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兩狗互咬】

吳箐桃實話實話,林夢芊聽着真的很想掐死她。她臉上絲毫不顯,輕柔柔的笑着,道:“吳家妹妹所言不假,那日我與她在彩霓坊偶然相遇,一見如故,相問之下才知道與你們是姐妹,正巧那日我去取準備給三位姑娘的見面禮,便提前給了她。”

“既然如此,你就更沒必要藏着掖着了,是不是我那一支,給我一看便知。”長孫瑾坦坦蕩蕩,“如果真是我弄錯了,我給表妹道歉就是。”

聞言,吳箐桃面露遲疑。如果真的能讓長孫瑾給她低頭,豈不是美事一樁,還能報了上次落水被她挖苦諷刺的仇。她心底暗笑,覺得這姐妹兩個沒事找事,既然自己不要臉,那她就成全她們得了。

林夢芊心裏奇怪,她送的簪子為何讓長孫瑾覺得是自己丢的?站在右側的林夢芊眉目間稍有疑惑,視線剛剛放在左側的吳箐桃身上,就見她已經伸手取了簪子下來,臉上淨是馬上要羞辱她們的得意,“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也沒必要不給你看了。記着你說的話,給我道歉。”

她攤開的手心裏躺着的分明是一支紅翡薔薇樣的簪子,哪裏是什麽白玉梨花。

林夢芊眼睛驚訝的睜大,出聲詢問,“等等,吳家妹妹是不是拿錯了,這不是我送你那支。”

吳箐桃看向她,“你送我的就是這一支。”不再理會她,對着長孫瑾道:“你好好看看,是不是你那一支。”

“果然是你偷的嗎!你們母女投靠我家,我們家什麽時候虧待過你們,你居然做的出來偷東西這種龌龊事!”

長孫月把簪子交給姐姐,憋了這麽久的氣,總算能發出來了!

“你又在胡說什麽?”吳箐桃沒想到她會倒打一耙,都想沖上去教訓她一頓了。

長孫瑾擡起眼,目光凝在吳箐桃身上,那眼神平靜中帶着冷冽,看得她心頭微微一窒,莫名就有了心虛,依舊怒氣沖沖,目光巡視在這倆姐妹身上。

長孫瑾在疑惑,這簪子确實與她丢失的那支一模一樣,但是這是個次等的仿品,她的那支薔薇花下方有一枚花瓣曾不甚被她磕了一個角,這支上面卻沒有。她又将目光放到一言不發的林夢芊身上,對方也朝她看過來,滿眼的困惑不解,并且透着無辜。

眼見着周圍人又兩兩三三圍了過來,楊婳都挑了個好地方坐下來圍觀了。

她沒有理會吳箐桃,而是問了林夢芊,“這是你送的?”

林夢芊搖頭,“我送給吳家妹妹的是一支白玉梨花簪,從來就沒見過這一支呀。”她面有幾分困惑,卻更多是無辜與柔靜,看着甚是我見猶憐,又轉去問吳箐桃,“是不是妹妹拿錯了?”

“我拿錯了?”吳箐桃一把搶過長孫瑾手裏的簪子,拿到林夢芊跟前看,“這就是你送我的那支,現在你不認了?”

她是不聰明,但也轉過彎來了。先是被長孫月指出她偷東西,現在林夢芊又不承認這是她送的!她們難道是一夥的嗎!

“吳家妹妹,我是真心想與你交朋友的,送你是簪子也是我準備在詩會送你的見面禮,況且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陷害你?”林夢芊說話輕柔,聲音不重不響,卻字字柔韌。

林夢芊一出場本就贏得了不少人好感,人美心善的怎麽可能做龌龊事。

這事情太奇怪了,為什麽她送給吳箐桃的禮物會變成長孫瑾丢失的簪子?她快速回憶了那幾日,她确認在作坊裏取來的簪子放在了錦盒中,錦盒一直擱在梳妝臺的櫃子裏,直到交到吳箐桃手裏,她也确實沒有打開再看一眼。

