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睡你大爺
夜店這種地方容易藏污納垢,警察隔三差五突擊檢查其實已見怪不怪。
大家奇怪的是,昨天才大檢查過,今天怎麽又來了?
鐘麟很快給了他們答案:“你們先別下來,我下去解釋。”
鄒華生覺得詫異,周易錦和顏诤鳴也有些意外,他們印象裏鐘麟沒有做警察的朋友。
鄒華生站在樓上看鐘麟正在和樓下一位中年警察說話,忍不住朝顏诤鳴感嘆:“你們家鐘麟厲害啊,都沒見他報警,不聲不響就把警察給招來了。看這情形,我們要沒來,季明凱的下場估計更慘,他挨你那一腳算是值了。”
顏诤鳴沒回他,只是目不轉睛地望着鐘麟,眼神幽深。
鐘麟的交際圈他以前就沒摸清過,現在更是不甚了了。
但他們其實都誤會了,那個劉隊跟鐘麟不算是朋友,鐘麟認識他是因為他爸死的時候劉隊有出警,後來機緣巧合鐘麟給他女兒做過家教,所以才有他的微信和電話。
而且他那條“求救”信息發過去,換作其他任何人,劉隊都不可能置之不理。
因為那條信息,鐘麟跟人解釋了大半天,再上來時大家看他眼神都不一樣了。
他也沒什麽跟人好解釋的,只對鄒華生說:“我已經跟警察解釋清楚了,季明凱今晚不會有事,但麻煩你回頭轉告他一聲,以後別來招我。警察這會兒是例行檢查,檢查完就會離開,不用擔心。”
鄒華生聽他這麽說更覺歉然:“今晚這事兒本來就是季明凱犯渾在先,還是在我的場子裏,真的太抱歉了,回頭一定讓他哥好好收拾他!”
語畢又說:“走吧,我們換個地兒,我做東給你們壓壓驚。”
鐘麟婉拒道:“我和阿錦明天還得上班,你們去吧,我們先回了。”
他不留,顏诤鳴也說要走:“我跟你們一起。”
“別介,東西我都叫人備上了,蔣廉也在上面等着呢。”鄒華生故意對顏诤鳴不滿道,“你當初走得火急火燎,現在回也回得悄無聲息,回回約你都沒空,咋的,我現在已經請不動你了是嗎?”
“不是,他倆喝了酒,鐘麟身上有傷,我不放心。”顏诤鳴配合地軟了語氣,“改天我請你們,成嗎?”
鄒華生直接不理他了,轉而對鐘麟道:“鐘麟你勸勸他呗,又沒外人,就咱們幾個,蔣廉你也認識的。這家夥回國半個月了,次次都說在忙,剛電話裏都說好了,現在看你要走他也不留了,有他這樣重色輕友的嗎!”
鐘麟尴尬又為難,看了一眼顏诤鳴,勸道:“你們幾個難得聚一起,你就留下來呗。”
“你陪我一起成嗎?”顏诤鳴眼含希翼,“上去跟蔣廉打個招呼,你要覺得不自在,我就送你們回去。”
鐘麟知道他脾氣有多倔,心下煩悶,但他不會在外人面前跟顏诤鳴發火,為難地看了一眼周易錦,得到對方一個鼓勵的眼神,心頭松了口氣,沉吟片刻才道:“那我們上去跟蔣廉打個招呼,明天要上班,待不了太久。”
他對鄒華生和蔣廉印象還不錯,既然碰到了,人盛情邀請,去打個招呼也無所謂。
他只是怕周易錦會不自在,但轉念一想,周易錦喜歡來這裏玩,帶他結識這裏的老板也不是什麽壞事,而且周易錦比他外向活潑,在應酬方面,待人接物也比他更加八面玲珑。
鄒華生帶他們坐電梯來到了十八樓的一個娛樂套房。
顏诤鳴的另一個好兄弟兼合夥人蔣廉也剛到沒多會兒,此刻正在打電話,見他們進來後對那邊說了幾句便匆匆挂了電話,過來同他們打招呼。
現場只有周易錦是生面孔,鐘麟打完招呼後同他介紹道:“這是我朋友周易錦。”
“你好,蔣廉。”
蔣廉的氣質不像顏诤鳴那樣野性張揚,帥氣裏都帶着攻擊性,也不像鄒華生那般笑面虎,他身上有種斯文儒雅的精英氣質,但顏诤鳴說過他們三個裏,蔣廉門路最多,心思也最活絡。
四目相對,蔣廉打量周易錦的眼神裏閃過一絲驚豔和興味盎然。
跑業務這麽多年,周易錦也很會看人,知道這幾個都不是什麽善茬,但他們是顏诤鳴的朋友,自然不會對他怎麽樣,他禮貌的同人握了握手。
蔣廉收回視線,問道:“喝茶還是喝酒?”
