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1)

白蛇冒雨為書生送傘後,立即拖着沉重的雙腿跑向小青。

“小青……累死我了,還是游着輕松,呼呼……”白蛇站在岸邊,彎着腰直喘氣。蛇本無骨,哪裏受得了這份陸上行走之苦啊!

“呵呵……活該!”青蛇靠在船棚上,涼涼道,“誰讓你平時只知道睡覺,不知運動……”本要多諷刺白蛇幾句,然而漸漸逼近的法力打斷了青蛇。

“不好,和尚在這裏!”

驚呼一聲,青蛇翻身入水,逃竄而去。

“什麽?”白蛇大驚,見青蛇沒義氣地先行逃掉,也随之“撲通”一聲入水,企圖逃離法海的法眼,免遭被逮。

青白二蛇在水中相會。

不要變回原形啊,吓到岸上的凡人,和尚非剝了我們的皮不可!

青蛇對白蛇打着手勢,示意對方不要顯原形,惹出禍端,害死白蛇自己不要緊,他青蛇還不想被這條笨蛇拖累!

你不是不怕和尚嗎?幹什麽逃得這麽快?

白蛇打着手勢,顯然對兄弟的言行不一很不爽。

屁話,我當然不怕被和尚罰,但是能逃脫當然要逃脫,我又不像你那樣蠢!

青蛇輕蔑地瞟了眼兄長,繼續比劃着雙手:

我左你右,分開逃比較有勝算……哎,你怎麽一直往下沉啊???

我……不會游……

“救命啊——”

某條變成人形,卻又不會靈活運用四肢擺動的笨蛇在沉入水中許久後,終于掙紮了起來,大聲地呼喊着,希望有人能救他離水。

“救命啊——”

我還想活命啊……為什麽怎麽扭腰,身子都只會往下沉啊……和尚……小青……救我啊!!!

千年老蛇溺死西湖,笑死三千界神妖!

簡直丢盡我蛇族的臉面!

青蛇翻了下眼皮,為了蛇族的名譽,萬般無奈地游向于水中沉浮不定的白蛇。但是在他觸及白蛇時,白蛇已被人救起。

青蛇定睛一看那個“掠蛇而起”的英雄,驚呼出聲:

“和尚——”

青蛇連忙向和尚飛落的岸邊靠游去,心裏暗暗念叨:慘了這回!

而将笨蛇救上岸的和尚則正在努力按壓着溺水蛇的肚子,迫使他将污水吐出。

“噗……”白蛇連吐了幾口水後,翻了翻眼皮,暈了過去。

“怎麽了怎麽了?”青蛇上了岸後,便見到白蛇死了似的躺在和尚懷裏,“死了麽死了麽?哦,我可憐的哥哦,你怎麽就這麽去咯……”

“他還沒死,只是一口氣憋過去了,度口氣給他就行了……青蛇,交給你了。”法海看着哭得糊塗的青蛇道。

“啊?沒死啊!”青蛇抹了把眼淚,扶起昏迷的白神,準備為他度氣,可在嘴對嘴貼上時,忽然停了下來,奇怪地看着和尚:

“和尚,你和我哥有仇啊?白蛇無毒,青蛇巨毒,我這一口氣吹上去,我哥還不提前見西方如來啊?”

“這樣,我都忘卻了,那該如何是好呢?”法海看着白蛇慘白如紙的臉蛋,皺眉道,“看來也只好我來了!”

“什麽,你來?”青蛇傻眼。

和尚可是神仙下凡,一身的仙氣神骨……妖怪得他一口仙氣便同多修行了幾十年。啧,這回便宜了這條老白蛇了!

果然,和尚一口仙氣度給白蛇後,白蛇立刻面露紅光,氣血和暢。

不過某蛇得了便宜還賣乖,故意裝得一副柔弱無力的樣子,讒着舌道:

“和尚,我快死了麽?在度口氣給我吧,咳咳……”

媽的,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青蛇徹底地鄙視自己的拜把子兄弟。

對于白蛇虛弱的要求,法海只是挑了下眉,然後笑咪咪道:“好啊,不過度氣後你要走回金山寺!”

