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謝安嶼挂了電話才反應過來應該是餘風給他充的話費, 他看了眼手機,果然兩分鐘前收到了一條話費到賬的短信, 餘風給他充了一百塊錢。

晚飯的點一過, 網吧裏的人就多了起來,服務臺正對着網吧大門,門外陸陸續續有人走了進來。

餘風給謝安嶼打完電話後公司臨時有點事, 他回去了一趟,等完事兒後去找謝安嶼, 時間已經不早了。

謝安嶼說的那個網吧在一棟挺舊的寫字樓裏,光從外面根本看不出這樓裏還有個網吧,餘風從正門進去的時候看到牆上貼着密室逃脫和電動游戲體驗室的宣傳海報, 看來這棟樓裏應該都是這種供年輕人玩樂的項目。

餘風乘電梯到四樓,網吧的招牌亮得刺眼,裏面卻很昏暗, 只能隐隐約約看見電腦屏幕的光。

網吧大門是全透明的, 謝安嶼就坐在服務臺後面,他個子高,服務臺只擋住了胸口以下,坐在那裏挺顯眼的。有個紮馬尾的女生正扒在臺子上跟他說話,手裏拿着一杯奶茶。

謝安嶼把視頻暫停, 面前的女生笑着問他:“看啥呢,怎麽不戴耳機啊。”

“上面有字幕。”

而且謝安嶼看的是木雕視頻,也沒什麽聲音要聽。

“光看字幕那多沒勁啊。”女生看到了謝安嶼電腦旁邊的奶茶, “啊,你今天也買奶茶了啊, 這就尴尬了哈哈。”

這女生是網吧的常客, 三天兩頭來, 一來二去的,謝安嶼跟她也算有點熟了。

她有會員卡,不需要辦臨時卡,直接刷一下身份證就行。

“不是我買的。”謝安嶼說,“身份證給我下。”

“啊?別人給你買的啊?除了我還有人惦記你呢?”那女生說話很直白,笑着把自己買的奶茶推到謝安嶼面前,樂呵呵道,“我也給你買奶茶了。”

謝安嶼看了她一眼,對方沖他眨了兩下眼睛:“說實話我關注你好幾天了,想問問你有女朋友嗎?”

這話已經把來意表達得很明顯了,謝安嶼從小跟女生打交道不多,還在上學的時候也遇到過對自己有意思的女生,但那些女生都挺含蓄的,一般就是體育課送送飲料,早上在他桌肚裏塞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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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直接的也就是往他作業本裏塞了封情書,謝安嶼沒給回應之後,這事兒就沒後文了。

謝安嶼沒碰到過當面對他表示好感的女生,一時間不知道該回什麽,他移開視線,低聲說了句“不好意思”。

“啊?我這就被拒了?”女生笑了聲,瞥了一眼他那杯奶茶,“這奶茶你對象送的啊。”

謝安嶼說“不是”。

“那你是一點機會都不給啊,好歹聽我把表白說完啊。”女生嘆了口氣,“哎,本來還想問你要個微信呢,出師未捷身先死。”

她把身份證拿了出來遞給謝安嶼:“帥哥,你有點太酷了。”

謝安嶼沒吭聲,主要是不知道說什麽。他刷好身份證還給對方,順便把奶茶推了回去。

“奶茶你拿走吧,謝謝了。”

“你拿去喝呗,買都買了,不喝浪費。我最近長痘,戒糖。”女生彎下腰來盯着他的眼睛,“真的不能再多聊兩句了?”

謝安嶼委婉提醒:“你的卡已經開始計時了。”

女生“哈哈哈”笑出聲來:“懂了懂了,沒緣分強求不來,這奶茶你拿着喝,天天見你坐這兒我的眼睛如沐春風,就當是我交的眼睛保養費了,走了。”說完她就拿着身份證往裏面走了。

服務臺上亂堆東西不太好看,謝安嶼把她給的那杯奶茶跟另一杯放在了一起。

看夜班比較難熬,晚飯吃得太早半夜很容易餓,謝安嶼不想花錢點夜宵,就把自己的晚飯時間往後挪了挪。他從腳邊的包裏拿出了一塊面包,就着一瓶礦泉水啃了起來。

餘風特地等那女生跟謝安嶼說完話才進去,他走到大門前,兩扇玻璃門就自動開了。

聽到動靜謝安嶼擡了下頭,看到餘風他一愣,立馬放下手裏的面包。

“沒吃晚飯?”餘風走進來問。

謝安嶼把嘴裏的半口面包咽下去,嗯了一聲:“這麽晚你還過來?”