當時在彩霓坊她交到吳箐桃手裏,她當着她的面開了下盒子,随即就是滿臉驚喜。和她預想的一模一樣,她成功拉攏了吳箐桃,答應了有什麽困難可以來找她。

到此為止,一切都很正常。

除非……是她們合起來坑她,亦或者簪子在她手裏的時候就已經被調包了。吳箐桃從前世蠢到現在,以她的智商絕對演不好戲,她生氣是真的,所以只能是後一種了。

林夢芊心底冷笑,好你個長孫瑾,手居然伸的這麽長。

可是為什麽要算計她,難道是因為太子?以太子現在對她的态度,長孫瑾算計她的理由又是什麽。林夢芊想不透的是這一點,前世對着她客氣謹慎,心思缜密的太子妃,如今敢以這種平靜又冷冽的眼神審視她,可笑!

吳箐桃有些被氣糊塗了,她上前一大步逼近林夢芊,怒道:“那我又能陷害你不成?”一頓,又轉頭看向阿瑾兩姐妹,恍然大悟,“哦哦原來是你們合起來坑我的吧?”

長孫瑾覺得這事情真的詭異,疑點重重,聽聞此言,便說:“簪子我丢了好些日子,找了好久沒有找到。敢問表妹和林姑娘,這簪子是怎麽到你們手裏的?”

那兩個人同時一愣。

現在三個人各持一詞,簪子的主人如今就站在這裏,誰的話更有準确性一目了然。

“我不願在這裏與你們争論。表妹,但你要知道,戴上你頭上的那支簪子是我的。”她一字一句,多少希望敲醒一下吳箐桃的腦子。

這事現在對長孫瑾來說別說有多奇怪,也應該保下來吳箐桃這個表妹,她畢竟是她表妹,現在還住在承國公府,若是一味争吵,丢臉的是承國公府!但林夢芊就不同了,她是個外人,若真如吳箐桃所言,是林夢芊送她的,出在她身上的問題應該是最大的。

這時候該一致對外!

至于吳箐桃,回到府裏關起門來再說!

而且她還想起了容澈的預言,關于會在詩會上發生的,有關吳箐桃的事情,莫不是就是指的這個。

吳箐桃一愣,突然明白了點什麽。她的清白固然重要,可到底她們母女住在承國公府,要是真鬧的不好看,承國公府不會趕她們走吧。

現階段,這顆大樹是要繼續攀着的。小打小鬧沒什麽,鬧大了對她不利。

“就是林夢芊送我的!表姐你想,我住在你家,怎麽會偷你的東西,還這麽傻的戴在頭上,況且這簪子我都沒見你戴過……”

“這又是怎麽了?”

邵芸瓊好好的和林夢秀說着話,注意到這邊動靜的時候,幾個人已經吵過一輪,又将水引到了林夢芊身上了。

“堂姐,發生什麽了。”林夢秀帶着幾個姐妹也趕了過來,剛才還好好的,怎麽吵起來了。

林夢芊眼圈稍紅,卻又堅強又嬌柔的搖了搖頭,“無事,就是有一些小誤會,吵着你們了。”

她這模樣,若有男子在場,斷不會舍得叫她受一點罪,捧在手心裏都怕她委屈。可惜現在在場的都是世家貴族的小姐,心性天真的還真沒幾個。

“公主,此事說來話長,可否請公主替我們尋一處清淨地方,我們還有一些事情要解決。”

邵芸瓊得了太子話,就等着今天這一出,故而長孫瑾一出口,她就答應了下來。臨時托付了玉嫣露和邵芸惜幫她看着場子,她帶着幾個當事人去了一處清淨的偏廳。

而此時此刻,在水榭裏捏開一粒花生的容澈,則皺着眉頭,奇怪出聲,“不對呀。”

“怎麽不對?”邵明淵手裏端着茶盞,坐靠在椅上,姿态閑散,連多餘的眼光都不給容澈一個。他不敢光明正大的把眼睛黏在阿瑾身上,怕她有所察覺。

而且,今兒阿瑾穿得這身雪青色的衣裳可真好看。

容澈重新坐回椅子上,皺眉,“不對,肯定不對。我看見的預言裏沒有阿瑾在,林家和吳家兩位姑娘是在一起的,但絕對不是在吵架。”