“走回去啊……嗯,我覺得我好多了,你不需要度氣給我了,”白蛇直起了身子,偷偷看了眼法海擺在一旁的金缽,說道,“不過我還是很虛弱,走不動了呢……那個,我能不能進到缽裏啊?”

“可以。”

法海也不小氣,将金缽放到白蛇面前,白蛇立刻欣喜地變成小蛇鑽入金缽中,盤成一團,打了個哈欠,準備睡覺。

今天它可累死了!

“……”青蛇眼羨地看着金缽裏的白蛇,笑嘻嘻地對法海道:“和尚……”

“不行!”不等法海回話,缽內的白蛇已經探出頭露在缽外,拒絕道,“不要你進來擠我!”

“我怎麽會擠到你?和尚的金缽可以裝下三千界,怎麽多了我就擠了?”青蛇駁斥白蛇,這條老蛇好過分,竟然獨占好處!

“嘶……”白蛇搖擺着腰枝,吐着信子,“就是擠啊,你很胖的,不知道麽你?嘶……”

“你……”太過分了,青蛇為之氣結。

“好了,”一直沉默的法海終于出聲發話道,“青蛇你既然這麽喜歡扮做人樣,就多扮會兒吧。”說完,法海便拿起金缽手杖,向金山寺走去。

“嘶……呵呵……”白蛇很嚣張地将頭晃出缽外,左右搖擺:氣死你,要你欺負我,要我替人送傘,跑了那麽老長一段路!

青蛇恨恨地瞪着嚣張的蛇腦袋,追上法海抗.議道:

“和尚,你偏心啊……”

“呵呵……嘶……”

作者有話要說:

☆、蜈蚣?蜈蚣!

金山寺後山斷崖,青、白二蛇正被關禁閉中。

當然,只要有睡覺的地方就非常知足的白蛇,對現在的狀況是相當的滿意的,畢竟是沒有多少生物願意到被封了三層封印的後崖上閑逛的,這就保證了它能夠好好地,非常暢意地睡上一覺了!

這不,進了後崖的下一刻,白蛇便盤上伸出崖外的一棵老樹上,呼呼地睡得死熟,不理外界人事。

和尚對它真好啊!

白蛇是舒坦得緊,倒是可憐了好動的青蛇了。自從被狠心的和尚丢進後崖後,它就一直焦躁地在封印裏游來晃去,不止一次地企圖逃出封印,可惜和尚的法力太強了,實在不是它一條修煉了五百年的小蛇能夠比得了的!

“老天爺真不公平,我修煉了五百多年,和尚只念了二十幾年的經,法術竟然比我高!”青蛇再一次憤恨地怨念着,要不是害怕遭天譴,它早就罵上了,絕不是這麽小小地哼上兩句就完了!

三個月,它要和那條睡蛇在這裏單獨呆三個月吶!這不是要它的命嗎?

青蛇焦躁地游動着。

“你在念叨什麽呢?青蛇。”

渾厚的聲音飄進青蛇的耳中,法海依舊是那身道貌岸然的方丈大師裝扮,出現在後崖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碎碎念的青蛇。

“和尚你來幹嘛?”青蛇惡狠狠地對法海張開了血盆大口,以示心中不忿。

可惜和尚不為所動,依舊站在原地,咧嘴笑了起來,直笑得青蛇蛇膽發顫,閉上嘴,縮了回去。

“你到底為啥事來找我們啊?”這一次青蛇的口氣顯然弱了許多,但還是想問問和尚想幹啥,它才不會相信和尚會突然想念它們,來見見它們兄弟倆呢!

法海沒有立刻回答青蛇,而是走到崖邊,拍了拍睡得香甜無比,不時咂摸一下嘴的白蛇,雖然他的手勁很小,但是由于拍在緊要處——白蛇的七寸處,所以很輕易地弄醒了白蛇。

“和尚,是你啊?三個月到了麽?”怎麽這麽快啊,它還想多呼嚕一會兒呢!