“是啊。”餘風往裏面看了看,“這錢今天不還給你我要失眠的。”

謝安嶼很輕地笑了一聲:“有這麽誇張嗎。”

謝安嶼嘴邊沾了點面包屑,餘風視線往他嘴上掃了一眼,餘光瞥到了電腦旁邊的兩杯奶茶。

迷妹還挺多。

餘風給謝安嶼遞了個信封,裏面是他多還的錢。

謝安嶼從裏面抽出一張一百給他:“你給我充的電話費。”

餘風沒推辭,爽快地接過了。

其實謝安嶼覺得這話費餘風充得有點多,但他沒好意思說。不過話費早晚都要用的,充多充少也無所謂了。

餘風看了眼謝安嶼手邊幹巴巴的面包,問:“晚飯就吃這個?”

謝安嶼嗯了一聲。

這個點來看機,一般都要看通宵。

餘風承認因為小島的緣故,他對謝安嶼有點恻隐之心,見到本人之後那點恻隐之心還膨脹了。

他有點在意謝安嶼過得怎麽樣,而且這種想法不受理智控制。

餘風拿出皮夾,從裏面抽出身份證遞給謝安嶼:“給我開個卡。”

謝安嶼一愣:“你要在這上網?”

“怎麽了,你們這上網還有人員限制?”

“不是……”謝安嶼接過餘風的身份證,餘光掃到他身份證上的照片,照片上的餘風沒戴眼鏡,眉眼清晰地露出來,長得挺帥的。

他本人長得也挺帥的,只是臉上多了一副黑框眼鏡,眼神也比證件照上冷淡些。

餘風交了押金,謝安嶼幫餘風開好卡,把身份證還給他時小聲說:“直走進去往左邊走到頭,有個小單間還沒人去,那裏安靜,還聞不到煙味,你可以去那邊。”

“沒事兒,我不用。”餘風笑了笑,“我也抽煙。”

餘風轉身走時謝安嶼又叫住了他:“你喝奶茶麽?”

“我這有兩杯奶茶,你要喝嗎?”

“人女生送你的你自己留着喝吧,給我不是浪費了人家的心意。”

謝安嶼被他說得耳熱:“你剛才在外面?”

“是啊,沒好意思進來打擾你。”

謝安嶼的耳朵從耳根後面開始泛紅:“我沒跟她怎麽,她就是買了杯奶茶。另一杯也不是女生送的,是同事給的。”

謝安嶼人長得挺高的,長相也是俊朗型的那一款,這麽容易難為情給人感覺有點違和。不過餘風覺得謝安嶼應該是比較慢熱,不太習慣被不熟的人開玩笑。

“奶茶我就不喝了,謝謝你的好意。”餘風換了個比較客套的口吻,“我不太愛喝這個。”

謝安嶼忽然有些不自在,他點了點頭。

餘風找了個比較靠門口的位置,離服務臺近,這網吧不禁煙,煙味确實有點重,雖然他自己平時也抽煙,但在這種煙味集中的場所,也還是覺得有點嗆人。

餘風在位置上坐了一會兒。

他剛才本來想直接問謝安嶼現在有沒有地方住,但不知道為什麽見到本人之後卻問不出口了。

可能是因為之前電話裏謝安嶼說的那句“幹涉太多”。

是啊,他幹涉得也太多了,包括現在像個白癡一樣坐在這裏。

算了,就到今天為止吧。

餘風打開電腦,輸入卡號和密碼,他打算看一集新聞聯播就撤退。

從這個位置看服務臺看得很清楚,餘風擡頭往那邊看了一眼,謝安嶼正巧也在看他,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謝安嶼有些尴尬地移開視線。

通常網吧老板每天晚上都會來網吧晃一圈,今天也來了,進來的時候帶着一身的酒氣。他板着一張臉瞥了謝安嶼一眼,往裏面走去。

謝安嶼擡眼看他時發現他走路都有點打晃,估計是喝了不少酒。

沒過多久老板就出來了,走到服務臺前掃了一圈,眉頭忽然一皺:“小謝你這大包小包的怎麽這麽多東西堆在這兒?”