鄒華生搶過話頭:“年紀輕輕的喝什麽茶,等下一晚上都睡不着,自然是喝酒!吃的馬上就來,先坐。”
衆人這邊剛一落座,跟着就有兩個服務員推着推車進來。
鄒華生為他們準備了豐盛的宵夜,基本以海鮮為主。
鐘麟和周易錦晚飯就吃的海鮮,才過一個多小時,還不餓,全程都沒怎麽動筷。
顏诤鳴因為屢次爽約,一落座就被鄒華生罰了三杯酒。
他晚飯是跟某新能源汽車公司老總家裏吃的,對方是個長輩,酒量還特別好,來這裏之前就喝了不少紅酒,這會兒幾杯白酒下肚,胃裏頓時有點燒,告饒道:“讓我吃幾口菜,不然再來幾杯我就得橫着出去了。”
“少裝,這堆人裏數你酒量最好,幾杯就想打發我們,想得美。”鄒華生說着又給他滿上了。
“知道你們家酒不要錢,但我這是胃不是銅牆鐵壁,好歹讓我歇口氣吧大哥。”
蔣廉不着痕跡地看了鐘麟一眼,笑着對鄒華生道:“你差不多得了,要真給他灌醉了,他那麽大塊頭,我可弄不動。”
“醉了就睡呗,我這裏房間多的是。再說,有鐘麟在,有你什麽事兒啊,少自作多情。”
“也是。”
他倆一唱一和的,不知道是在故意試探鐘麟還是真不知道內情。
鐘麟好幾年沒同他們見面了,他們又是顏诤鳴的朋友,這會兒顏诤鳴都沒吭聲,他也不可能跳出來說:我們已經分手了。
然而事實真有那麽難猜嗎?
哪怕顏诤鳴沒跟他們說,目前他倆之間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別扭和疏離,他們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不過是在揣着明白裝糊塗罷了。
鐘麟雖然知道他們不會傷害自己,但也猜不透他們意欲何為。
這場聚會最後是以顏诤鳴喝得酩酊大醉而告終的。
他喝完酒的各種狀态鐘麟都見過,半醉的時候騷操作特別多,很能折騰,就如昨晚那樣;真喝醉了反倒很安靜,喜歡裝深沉,比如現在。
鄒華生給安排好了套房,要留他們過夜,鐘麟借口沒有換洗衣物,不肯留。
顏诤鳴一聽鐘麟要走,立馬不幹了,非說要送他們回去。
鐘麟當着大家的面不好發作,無奈道:“你都醉成這樣了,怎麽送?”
“有司機。”
“這麽晚了,你送完我們還得倒回來,既折騰又浪費時間。”鐘麟好言相勸,“我和阿錦打個車就可以了。”
“不折騰。”顏诤鳴看着他懷裏的周易錦,眼神幽暗不明,“他也喝醉了,等下你弄不動。”
鐘麟是真不知道他究竟在不放心個啥。
鄒華生和蔣廉這會兒倒非常有默契地選擇了閉目塞聽,讓他倆自己商量。
跟一個只認死理的醉鬼能商量出個啥結果?
晚上十一點半,鐘麟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周易錦上了顏诤鳴的車,顏诤鳴也被蔣廉攙扶着上了副駕駛。
鐘麟轉身要同他道別。
蔣廉卻叫住他:“鐘麟,我能跟你聊兩句嗎?”
鐘麟動作一頓,順手關了車門:“怎麽啦?”