“才過了半個月——我要提前放你們出去。”法海笑了笑,撫摩着白蛇光滑冰涼的皮膚——七寸處的。

“和尚……”白蛇別扭地扭着脖子,難受至極地對法海道,“和尚……你再摸下去,我可要受不了咬你了,嗚……”是蛇最怕的就是被人扼住“七寸”,而成精的蛇妖都會反射性地咬抓住自己“七寸”的任何生物,如果不是和尚法術高,鎮得住自己的妖性,它早就一口咬上去了。嗚,好難受啊!

“我是怕你又睡過去了!”法海笑眯眯道,全然不把對方的痛苦放在眼底,白蛇的皮涼涼的,摸上去非常舒服,能夠安定人心,使人身心舒暢。

“和尚,你說要放我們出去是真的麽?”青蛇一聽到“放你們出去”,整個蛇身都舞蹈起來了,簡直不敢相信地看着法海:他什麽時候這麽慈悲為懷了?

對于青蛇幾近懷疑的問話,法海完全不以為绌,而是依舊一副笑容。

“呃,自然不是無故放你們出去的。”和尚笑得很奸詐很虛僞道。

哦,它就知道這和尚沒那麽好心!

青蛇擺擺腦袋惱恨地想。

“最近杭州城內出現一只蜈蚣妖精,危害百姓無數,我曾與它過招過一次,可惜被它逃了,所以我想借助你們之力對付這蜈蚣精。”

“蜈蚣?”青蛇瞪眼。

“百腳?”白蛇扭頭要跑,可惜被法海死死厄住,不得脫身。

“休想逃,呵呵!”和尚笑得很無良地對手下的白蛇道。

“嗚……”白蛇雙眼冒淚,它不要碰蜈蚣精啊!

不理會裝得可憐兮兮的白蛇,法海轉向同樣震驚的青蛇,問道:“如何?”

“這個……和尚,蜈蚣可是我們的天敵啊……我看我就不趟這回混水了……”青蛇怯怯地縮着腦袋,小聲說道,被關禁閉事小,丢命事大啊!

“嗯嗯!”白蛇附和地點着頭。

“那你就和你哥再呆些日子吧……三個月似乎還不夠的樣子呢,是吧,白蛇?”法海皮笑肉不笑地對白蛇道。

“是啊是啊。”白蛇笑得很開心,和尚好善解蛇意啊,還讓它多在這幾個月,呵呵。

“不要!”青蛇尖叫一聲,忿忿地瞪了白蛇一眼後,垂下了腦袋,“會不會有危險啊?”它才不要和這傻蛇呆在這裏那麽長時間呢,天知道這個沒良心的臭和尚會把禁閉的期限拖到什麽時候!

“當然不會!”法海滿口承諾。

“那我就再幫你一次吧……說好了,它太強的話,我可不管你噢!”青蛇不甘不願地回答道。

“自然,”法海笑得得意。

“那個……小青跟你去就好了,我就……我就不去了吧?”白蛇吞吞口水道,“你盡量關我在這裏,我不會怪你的。”

我呸,你巴不得老死在這裏呢!

白蛇這點小心思哪裏逃得過青蛇睿智的眼睛?青蛇在心裏再次鄙視白蛇。

“不行噢,兄弟要同甘苦,共患難哦!”法海摸摸白蛇,循循善誘道,他哪有放過它這條千年蛇精的道理?呵呵……

“啊?”白蛇傻眼,愣在當場。

為什麽啊?它怕被蜈蚣咬啊!

原本喧鬧無比的大街忽然變得安靜無聲。衆人盯着一身青衣,緩緩行走的美貌女子,心中暗嘆不已。

美,簡直是美得不可芳物:清秀脫俗,大方秀雅,即便是一臉冷霜也擋不去美豔生輝的樣貌帶來的誘丨惑……實在是太美了,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生得如此俊俏?

可惜面對這些羨慕欣賞眼光,美人似乎并不樂意。

看什麽看,沒見過女人啊?靠!