邵明淵端茶的手一滞,不動聲色的擱回桌上,問:“這麽說,你看見的不對。”

劇本是邵明淵親自安排的,阿瑾從江南回來,就算沒有簪子的事情,也輪不到林夢芊大放光彩。

他的阿瑾那樣聰明,在看見簪子的那一眼就應該猜出來異樣了。前世裏的她接受了自己所有的陰暗面,永遠都是離着他最近的人,而林夢芊眼裏的他,只是他保持着的溫潤模樣,自己最狠最惡的一面,從來都是阿瑾最為熟悉的。

可是這輩子不一樣了,她不會再去嘗到那些令她傷心的事情。

他重生一次,前世那些性格又能掰正回來多少,若兩人在一起,成為彼此最為熟悉的人,他又能欺瞞她多久。

阿瑾能接受這樣的他嗎?

“诶诶她們走了!”容澈突然又道,“我剛才說的你是不是沒聽見。”

剛才走神的太子确實沒聽見容澈又說了什麽,可他已經有了新的想法。

“你看見的,該不會都是她們上輩子的事吧?”

容澈:???

邵明淵出言驚人。

容澈看着依舊悠哉的太子,不明白他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一般來講,我想的都是未來改變了。”

邵明淵看了眼外面阿瑾離開的背影,道:“你還看見什麽了?關于阿瑾。”

容澈對上他轉過來的視線,冷靜的如同古井深水,波瀾不起,寒意深深,給人一種琢磨不定的感覺。

“那你又知道什麽呢?”他反問,目光深沉。

彼時他不慎進了這水榭,看見的便是一臉絲毫不意外,坐在椅上,一手執盞的太子。他的目光居高臨下,眸中平靜,唇角勾着的笑仿若在說“果然如此”。

相較于混進來的他,太子明顯是一早就侯在此處等着了。

等着的目标,自然是長孫瑾。

容澈有種強烈的感覺,太子知道的事情不少,說不定他們都活在了他的監視下。

而今天,恰巧證實了他的想法。

“孤知道的,自然是孤該知道的。”邵明淵站起身。

這話就是在故弄玄虛了,容澈也不甘示弱,“那我看見的,自然也是我該看見的。”

情報不能共享,就不用給對方好臉。

容澈的字典裏就是沒有慫這一個字!

邵明淵想殺容澈不是一天兩天,阿瑾如此拒絕他,裏面都有容澈的手筆在。這個攪事的男人,他倒是可以現在就将他殺了。

他覺得自己脾性還是收斂不少,可以忍他到現在。

“容澈,孤在問你,你看見了阿瑾什麽?你又對她說了什麽。”邵明淵沐浴在透紗而入的日光之中,身姿修長,神情平靜,語氣沉穩,但周身一股揮之不去的陰戾之氣。

氣壓低的似乎能卷起黑風來,仿佛只要容澈說錯一個字,就會被太子就地除掉一樣。

容澈笑了,戲谑中帶着絲挑釁,“皇城天子腳下,儲君殺人,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甚是容易。我今日死的不明不白,想來來日阿瑾必定為我洗白冤屈。”

這話說的大膽,姜禾聽着心驚膽戰。只是姜禾沒想到,太子非但沒生氣,唇角漸漸浮起笑容來,也不知是因為他膽大不怕死好笑,還是生了贊許。

容澈知太子不似尋常人,若是因這點兒生氣,那他就要看不起他了。

少年不過将将十七,生的俊美異常,頗有禍國殃民之姿,平日裏一雙眼眸溫如三月暖風,唇角上揚維持在合适的弧度,似乎天生不會生氣一樣的溫潤好脾性。

兩人相差不過一歲,可容澈總覺得這人身上少年氣息薄弱,更多的是歲月沉澱所凝聚的沉穩與從容,以及溫潤中隐藏着的銳與戾。他不知道是不是宮中過于勾心鬥角,将一個比他小一歲的孩子磨砺成了這樣,總之太子不像是個少年人,反倒像個歷經歲月風霜城府極深的成年人。

違和,卻又莫名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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