謝安嶼腳邊放了他的書包和那個黑色的手提包,他之前就問過老板,包什麽的能不能暫時放在服務臺後邊,老板當時也同意了,這會兒不知道怎麽又失憶了。

“之前跟您說過,您說能放。”謝安嶼說。

“放什麽屁呢,你說過我還能不記得?”網吧老板今天喝了點酒,賭錢又輸了挺多,本來就是心情不好來找茬的,謝安嶼一回嘴他更不爽了。

餘風有點坐不住了。

他雖然平時煙瘾也大,但沒有在公共場所抽煙的習慣,坐他旁邊位置的男生抽了一根又一根,白色的煙一陣陣地從旁邊飄過來,不熏人也煩人。

餘風摘下了耳機,擡眼看到服務臺那裏多了個人,身材矮胖,站着還沒比坐着的謝安嶼高多少。那人提着嗓門在說話,一臉怒火中燒的樣子,聲音挺大的,但網吧裏的人基本都戴着耳機,沒注意到那邊的動靜。

老板指了指桌上的奶茶,看着謝安嶼笑了聲:“日子過得挺滋潤啊,奶茶還要喝個兩杯。”

謝安嶼沒吭聲,他不吭聲對方越來勁。

“你以為這是你家啊堆這麽多大包小包在這裏,看你年紀小可憐才留你的,你真拿自己當根菜了,我要招人還不容易,招你這麽個高中沒畢業的文盲!”他往地上的書包上踢了一腳,“這些破爛玩意兒趕緊麻溜地給我拿走!”

謝安嶼臉色一變,立馬把書包拽到自己腳邊,表情變得有些難看。

“怎麽,我還不能說你了?”網吧老板一腳踹倒謝安嶼的書包,直接踩在了書包上,“你覺得你把自己的行李擱在這裏合适麽小謝?”

說着他腳上的勁兒越使越大,踩着書包狠狠碾了兩下,謝安嶼倏地一驚,臉色都白了。他氣急了,站起來狠狠推了對方一把。

網吧老板被推得連連後退,踉跄一下摔了一跤,他坐在地上不可思議地看着謝安嶼。

謝安嶼慌忙打開書包的最外面一個袋子,裏面放着他的老年機,老年機的屏幕裂開了一道痕。他趕忙按下開機鍵,結果屏幕剛亮起來,網吧老板突然爬起來搶走他手裏的手機往地上狠狠一摔。

“砰”的一聲,老年機直接被摔成了兩半,謝安嶼整個人都僵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地上的手機。

謝安嶼沒說話,走過來一把揪住老板的衣領把人揪到了牆角,按在牆上。他氣得渾身發抖,兩只手攥着衣領死命往上提,狠狠壓住對方的脖子。

謝安嶼的眼睛紅了,咬着牙問:“你為什麽要摔我手機?”

“謝安嶼!”

身後傳來餘風的聲音,謝安嶼愣了愣,站在原地沒動。

“冷靜一點。”餘風走過來按住了他的胳膊,“真動手了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僵持片刻,謝安嶼松開了手。

網吧老板一脫離謝安嶼的壓制揮起拳頭就要打他,餘風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把謝安嶼拉到了自己身後。一股酒氣撲面而來,餘風差點被熏一跟頭,他抓着網吧老板的手腕,警告他:“你要真想在派出所呆一夜,我可以親自送你過去。”

網吧老板動作一頓,一臉不爽地甩開了餘風的手。

餘風撿起地上已經摔成了兩半的手機,轉過頭發現謝安嶼低着頭,鼻尖上挂着一滴淚。他走到謝安嶼面前,把謝安嶼的腦袋往自己肩頭一按,手輕輕地搭在他的後腦勺上。

謝安嶼似乎是個很感性的人,餘風見他哭過兩次了。

謝安嶼頭抵在餘風的肩上悶悶地哭着,聲音壓抑又慌亂:“餘哥,怎麽辦,我手機壞了,怎麽辦……”

餘風撫着他的頭發輕聲安慰:“不哭。我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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