冷若冰霜的美女狠狠地掃射了大街上的所有觀看者一眼,成功地“殺”退一小批圍觀者後,施施然地走進一家酒寮,随意地叫了些酒菜,就開始開動。

“呸呸……”

美人皺着眉,很不雅觀地将口裏的食物吐了出來。

好難吃的東西,一點也不新鮮,人都是吃這麽難吃的東西過活的麽?

化作人形的青蛇不爽地将飯菜推到一邊,悶悶不樂的想。

青蛇為何會如此一身女子打扮出現在人間呢?那就要從那日他們從斷崖下來說起了:

當法法海揭開附在斷崖上的封印的那一瞬間,興奮的青蛇就“嗖”地一聲蹿了出去,橫沖直撞于山林之間,吓得群妖百獸逃竄不已。

自由,啊我的自由——

青蛇是多麽想要高歌一曲,以抒發它此刻激動的心情!!!

……雖然這自由的換取是有相當代價的。

青蛇扭過頭,看了看後面慢騰騰走着的法海,以及變小了身子,挂在法海脖子上的懶蛇。

“和尚,你不怕它咬你麽?”青蛇游到法海身邊,盯着兀自睡得舒坦的白蛇,問道。

“無礙,白蛇無毒不是麽?”法海撫了下頸項上冰涼的皮膚,笑咪咪道。

被人摸了一下,白蛇顯然是受了驚擾,晃悠悠地擡起小腦袋,眯了眯眼睛,然後用鼻尖輕輕地碰觸了幾下法海的側臉。像是驗證了什麽似的,白蛇心滿意足地悶哼了一聲後又閉上了半眯的眼睛,縮了回去,繼續酣睡。

看到白蛇那般模樣,青蛇也只得搖搖大腦袋,表示心中不滿:“這家夥越來越懶了。”

“呵。”法海輕笑,聲音中有淡淡的寵溺。

忽而想起什麽似的,法海叫住重又跑到前面去的青蛇道:

“青蛇,此次逮捕那蜈蚣精,還需得你作些變法。”

“什麽變法?”青蛇回頭,不解地看向和尚。

法海對着青蛇微微一笑道:“那蜈蚣精委實是個害人精,專愛找些美貌女子下手,不知害死了多少良家人。”說完,法海還不忘深深一嘆,“善哉善哉,阿彌陀佛……”

“……”青蛇看着一臉慈悲的法海,突然一陣寒風吹過全身,涼飕飕的,“你不會是要我……”不會吧!?!

法海無聲地點了點頭,證實了青蛇的猜想。

我暈!

青蛇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法海大師:“你竟然要我扮成女兒模樣去引那個蜈蚣精出來,你有沒有良心啊?”這和親手送它死有什麽差別啊?

面對青蛇的質問,法海但笑不語。

“我不幹!”青蛇一口回絕。它一個蛇中王子怎麽可以變成女人在人間晃蕩?扮人是它的興趣,但是扮成女人那是大大不可以滴,它也是有雄性自尊滴!

“那可如何是好?難道要找個女子去誘它出來麽?”法海吊起眼道。

青蛇悶不吭聲,找個女人……顯然那是不可能的,在和尚心裏,人命可是很貴重的!

“那……我們可以等嘛……”青蛇提議道。

“等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蜈蚣精每兩次犯案中間相差的時間都是不定的,短則幾天,長則數十年……”法海沉思道,“若是犯案了,必是又要害死一個無辜之人了!”

“這個……”這個和它又沒關系!青蛇很想這麽回和尚一句,可惜沒有那膽量,只得吞吞吐吐地再次提議道,“那也不用我親自上陣啊?和尚,我可是你的‘秘密武器’啊!幹脆……”青蛇偷偷地瞟了眼睡熟的拜把子兄弟,輕聲道,“還是白哥漂亮,讓他扮會好些……”

“嗚呼嗚呼……”一小串泡泡從白蛇的鼻孔裏冒了出來,化成口水流到了法海的袈裟上。

“它這般模樣,若是做了誘餌,豈非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麽?”法海将衣領上的口水抹掉,搖頭道,“何況,我還未見哪個女子有你這般好面貌呢?”

