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林亦言沒有睡意，因為沈嘉文的受傷，因為床上突然多出來的人。

她閉目養神，睡得很淺，懷裏的人一動就醒了，睜開眼睛，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陽光曬進房間，懷裏的人睡得像只小貓。

可能是一個姿勢保持太久了不舒服，程諾哼哼唧唧扭動半天，終于找到一個柔軟的地方，腦袋深埋進去，還用手在上面壓了壓，似乎很滿意這個“枕頭”，嘴角微微揚起，睡夢中笑出聲來。

“……”

找準位置後饞貓就安分了，林亦言眼神複雜地看着懷裏胡作非為的人，看着看着，也不禁笑起來。

“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微啞的嗓音貼着她耳朵說。

程諾絲毫不受影響，繼續呼呼大睡。

林亦言拿她沒辦法，還想再眯一會兒，床頭櫃上的手機震動起來。

怕吵到懷裏的人，又擔心是沈嘉文那邊有事，林亦言不得不接。伸手拿過手機，看到來電顯示上是趙越的名字，她遲疑了一下。

懷裏的程諾沒有半點被吵醒的跡象。

林亦言還是按了靜音，一點點掰開她纏住的手腳。

人肉枕頭和人形抱枕一下子沒了，程諾不悅地嘟嘟嘴。林亦言往她懷裏塞了個枕頭，看她寶貝似的一把抱住，差一點笑出聲。

還挺可愛。

忍住想要捏捏她小臉的沖動，林亦言幫她蓋好被子，動作很輕地走出房間。

對方還在堅持不懈地打，林亦言關好門，走到客廳，手指劃開接聽。

不等她開口，趙越聲音先過來：“怎麽半天不接電話？”

“睡覺。”林亦言語氣不善。

趙越詫異：“你平時不都是六七點就醒，現在都快十點了還睡？”

林亦言瞥一眼電視櫃上的電子時鐘，才發現時間竟然這麽遲了，揉揉眉心，說：“淩晨三點多才睡。”

“是因為嘉文吧。”趙越語氣篤定地說：“我看微博了，嘉文他腳沒事吧？”

林亦言淡淡道：“沒什麽大問題，不過醫生說這段時間暫時不能跳舞了。”

“沒事就好。”趙越唏噓了一句，話鋒一轉，說：“看來你對嘉文還是最上心，畢竟他是……”

“你一大早打給我就是為了關心我的藝人？”林亦言冷冷打斷她。

雖然隔着電流，趙越還是聽出了她語氣的變化，幹笑兩聲，趕緊換話題：“你這兩天應該沒什麽事吧？我下午要去A市參加一個探讨會，家裏貓沒人管，你幫我看兩天呗。”

朋友間互幫互助很正常，林亦言沒想太多：“帶過來吧。”

“行，我一會兒過去。”

趙越就住在附近，十分鐘後，她帶着一只胖橘上門，進了玄關，輕車熟路地從鞋櫃上想拿鞋，沒看到平常用來招待客人的拖鞋，倒是意外看到了一雙毛絨可愛的女士短靴。

“這誰的鞋啊？”趙越看着那雙短靴，“佳佳嗎？她在你這兒？”

徐佳佳是林亦言的表妹，作為好友兼傳媒大學的老師，趙越是知道的。她以為鞋子是徐佳佳的，視線掃了一圈，沒看到人，猜想可能還在睡懶覺，眼睛盯着客房緊閉的門。

“不是。”

“不是佳佳？”趙越目光收回，又看向那雙毛絨可愛的短靴，若有所思。如果不是表妹徐佳佳，林亦言還會讓哪個年輕女孩在這留宿？她想到某種可能，開玩笑地說：“難不成是你新找的小情人？”

林亦言手裏捧着一杯熱咖啡正要喝，聞言瞥過來，眸底波瀾不驚，什麽也沒說。

趙越臉上笑容僵住了。她了解林亦言，性子冷淡不愛廢話，這個表情和态度，顯然是默認了。

“你又找了一個？？？”趙越覺得不可思議，聲線陡然拔高。

林亦言皺眉：“你小點聲。”

趙越順着她目光看過去，看到主卧的門，心中了然，咂舌：“人在你房間睡呢？”

林亦言眼尾一挑，遞給她一個“你這問的是廢話”的眼神。

趙越噎了噎，鞋也不換了，把貓包放在地上，湊到她跟前，壓低聲音：“什麽時候找的？你之前不是因為那件事膈應了很久，怎麽突然又……”

話未說完，被房間裏傳出來的一聲悶響生生打斷。

“咚——”

“哎喲——”緊接着是一聲嬌滴滴的痛呼。

趙越還沒反應過來是個什麽情況，眼前人影一晃，林亦言已經放下手裏的咖啡，朝主卧的門走去，也想跟過去看看情況。

“你去把貓和東西放下吧。”林亦言轉身過來對她說。

趙越哪會不懂她是想支走自己，只是想不通，憑兩人的交情，林亦言為什麽不讓她看看小情人的模樣？

還想金窩藏嬌呢？

趙越古怪地笑了一聲，停下腳步，收回窺探的目光。

林亦言推開卧室門，門鎖好，摸到牆上的電源開關。

燈光亮起，看到程諾摸着屁-股龇牙咧嘴往床上爬的情景，林亦言愣了愣，很快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麽，走過去，抓住她細細的胳膊：“撞到哪兒了？”

