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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裏的第一場戲就是重頭戲,是阿離和師姐的分道揚镳,師姐看清覆巢之下無完卵,堅決地要與男主角一同下山抗敵,但阿離心無大志,只想替自己師傅守住這百年老寨子,兩個人大吵了一架,最後師姐決然地抛棄阿離遠去。

這場戲顧林新也在現場,他抱臂站在一邊,看着鏡頭裏的沈然雙眼通紅,那雙好看的眼睛裏飽含情緒,少年被自己從小傾慕的師姐抛棄的難過與憤懑被他精準地飾演了出來。

顧林新第一次發現,演員沈然,有着不同的魅力。

下了片場後,顧林新帶着人躲開劇組的人,去了山下的路邊燒烤攤,兩個人一同坐在塵土飛揚的路邊,點了一堆燒烤和兩三瓶啤酒。

沈然很是稀奇和驚訝,“原來顧先生也會吃路邊攤。”

顧林新一邊給他倒酒,一邊說,“我讀書的時候,經常和朋友齊聚路邊攤。”

“你不是哥倫比亞商學院畢業的嗎,國外也有燒烤攤?”

顧林新看他,答非所問,“你怎麽知道我哥倫比亞商學院畢業的?”

沈然一愣,掩飾性地咳了咳嗓子,“百度上這麽寫的。”

“你還看過我百度信息?”

“我......無聊時候看的。”絕不是因為過于好奇。

顧林新滿意地見他耳根發紅,才回答他的問題,“我高中的時候國內讀的,那時候會逃晚自習。”

這個沈然倒是沒有想到,他以為顧林新應該是那種三好學生代表,認真聽課,學科全校第一的佼佼者。

“原來你是這樣的。”

“不然你覺得我應該是什麽樣的?”

沈然想了想,如實地将自己所想象的高中生顧林新樣子分享出來,顧林新聽後就笑,“如果我的高中班主任聽到你這麽說,估計會最大聲地反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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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笑,沈然也跟着笑,一手撐着臉,頭微微歪着,看着顧林新的樣子格外認真。

顧林新收斂了笑意,覺得破舊暗黃的燈光襯托地沈然很是好看,眼睛亮亮地,裝的都是他。

他情不自禁,大庭廣衆之下伸手碰了碰沈然的眼尾,吓得沈然一個激靈坐直身子,幸好周圍沒人看他們,不然明天沈然會上頭條。

顧林新頭次分享欲這麽旺盛,與沈然講了很多自己在國外的日子,最後問沈然,“你大學好像是經濟類的?”

沈然對他了解自己大學專業一點都不意外,在一起之前顧林新對他做過許多背景調查,他一口咬下一塊土豆,“是啊,我學財務的。”

“那怎麽.....當演員了。”

“我沒有顧先生那樣的頭腦,只能考二流學校,畢業後最多只能找個三四千的工作。大四那年偶然機會下拍了學校宣傳片,莫名其妙地在微博火了,有導演找我演戲,反正本專業賺不了錢,我就答應來演戲了。”

當時并沒有想到,娛樂圈并不好生存,更沒有想到他會當顧林新的金絲雀。

沈然嘆了口氣,“可惜,我當演員也不好。”

他垂着眸,明亮的眼睛裏忽然黯淡下來。

顧林新想起在一起兩年裏沈然接過的每部戲,不多,但劇本無一都被翻爛,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對人物的注解,他還在家裏翻出過好幾本人物小傳。

他握住沈然的手,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沈然,你很優秀,尤其在當演員上。”