“呵呵,和尚你真是的……”青蛇害羞地甩甩頭,吼了一聲。

哎吆,被誇了呢……長得漂亮也是麻煩呢,呵呵,讨厭!

青蛇傻傻地咧着嘴笑着,全然未發現法海嘴角悄悄挂上的詭異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Oh,my darling

如今想來,自己怎麽就上了和尚的當,變成女子模樣上街來做餌呢?若是被別的妖精瞧見他這副模樣,而後傳了出去,還不笑死整個妖界!?!

青蛇憤恨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嗯,人間的酒還是釀得不錯的,值得再喝一杯。青蛇舉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可剛喝下半口就停了下來……

硫磺酒!?!

一股燥熱如火燒的感覺頓時襲上身來,像極了蛻皮時的焦灼。

慘了!青蛇在心裏哀叫一聲。

忽而,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嗆得青蛇臉色大變。

蜈蚣精!青蛇臉色一暗,年幼時,他曾經被一只蜈蚣精咬過,這份特有的臭味他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青蛇轉頭,便見那股惡臭之氣的來源——一翩翩美公子。

那書生裝扮的美公子,正緩步走到青蛇的座上,立于青蛇身邊,見青蛇擡頭看他,便是謙然一笑,道:

“在下雨淵書院書生吳功……剛剛見小姐似有疼痛之色,我朋友……”那書生一偏身,指了指身後的白面書生道,“我朋友許仙出身杏林世家,對各種病痛都有些醫療之法,小姐可否……”

書生說什麽青蛇是沒有多聽,因為他的注意力完全停留在了書生的名字上——吳(蜈)功(蚣)?好你個妖精,竟然這麽明目張膽地在光天化日之下自報姓名,就真真不把寺裏的和尚觀裏的道士放在眼裏了?若非你青爺爺恨極了蜈蚣,又受制于和尚,還真要好生佩服你,放你一條蟲命哩!

可惜,你小樣的是只大蜈蚣!

青蛇斜視書生,忽覺那名叫“蜈蚣”的書生後面的人甚是眼熟,仔細辨別一翻,方想起是半月前在西湖畔遇到的那個傻書生。

“在下許仙。”書生許仙鞠了一躬,神情甚是恭敬,遠比他的那位同窗要讓人順眼。許仙擡頭,仔細端詳眼前的女子,實話說,他還未見過如此靈秀的女子呢,倒是男子見到過兩位。忽然想起那日白衣男子冒雨為己送傘的情景,許仙心頭不禁一熱,再看那女子,又覺與那青衣公子十分相似呢,繼而脫口而出道,“我與小姐可曾相見過?”

青蛇聽書生似乎認出自己,連忙美目流轉,辯駁道:“公子好生有趣,奴家是遠到杭州赴親的,此次也是第一次與親人出來游玩,也好欣賞心往已久的杭州美景,不想……”青蛇的音調忽而低了下去,盈盈一汪春水在眼眶中打轉,格外顯得楚楚可憐,“哎,不說也罷……如今該如何是好呢?”

将話蓋過,讓人猜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那一副淚眼欲滴的模樣煞是惹人憐愛。

那書生吳功本就是個風流的人,看到美人這般模樣,哪有不安慰的道理,連忙上前,撫慰道:

“姑娘切莫悲傷,小生不才,倒可以為姑娘提供一副臂彎,擋去外面的風雨……”吳功上前,欲扶住美人,好生親近些,卻被美人有意無意地躲開了。

呃,這麽就“勾搭“上了?青蛇傻眼,但是表面上還是一副哀戚樣,順着吳功的話道:

“多謝公子好意,若公子不棄,奴家願意為公子做奴做婢,服侍公子。”

“呵呵……”吳功想不到眼前的小美人這麽容易便上手了,忙不疊地點頭,要扶美人回家。

而青蛇也不再三推拒他,順勢讓人攙扶着離開了酒寮。

青蛇這廂已經算是打入敵人內部,那麽法海、白蛇那廂又是如何呢?