被逮個正着的程諾脊背一僵，偏頭看過來，對上林亦言關心的目光，面上一熱：“沒、沒事，不疼。”

林亦言上上上上将她檢查了一遍，确定人沒事，下巴點了點兩米寬的大床，關心變成了揶揄：“怎麽掉下來的？”

程諾嘴唇微動：“我剛剛想找你來着……”

她平時睡覺挺安分的，可能是換個陌生環境沒有安全感，半夢半醒間，感覺懷裏抱着的東西不對勁，丢開枕頭，在床上摸索半天什麽也沒摸到林亦言，一不小心挪到了床沿，然後“吧唧”掉了下來。

這麽大個人了還能摔下床，程諾覺得丢臉，說完臉都紅了。

林亦言卻覺得她這模樣可愛到不行，又聯想到之前她那麽信賴地趴在自己胸口熟睡的樣子，心裏一癢，擡起她下巴想要親她。

“別——”程諾忙用手擋住，尴尬道：“我還沒刷牙。”

林亦言也不勉強，親親她手背，又摸摸她的臉，問：“還想睡嗎？”

程諾張嘴要回答，突然聽到外面有腳步聲，神情緊繃：“外面有人嗎？”

“嗯。”林亦言說：“是趙越。”

程諾下意識“哦”了聲，哦完才反應過來，呼吸一緊：“趙越老師？！”

林亦言點點頭，手指撥了撥她額前淩亂的劉海。

程諾一把抱住她的手，眼睛瞪得又大又圓，但還知道控制音量：“她知道我們的關系了嗎？”

“我還沒說。”林亦言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所以剛剛趙越想來一探究竟時，才故意把人攔住，“你想讓她知道嗎？”

程諾一邊耳朵聽着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邊耳朵聽着林亦言的話，思索一陣，說：“還是先不要吧……”

如果外面的人只是林亦言朋友，知道也就知道了，可對方偏偏是自己老師。對老師的敬重好像是每個學生刻在骨子裏的，程諾也不例外，她不确定趙越要是知道她和林亦言關系後會是個什麽态度。

就算真的要說，也不應該是這個時候，她躲在林亦言房間，衣衫不整，老師怎麽想她？

林亦言只一眼便明白了她的顧慮，輕輕一笑，說：“行吧，聽你的。”

程諾松了口氣，戒備還沒完全放下，驀地又聽到一聲細微的貓叫，她應激性地縮了縮脖子，弱弱地問：“你有沒有聽到貓叫？”

林亦言向她解釋：“是趙越的貓。她要出差，讓我幫忙看幾天……你不喜歡貓？”

程諾緊張兮兮：“也不是不喜歡，是我對貓毛過敏。”

林亦言了然：“那我讓趙越把貓帶回去。”

“诶，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拉住林亦言睡衣袖子。

“你不是過敏嗎？”林亦言挑眉，“還是說，你想回學校了？”

程諾原本還想勸她把貓留下，聽到後面那句，猶豫了幾秒鐘，放開她衣袖，垂着眼，略微羞澀地說：“那還是讓她帶回去吧。”

這是她們确定關系後第一個周末，程諾當然更想和林亦言待在一起。

林亦言揉揉她腦袋，讓她在房間裏好好呆着，出去找趙越了。

趙越剛把貓和貓糧等物品放出來，看到林亦言走出房間，拍拍手上的毛，說：“貓我放這了，我先走了。”

“把貓一起帶走吧。”林亦言說。

“什麽？”趙越懷疑自己聽錯了。

林亦言蹲下來，摸摸一直蹭她腿的胖橘，說：“她貓毛過敏，你還是帶回去吧。”

她？

趙越眼神詭異地看了眼主卧緊閉的門，又詭異地看向神色寡淡的好友，嘴角抽了抽。

她真是好奇房間裏到底藏了個什麽樣的女人，竟然讓一向冷淡的林亦言護成這樣。

林亦言不留戀，撸完貓站起來，對上趙越欲言又止的目光。她也不問對方想說什麽，抱着胳膊，表情冷淡。

趙越嗫嚅半天，最後還是沒能問出口，壓下心底的好奇，默默把貓又塞回貓包裏。

“不早說，害我白跑一趟。”趙越邊收拾邊抱嘟囔。

林亦言沒有理會她的抱怨，等她收拾完畢，親自過去幫她打開大門：“慢走。”

趙越沒好氣地說：“不用送了，好好陪你的小情人吧！”

聲音不大不小，清晰落入躲在房間裏豎着耳朵偷聽的人耳中。

什麽情人？她不是林亦言女朋友嗎？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