌號XXXXXX。”

向衡發信息:“可以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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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寒山那邊在輸入信息。向衡等着。

過一會,信息發過來了:“八個屏1.5陪速監控,男性,三十多歲的樣子,三七分發型,有一點白發。26日4號機21分,單肩藍色帆布包。8日6號機16分,19日3號機18分。如果我遇害,兇手就是這個人。”

向衡的心一下子就擰緊了,她說的是她那天在監控裏要找的人?怎麽回事?遇害?她不是很高興地偷走了拖鞋嗎?我送你十雙都行,別開這樣的玩笑。

向衡拉過最近的一名警員桌上的紙筆,把車牌號寫了下來,對葛飛馳道:“查這輛出租車的底細,司機情況。還有,我需要去指揮室看監控。”

葛飛馳趕緊應:“行。”

聶昊打電話給樓上指揮室做安排。

葛飛馳拉過那張紙看了一眼:“小李。”

李新武很有眼力地奔過來:“我去查。”

葛飛馳把寫着車牌號的紙交給李新武。向衡對着羅以晨、方中一招手:“跟我走。”

兩個人二話不說,馬上站起來。

葛飛馳帶着聶昊等人,向衡帶着羅以晨和方中,一衆人朝着樓上指揮室跑。

向衡一邊跑一邊問葛飛馳:“巡警派過去了嗎?遠山路。”

“已經通知了。”葛飛馳被向衡的态度鎮得有些慌。

“給我準備對講機和出警裝備。”向衡喊道。他給顧寒山發消息:“巡警馬上到,你撐住,冷靜點。”

指揮室轉眼就到。

向衡沖進了指揮室,指揮室主任和技術員已經做好了準備。

一面牆的大屏幕,有四塊小屏已經轉到了遠山路畫面。

“你們要看什麽?”主任問。

向衡看了一眼手機裏顧寒山手機的定位,“往前,他們到東裏街了,還在繼續向前。”

技術員趕緊操作。

向衡擡頭緊緊盯着屏幕,很快,他看到了。

葛飛馳與向衡幾乎是同時指向了屏幕上的那輛紅車出租:“這輛車。”車子的速度很快,正在超車并線,試圖右拐進小道。

這個方向。

向衡腦海中靈光一閃。

這車子要去平江橋。

顧亮去世的地方。

這是要顧寒山的命啊!

這時候,向衡的手機響了,居然是顧寒山的來電。

向衡趕緊接起。

“向警官。”電話裏是顧寒山冷靜的聲音,“我今天心情很好,沒有犯罪意圖。但我得進行正當防衛。依照我們的約定,我通知你一聲。”

“顧寒山!”

向衡的呼喚卡在被挂掉的電話裏。

靠!

“盯緊它,別跟丢了。”向衡指着屏幕上的出租車喝道。“通知交警,在它前面堵它,守住通往平江橋的各條道路,不能讓它去那!”

一旁有警員遞過來出警用的對話機和腰帶等物,向衡接過,對羅以晨道:“你在這裏看着。”又轉向方中:“小方,你開車,我們走。”

方中火速跟着向衡往外奔,兩人剛到門口,卻聽到葛飛馳大叫一聲:“向衡。”

向衡回轉身,只見屏幕上那輛紅色出租車突然失控猛地歪向了車道中間,迎面一輛卡車差點撞上。紅色出租車再緊急向右拐回來,它後方一輛正常行駛的轎車剎不住,直直撞向出租車車尾。

出租車被撞翻,在地上打了個滾,最後側着立起,一路摩擦着沖到路邊,撞到路邊的大樹,再重重倒了下來。

屏幕裏,車子落地,狠狠震了一震。

所有人目瞪口呆。

指揮室趕緊通知交警和附近巡警,又聯系了救護車。

向衡愣愣地盯着屏幕,一時竟動彈不得。

顧寒山!