他們正在喝茶!

呃……準确地說喝茶的只有金山寺的方丈法海大師,而白蛇則安安靜靜地躺在法海的金缽內睡着覺。

看着那時不時吐出信子的白蛇,法海真的很想伸出手去撩撥它一下,不過顧念着自己在酒寥裏。也只好按耐住心思,專心喝起茶來。

“嗚……”白蛇似是有些難受地擡起了頭,睜眼看向一心喝茶的法海,“和尚……”

“怎麽?是否是青蛇那邊出事了?”法海看着金缽內的小蛇道。

“嗯……”白蛇點點頭,有些擔心道,“我感應到他那裏有些奇怪的東西,怕是遇到那只百腳蟲了,和尚我們快去幫他吧,我怕遲了就不好了。”紅紅如瑪瑙的眼睛裏盡是擔憂與不安。

“好,我們現在就去。”法海放下手中茶杯道。

白蛇青蛇在紫竹林內相伴三百多年,早已達到心靈相通的境地,而今白蛇如此不安,想必青蛇那邊是真正遇到險情了!

此刻的青蛇的确不好,因為他看到了這一生中他最恨的妖精——四百年前咬了他的那只無良蜈蚣!

青蛇瞪着眼看着眼前正笑嘻嘻地為他倒茶的奴仆,恨不能在對方身上燒出兩個窟窿來。

該死的,竟然是這只活了七百年的臭蟲,沒想到危害一方的不是那個叫吳功的公子哥,而是他家的奴才。可恨,早知是這只蜈蚣,他就不會那麽輕易地跟那個公子哥走了,那個書生身上攜帶的妖氣表明對方不過是個二三百年的小妖,可誰想那妖氣竟是從他仆人身上沾染來的……他估計錯誤了,這是一個致命的錯誤!

想到當年他是如何被這只蜈蚣精咬傷,差點因中毒而亡時就不自禁地顫抖。

想當年,他是青竹林裏的一條活潑可愛的小蛇妖,與林裏的其它蛇妖一起過着幸福快樂的小日子,大家相親相愛,那是多麽美好的日子啊……

可是災難降臨在了青竹林裏。記得那天正好是林裏最壯的雌蛇“愛期”到來的日子,他小青蛇和其他雄蛇為了博得美蛇心,互相撕咬着。最後,當英俊蛇王子的他打敗群雄,興沖沖地撲向水桶般粗美的蛇母時,突然,一個黑色的身影晃到他面前,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卑鄙……

意識逐漸模糊的青蛇只能勉強看到一只蜈蚣精向他的蛇母伸出了一百只罪惡的爪子……

啊,我的蛇母……

啊,我的愛情……

往日仇恨歷歷在目,如何教青蛇不記得這可惡之極的蜈蚣精!?!

可是這妖精修為比他高,又是他的天敵,他如何對付得了?還是不要招惹他,等和尚來了再說。

青蛇暗暗打定主意,百般忍耐着那蜈蚣精身上的惡臭。

“哎吆,姑娘,你怎麽一臉的汗水,是生病了麽?”化作仆人模樣的蜈蚣精佯裝關心地靠近青蛇,伸手就要摸青蛇的額頭,一探溫度。

惡……

腥臭之味沖得青蛇腦袋發暈,加之剛剛喝的雄黃酒在胃裏攪騰,青蛇登時臉色發青,爆吼一聲:“離我遠點臭蟲,你青爺爺是你能碰得的麽?”

媽的,若是這樣他還忍得了,他就不是青蛇了!

“青……”蜈蚣精一愣,“你是青竹林裏的青蛇妖……你是雌的……”蜈蚣精顯然大受打擊,連連倒退,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竟是那青蛇妖。

打這青蛇妖進了吳府,他便一眼看出對方的妖精身份,只是這小妖委實長得俊俏,與他倒是一對妖界璧人,沒曾想竟然是那個被他傷過的青蛇妖……蒼天可鑒,他蜈蚣可是素來風流浪漫得很,從不傷害異性,可如今他竟無意間傷了這青蛇妖……

“放屁,你才是母的呢!”破口大罵間,青蛇已然化回了男兒面貌。

“啊——”蜈蚣精大叫一聲,雙手掩面道:“我不知道你竟然有這樣的嗜好……”啊啊……異裝癖哎!會不會傳染啊?他咬過他啊,潛伏期是多久啊?!!