只是我耽擱了你,很抱歉。

後一句獨白沈然自然聽不到,但他驚訝和感謝顧林新的認可,他想說話,但鼻子發酸,可能話一說出口就會哽咽。

他太久沒得到認可,拍戲的這幾年他一直茫然失措,他和父母鬧翻,也覺得自己選了一條錯誤的路,還當了錯誤的角色。可顧林新的一句話,打散了他的些許自我懷疑。

就像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的人,終于見到有人給他打了一束燈光。

顧林新只在劇組裏待了一天,當天晚上就飛回了京城。走的時候沈然還在拍戲,沒來得及送他,但晚上下了夜戲回到酒店的時候,蔡欣欣送來了一份熱粥,說是顧林新在臨上飛機的前一秒忽然給她打電話交代的,怕他忙着拍戲沒時間吃飯。

沈然接過粥有些懵,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心裏湧起了不一樣的暖意,他回憶這一天見到的顧林新,發覺顧林新對他好像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以前的顧林新,待他只是情人,将他看成豢養的金絲雀,只有想到的時候才會過來見他,每次見面都離不開一場翻雲覆雨,好像他們之間只有做|愛,而無其他。

那時候的顧林新不會第二天給自己留紙條,不會大老遠地從京城跑到窮山惡水處陪他一天,也不會囑咐他的人給他買份熱粥。

他與顧林新相處兩年,第一次直白地體會到顧林新的體貼與溫柔,但這會讓沈然受寵若驚,會疑心難道顧林新對每個養在身邊的情人都會這麽好?

山寨的戲份是半個月,沈然終于迎來了自己的殺青戲。

最後一場戲是大半夜,起火的山寨,幾百年的歷史在一夜之間付之一炬,阿離為守護山寨,身中數槍,從滔天火光的城樓上跌落。

周越的一聲“卡”,結束了最後一個鏡頭的眼神戲。他從滿是泥濘的地上爬起來,接到了劇組送來了一束花,周越很高興地與他相擁,“沈然,恭喜殺青。”

沈然受寵若驚。

晚上周越設了殺青宴,沈然作為主角之一,沒有不去的道理。

但沒想到,他能在宴上見到一個人——楚柏,如今炙手可熱的大明星,借着周越上部金棕榈獎的戲,成功跻身于一線的位置。

沈然和楚柏并沒有什麽交集,如果非要說有的話,是大家都是顧林新的情人,認真地說應該算是情敵?

但“情敵”這個詞說起來有種滑稽感,沈然不會像承認這樣的交集。

周越原本和楚柏在交談,但最先看到他,朝他招手叫他過去,很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楚柏。

“情敵”見面總是分外尴尬,但周越卻是十分地坦然,自然地伸手與他相握,但只有在交握的那一霎,沈然感受到了指骨被捏得生疼。

看來不是尴尬,是眼紅。

楚柏剛巧今晚在同一家餐廳裏,聽說周越在這便過來打個招呼,沒多久就離席,直到走的時候都沒有再看過沈然一眼。

沈然倒無所謂,周越卻有些替他抱不平,“楚柏演技雖好,但人品卻真的不太行。”

他忽然想起了什麽事,看着沈然,“說起來,我上一部戲的男二本來要叫你來試戲的。”

沈然夾菜的動作一頓,遲疑着,“嗯?”

“是啊,你不是給我遞給簡歷,我本來選中了你還有楚柏幾個男演員,但你的經紀公司告訴我你沒時間演,給推掉了,還給我發了楚柏的簡歷,不然當初叫你來演那個角色,可能會更合适一些。”

沈然耳邊仿佛一陣轟鳴,震得心髒抽疼,他指尖微微顫抖着擱下筷子,面上卻只有歉意和遺憾,“是嗎?我......對不住周導,我當時......并不知道這件事。”

是了,從來沒有人通知他收到過周越的試戲邀約,他簡單地以為簡歷石沉大海,沒有想到,事情并非如此。而自己經紀公司能不在自己知情下就擅作主張,甚至隐瞞這件事,只能說明,這件事全是那個人的意思。

周越見他有些恍惚,以為他真的心裏過意不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沒關系,還好這次林新給我推薦了你,不然真的又要錯過了合作的機會。”