過了好一會,卻見後車廂車門動了。

有人推開了車門。

向衡緊張地看着。

過了一會,一個人頭探出車廂,雙手扒住門框往外爬。正是顧寒山。

“走。”向衡果斷轉身往外跑。

——————

顧寒山在派出所看到向衡買的拖鞋的時候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告訴向衡要自備拖鞋的時候,其實并沒有寄予太大期望向衡會照辦。她從前對許多人說過自己的想法和要求,但對很多人來說,這些想法和要求是荒誕的、不合理的。或者,她有什麽想法和要求根本不重要,沒人在意,沒人當真。因為她有病,神經病。

但爸爸告訴她,就算她想要的和計較的東西跟正常人不一樣,她也一樣可以提,不用管別人,她自己心裏舒服最重要。

顧寒山也覺得是這樣,她并不在乎別人想什麽,但她很難再碰上一個會尊重她那些“不合理要求”的人了。

這世上只有一個爸爸。

可買拖鞋這麽小的事情,小到其實她自己也并不是太在意,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麽原則性問題。但是向衡居然這麽快就買了。

他這麽忙,居然記得,真的買了。

顧寒山簡直太高興了。那種興奮就好像她用車碾着那個通緝犯,一腳下去就能取他性命的那一刻一樣。那一刻,她聽到了警笛聲。警察來了。

顧寒山這一天做了很多事,比她以往任何一天做的事都要多。收獲很大,但她很累,她并不适合這樣過日子。昨晚幾乎沒睡,而長時間的對峙和警覺讓她疲倦,她能感覺到自己已經站在失控的邊緣。

還好她拿到了一顆糖,甜甜的味道安撫了她,糖分給她的神經元補充了養分。她需要休息了。但還不行,事情還沒完,她要等向衡回來。

現在她看到了拖鞋。

她想也許全世界只有爸爸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她很高興。

她迫不及待,想把這雙拖鞋擺在鞋架上面看一看。

是什麽顏色的呢?如果太醜了,她要取笑向衡一番。

她不擅長取笑,她得練練。

顧寒山抱着快遞盒子,趁着黎荛出去了,飛快離開了派出所。她不算失約,她就是回家一趟擺鞋子,她一會就回來。

但是這個事真不好直接跟黎荛說。

有些,不好意思。

顧寒山奔到路邊,那裏停着一輛計程車。

顧寒山抱緊了懷裏的快遞箱子,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嘻嘻,有些不好意思。

顧寒山這麽想的時候,臉上還是沒有表情的。她報上了自己家的地址。司機把車子開了起來。

顧寒山打開了快遞盒,翻出拖鞋看。哎呀,這顏色款式她喜歡的。真好,是雙好拖鞋。

顧寒山拿着拖鞋看了又看,再鄭重地仔細擺回鞋盒裏。她把鞋盒裝好,再擡頭時,看到後視鏡裏司機的目光。

顧寒山下意識地看了看車窗外頭,她腦子裏突然劃過剛才上車前看到的情景。

司機的臉,她見過。

這輛計程車車牌,她也見過。

朝陽步行街。

地鐵站內。

梁建奇。

車子曾經出現在朝陽步行街,就在她跟蹤梁建奇下地鐵的那幾天。司機的臉,她在八個屏1.5倍速的監控畫面裏看到過。

許多畫面在顧寒山的腦子裏閃過,她閉了閉眼。

顧寒山在後座看不到司機的正臉,只能盯了盯他的後腦勺。

她審視的目光讓司機緊張起來。車子越開越快,但并不是顧寒山想去的方向。

顧寒山若無其事地掏出手機,給向衡發信息,她先發了一個自己的位置共享。

向衡回了她一個句號。

顧寒山的心情很輕松,向警官真的讓人很放心。認識他真高興。

司機通過後視鏡看到顧寒山在玩手機,更加緊張,他試圖幹擾顧寒山,他大聲問:“姑娘,你是去翡翠居小區,還是去翡翠路?你剛才說的是翡翠居,沒錯吧?”