“我呸,百腳妖怪!”

青蛇臉上怒紅,喚出青玄劍就朝蜈蚣精面門上刺去,那蜈蚣精又豈是好欺負的?只見他将身形一頓,變出兩把通天錘,架住了青蛇迎面擊來的一劍,反身向外逃去。青蛇見蜈蚣精急走而出,哪裏肯放過,連忙急追而上。

且說兩妖急走出了偏廂,正遇上來探望青蛇病情的吳功與許仙二人。

“這……”

看到由自己帶回家中,已是一身男兒裝扮的青蛇正追着自家仆人,喊打喊殺,吳公子瞪大了眼,不知所措。

倒是許仙認出了那青衣男子是誰,心上欣喜:竟在此見到他呢!

“臭百腳精,看你哪裏逃,哼!”青蛇殺得眼紅,拿着劍猛劈向蜈蚣精,絲毫不留餘地,口裏還叫喧着要為當年之事報仇雪恥。

那蜈蚣精原想大家都是妖類,何必撕破臉皮,所以故意讓着青蛇,不想那蛇妖根本是得寸進尺,竟拿當年的不堪之事刺激他。

想當年,青竹林裏,他蜈蚣英姿飒爽,蛇母妖嬈多情,羨慕死多少妖精,可惜蜈蚣與蛇天生為敵,兩人的戀情立刻遭到雙方前輩的阻擾,最後致使蛇母抑郁而終……自古多情空于恨……

而今本已結巴的傷口卻被人一而再地硬生生地撕裂,怎能不使他悲從中來?

“呵——”蜈蚣精悲極生怒,不再閃躲,反身便是一錘打向青蛇心口。

青蛇堪堪躲過那一錘,不想用力過緊,一口氣呼出便覺一股甜膩湧上喉嚨,頓時身上無力,陣陣疼痛逼得他蜷縮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

☆、醜八怪去死

糟糕,雄黃酒裏的“毒”發作了!

青蛇咬緊牙關,怕是要現原形了!青蛇斜眼看着一旁的兩個書生,心中難堪不已:竟要在人面前顯形,怕是沒那麽容易善了的了!

就在青蛇神情恍惚間,蜈蚣精劈頭就是一錘。生死關頭間,一把寶劍擋住了鐵錘的去勢。

蜈蚣精定睛一看,竟又是條蛇精!

“哎呀,小青……是這個百腳妖怪傷你的麽?”斜眼看到青蛇蜷曲在地,甚是痛苦的樣子,白蛇愛弟之心頓起,立刻吊起眼,怒視蜈蚣精,“百腳精,你竟然傷他至此,拿命來!”

白蛇大喝一聲,提劍劈向蜈蚣精。

蜈蚣白蛇雙妖大戰,頓時天地為之變色。那兩妖戰了百餘招仍是不分勝負,真是急煞旁人。這時,一個雄厚的聲音緩緩傳來:

“阿彌陀佛,真是冤孽——蜈蚣精你傷人無數,還不快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吳功、許仙兩書生尋聲望去,卻是一個一手執杖,一手捧缽,身穿袈裟的俊朗和尚正站在屋頂高處,大風瑟瑟,實有“高處不勝寒”的意境。

那和尚正是金山寺的方丈法海大師!