沈然笑笑沒再說話,敬了周越一杯酒,當做賠罪,但仰頭飲盡的時候,卻莫名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那一晚沈然喝得有些多,任何人來敬酒他都接下來,散場的時候走路有些颠簸,他在餐廳門口和所有人告別,等着蔡欣欣開車過來。

意料之中地,又遇見了楚柏。

楚柏抽着煙,與他并肩站着,一起看着眼前車水馬龍的大街,他說,“沈然,雖然最近顧總很在乎你,好的資源都送到你手裏,但他以前也這麽對我好過,人嘛,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沈然聽罷無動于衷,只是無端地覺得雲南這兒的風怎麽吹得人發顫。

他無法反駁楚柏的話,甚至覺得他說得都是對的,人确實不該将自己看得過重,對不該有的感情過于奢望,金絲雀就應該要有當好金絲雀的覺悟,喜愛逗鳥的人怎麽可能只會愛一只金絲雀呢?

沈然殺青後回到京城許多天,都沒再見過顧林新,但顧林新破天荒地會給他打電話,都是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好像他真的把沈然看得很重。

沈然有時候聽着他在自己耳邊隔着話筒說話,心裏想是不是對每個情人好的時候都會表現得如此體貼呢?

那天晚上他站在家裏陽臺上,望着遠處延綿着燈火的山路,問顧林新,“顧總,你......會結婚嗎?”

顧林新在電話那頭沉默許久,“可能。”

沈然在聽到答案後閉了閉眼,極輕地哦了一聲,再沒下文。

顧林新沒問他為什麽問這種問題,兩人一同沉默着,一直等到手機沒電自動關了機。

沈然很小的時候,也想過自己結婚的場景。

那年見過他爸媽過結婚紀念日的樣子,他媽媽穿着婚紗,爸爸穿着西裝,兩個人很浪漫地在家裏跳了一曲華爾茲,觀衆只有沈然一個人。

或許是爸媽的樣子太幸福,給了他對愛情和婚姻無限的幻想,他想自己以後也要和一個很好看的女孩子結婚,他們會生一個孩子,孩子長大後像他一樣,看着他們過結婚紀念日。

在高二時,他喜歡上班長,個子高高的,喜歡紮兩邊麻花辮,笑起來臉頰有淺淺的梨渦。沈然追了她很長時間,給她買早餐,會特地騎着自行車穿過三條街和班長一起上下學。功夫不負有心人,他追到了班長,在一起一年,最後為了高考而分手。

大一那會兒,他被系裏的系花大張旗鼓地追求,他沒矜持,在系花和他告白的第二次就答應了人家,在一起了大半年就分手了,原因是系花覺得他夠帥但不夠浪漫。

沈然在遇到顧林新之前,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性取向,他喜歡女生,會和女生結婚,一切理所當然。

可他偏偏遇上了顧林新。

第一次做的時候,他感受到了難以承受的痛苦與難堪,但顧林新其實很溫柔,除了痛苦,他也不是沒有快樂的感覺,他稀奇地探索了一個新世界,原來同性之間也可以這樣發展。

事後顧林新帶他去清理,動作溫柔,親吻在他耳畔,酥酥麻麻的感覺讓他飄若欲仙,他聽到顧林新啞着聲音告訴自己要将他們之間的關系交給他決定的時候,恍若間,也聽到了自己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

明明他可以很快地結束這樣不健康的關系,就因為那晚的怦然心動,他愚蠢又偏執地堅持了兩年的時間,錯把顧林新的一時心血來潮當做真愛,當真以為顧林新那樣的人會對他動心。

第一次見面顧林新就笑他天真,沒想到兩年過去了,他絲毫沒有進步。

也是。慘白月光下,沈然笑得苦澀又諷刺,顧林新千年老狐貍了,他怎麽贏得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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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更新了,建議從頭再看一遍,前面也有稍微修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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