顧寒山淡淡地道:“去哪裏都沒關系,反正你開的方向都不是往這兩個地方去的。”

顧寒山一邊說,一邊把出租車信息和司機在八個屏監控裏出現正臉的時間點寫給向衡。

司機咽了咽唾沫,道:“我開車不太久,對路不熟。”

“那我告訴你怎麽走吧。”顧寒山道:“前面路口左拐。”

司機沒聽她的,前面路口正好綠燈,車子疾馳直直向前。

“導航就是這麽導的,我沒走錯。”司機辯解着。

顧寒山道:“全市的交通地圖都在我腦子裏,你騙不了我。”

司機不說話了。

“你知道我是誰嗎?”顧寒山問他。

“我不認識你。”那司機道,“我等客呢,你上車,你說要去哪兒,我按你的要求開車。”

“你怎麽知道我在派出所的?”顧寒山繼續問,她在争取時間把信息寫完。

“我就是正常在趴活呢。開到哪兒是哪兒。你想說什麽?”司機的車速很快,他也在争取時間。

“你打算怎麽樣呢?”顧寒山繼續寫着信息,她終于把內容寫完,點了發送。然後她擡起頭,看到司機在後視鏡裏的雙眼。

那眼神有股狠戾的決心。顧寒山不太能看得懂。對她來說就是沒什麽善意,其他的也無所謂了。

兩人在後鏡裏對視兩秒,司機先移開目光,他大聲道:“你把手機放下。”

“不然呢?”顧寒山冷冷地問:“你打死我?”

司機不說話,車子越開越快。他沒緊張,但好在沒遇上交警,他幹脆把油門踩到底,闖了紅燈。

“我知道你是誰,我已經告訴警察了。”顧寒山繼續道。

“沒關系。”司機道,他突然抽了抽鼻子,似乎緊張又悲傷。他在後視鏡裏再看一眼顧寒山。這姑娘很奇怪,她太鎮定了,他覺得有些害怕。

顧寒山讀不懂他的情緒,但他緊張還是悲傷,對她都沒有意義。

車子繼續向前開,司機沒再試圖與顧寒山交流,什麽好裝的了,兩個人心裏都明白。

顧寒山扣上了安全帶,把拖鞋盒子抱緊。她看了看外頭的路,突然問:“你想開去平江橋嗎?”

司機握方向盤的手一僵。

“然後讓我從橋上沖下去?假裝成交通事故?”

司機抿緊了嘴不說話。

顧寒山再問:“你知道殺了我你也跑不掉嗎?我已經都告訴警察了。他們知道你是誰。他們會找到你。”

“沒關系。”司機再次說。這次他的語氣堅定了許多。

“我爸爸就是在平江橋去世的。我到那裏會發病,你再弄點意外,我必死無疑。所以我不會給你機會活着把車開到那裏。你不想死就現在靠邊停車。”顧寒山冷冷地道。

司機沒回應。

顧寒山頓了一頓,再道:“靠邊停車,不然去死。我說得夠明白了嗎?”

司機緊張地握緊了方向盤,冷汗冒了出來。他一言不發,并沒有打算停車的意思。

“好的,我知道了。”顧寒山道。

她拿起手機撥電話,對方飛快接起。顧寒山冷靜地道:“向警官。我今天心情很好,沒有犯罪意圖。但我得進行正當防衛。依照我們的約定,我通知你一聲。”

作者有話說:

前情提要:

1、梁建奇是顧寒山父親跳水視頻的拍攝者,開了家會計公司。顧寒山報案梁建奇猥亵,并要求看四個時間段的地鐵監控,8個屏1.5倍速一起看。向衡他們也同步查證這些監控視頻裏有什麽可疑內容,但沒有找到。

2、顧寒山曾經答應過向衡如果想要實施越界行為,給他個電話,讓他有機會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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