蔣廉斟酌着開了口:“我知道我可能有點多管閑事,畢竟感情的事本身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一個旁觀者沒有置喙的餘地,但诤鳴他是我兄弟,我……”
蔣廉和鐘麟以前就只是泛泛之交,時隔多年未見,一來就要插手人家的感情問題,說到一半還是有些難以啓齒。
他心下尴尬,又琢磨了片刻才繼續道:“這幾年他一個人在國外,真的挺不容易的,他們家的情況你應該也知道一些,阿姨不太會關心人,顏叔也特別偏心,以前你在還好,這幾年你不在,我感覺他整個人都特別陰沉尖銳,有時我都怕他把自己給毀了,但他每次又都能自己調整回來,說是不甘心……”
鐘麟始終沒吭聲。
他知道了,蔣廉是來當說客的。
他并不反感,但也确實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因為他自己心裏都是亂的。
“你們倆的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我知道,他以前脾氣不好,任性沖動,但他對你從來無二心。”蔣廉見鐘麟不說話,語氣更加小心翼翼,“幾年前他可能确實擔不起那份責任,現在未必還擔不起,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當然你也可以考驗他,他是真的很喜歡你。”
鐘麟說:“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顏诤鳴的真心。”
當初他們分開,其實也不是因為感情破裂,而是因為現實,因為性格上那些不可調和的矛盾。
這些矛盾,現在也依舊存在。
鐘麟沒辦法對着蔣廉剖析自己的內心,只是很真誠地跟他說了聲:“蔣廉謝謝你。”
“你別這麽說,其實我還得跟你道個歉。”蔣廉雙手握了握,解釋道,“前陣子我看他狀态不太對,整個人戾氣特別重,就沒忍住跟他透露了一些你的情況。抱歉鐘麟,我不是有意要窺探你的隐私,只是怕他會失控,所以……”
“沒關系。”鐘麟打斷他,“他跟我說了,他找人查過我,我估摸着應該是你幫他找的人。我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隐私,無所謂。”
蔣廉見他神色平靜,并不像是客套話,心頭稍微松了口氣,語氣有些感慨:“我認識他這麽多年了,從來沒見他對什麽人什麽事這麽上心過,那麽多的家産他都可以完全不在乎,唯獨對你怎麽都不肯放手,我們都勸過他,他也聽不進去,跟着了魔一樣。我都不知道我這是在幫他,還是在害你,但我知道他就算再混不吝也不會傷害你的,我是真的希望你們都能開心一點。”
鐘麟心裏生了波瀾,但面上并未顯露,只恭維道:“顏诤鳴能認識你,并和你成為兄弟,他還是幸運的。”
蔣廉受寵若驚:“你這就有點太擡舉我了。”
兩人客套了幾句,鐘麟同蔣廉道別後回到車裏,周易錦和顏诤鳴好像都睡着了,車裏特別安靜。
鐘麟壓着聲音給司機報了個地址,讓他先送周易錦。
周易錦在外面租的公寓,到了地方後鐘麟和司機合力将他弄回了家。
時間太晚,鐘麟幾下安置好他後也沒多停留,等回到廠裏已經過了12點。
他小聲同司機交代完便拉門下了車,副駕駛的顏诤鳴不知什麽時候醒了,也跟着下了車。
鐘麟見他搖搖晃晃打算跟着自己回寝室,吸了口氣,小聲道:“你跟着我做什麽?我要回去了,你也趕緊回去睡覺吧。”
“我想跟你一起睡。”顏诤鳴喝得再醉,也沒忘記自己的終極目标。
鐘麟額頭青筋直跳,根據以往的經驗,這會兒如果甩臉子他更來勁,便順着他的意哄道:“我的床太小了,睡不下兩個人,而且我那裏沒你穿的衣服,你回去吧,好嗎?”
“我可以光着,不會冷。”
“……”
特麽這并不是會不會冷的問題好吧!
“你答應過會尊重我的,你要食言嗎?”鐘麟發現哄也沒用,不得不使出殺手锏。
他的“威脅”似乎真起了作用,顏诤鳴眉頭緊蹙,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
鐘麟趁他出神間隙拉開車門将人重新塞回去,吩咐司機道:“快把車門鎖了,趕緊送他回家!”
說完便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上到三樓後,他聽到樓下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趴在欄杆上往下看了一眼,确認車子真的走了,這才完全放松下來。
回去後他在沙發上歇了片刻,想直接洗完澡睡覺,又想到昨晚就沒拖地。
強迫症發作,只得爬起來去拖地。
拖把拿出來還沒開始拖,他就聽有人在外面拍門。
鐘麟心裏一咯噔,有種不好的預感。
“誰呀?”宿舍的門是老式的木板門,沒貓眼,他看不到外面是誰。
那人沒回他,只持續不懈地拍着門。
他們這棟宿舍住的都是辦公室的人,三樓八個房間,全都是部門主管的單人宿舍。
隔壁住的是公司的八卦之王趙經理。
鐘麟怕他把隔壁的趙經理拍醒,咬牙開了門。
門外果然是一臉醉意的顏诤鳴。
他把司機趕走了,自己竟然沒走,還踉跄着爬上三樓精準地找到了鐘麟的房間!
看見鐘麟開門後,這厮還委屈上了:“鐘麟,我還是想跟你一起睡。”
鐘麟想咬死他:“睡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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