“呵呵,咱家倒不知道金山寺的和尚與蛇妖好在了一起呢——法海,你若有本事就來好了,咱家倒要看看你們一人二妖能拿我蜈蚣如何?”話未說完,蜈蚣精便化了原形,沖向天噴出毒液,意在法海。

“和尚……”白蛇心急,卻一時間也阻擋不住。

“喝滋——”一聲巨響,掩在白蛇身後的青蛇終是抵不住雄黃的催逼,竟就這般恢複了原形,仰天嘶吼。

“小青……”白蛇頓知不妙,連忙轉身向化了原形,失去心性的青蛇——

金山寺後紫竹林內,依舊百獸嘈雜,熱鬧非凡。只不過,今天熱鬧的焦點是剛進林子裏的蜈蚣兄弟。

身子扭成“s”形的蜈蚣精昂頭面對孤月,哀哀悲嘆:

“小倩啊小倩,為夫每望殘月就想起你俏麗的容顏……如今你可過得好?那黑鬼老妖可曾淩虐過你?都是為夫的無用,若早生個幾百年就可鬥那老妖一鬥了……”

其聲悲切,聞者傷心。林中的妖怪們都為蜈蚣精的第一百零二次的戀情掬了一把同情淚,而後心滿意足地嘆一口氣,離去了。

個個心中皆是道:明兒再來聽!

“好慘啊,嗚……”還未從蜈蚣精凄慘的愛情故事中解脫過來的山羊精抹了抹眼淚,忽而感到頸項上泛着水意,涼飕飕的。山羊精擡頭,便見上方的枝頭上,一條巨蟒大張着嘴巴,口水正自其口中流出,延自它白嫩的脖子上!

白老大昨天好像吃了五只耗子……

惡——

素愛幹淨的山羊精立馬嘔吐起來,直奔林子裏的水塘。

而那望月思人的蜈蚣精則不理會早已散去的妖群,兀自感動傷懷:

“啊,小倩——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妖怪……哎吆——”

“叫你嚎,還讓人安靜啊?”青蛇怒瞪着眼睛,一臉不爽地踹了前情敵蜈蚣精一腳。

“嗚嗚……”蜈蚣精哀號,若不是被和尚收了妖術,它又豈會屈居兩蛇之下?哎!

一聲嘆,蜈蚣精只得運動百只爪子,遠離青蛇這個變态一點。

“忽忽——”沉睡中的白蛇似乎不是很安穩,咂摸了下嘴,讓口水流淌地更暢快一點後,喘了兩口氣,似在低喃。

“嗯?”青蛇上前伏在白蛇耳際,仔細辨識,只聽得白蛇口吐惡言道:

“醜八怪,咬死你,忽忽——”

“啊?”青蛇沉思,不明白是哪個“醜八怪”惹到了這條懶蛇,令其就是在夢境中也不忘要咬死對方。不過白蛇那麽恨那個“醜八怪”似乎是從成功捉拿蜈蚣精那日起的,想來和那天發生的事脫不了關系……想起那日之事,青蛇不覺手撫自己的脖子,面含羞笑。

那日,青蛇因誤食雄黃酒,導致真身顯現,逞兇與那蜈蚣精纏鬥不止,害得站在屋頂的法海無法施金缽罩住蜈蚣精,只能看二妖互相撕咬,噴灑毒液。而白蛇則在地面上施法保護兩個書生,免得他們被毒汁藥死。

不過,雖說青蛇與蜈蚣兩個俱是妖精,但相比之下,蜈蚣精卻要略勝一疇——人家多了一百只爪子可不是白多的,果然,糾鬥片刻後,蜈蚣精便緊緊抱住青蛇,在其頭下數寸處狠狠地咬了一口。青蛇哀號一聲,不甘不原地軟了下去,一頭摔倒在地。

“啊——”見自家兄弟受傷,白蛇尖叫之餘,提上白乙劍就沖上前,在蜈蚣精的身上锉了一劍。

可憐蜈蚣精剛剛與青蛇苦鬥,現在又受了一劍,哪還有逞能鬥毆的力氣?于是站在屋頂的和尚沾了便宜,大喝一聲,道:

“妖孽,還不快快束手就擒?你傷了杭州多少無辜百姓,又有多少良家女子的性命斷送在你的手裏……”

“法海,你說什麽???”一聽法海口中斥責,蜈蚣精登時瞪大雙眼,看向屋頂上的法師,“你說誰的性命斷送在我手中了?”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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