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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他日降妖時,蜈蚣必定鼎力相助!”

這該死的蜈蚣,果然不是個好東西!本就看蜈蚣精不順眼的青蛇此刻聽了對方那翻欠扁的話,立刻亮出雪白的毒牙,惡狠狠地向對方示丨威:再說?咬死你喲!

“哦?是這樣嗎?”法海大師瞪了眼耀武揚威的青蛇,轉而問向一旁的白蛇道,“你真的想要在金山寺的門口大開殺戒?”真是胡鬧至極!

白蛇傻愣愣地看着法海,此刻思念之情正猶如那滔滔的長江之水,奔騰不已,無法止息啊,哪還顧慮得到和尚問他什麽話?只是一個勁地點頭稱是,一副唯命是從的德行,看在青蛇眼底,差點沒一尾巴把它掃到南海觀世音那裏。

而聽了白蛇的回答的法海師傅自然也不會好臉色地給白蛇看了,要知道他最寶貝的金山寺可不是讓這幫子妖精當屠殺場用的!

所以,和尚的臉色變成了鍋底一般黑,可是當他剛要開口叱責白蛇兄弟時,那一直昏迷中的蜘蛛精竟然從昏迷中醒過來了,它看到那和尚頭子就在自己面前,哪有放過的道理?于是本着”有殺錯,沒放過”的殺手品質,蜘蛛七爪“嗖”地一聲撲向金山寺的方丈。

可是就憑蜘蛛精那幾百年的小道行還想和神仙頭胎的法海鬥?簡直就是自不量力!

法海冷哼了聲,提杖便要壓制住蜘蛛精,不想那平日極其笨拙的白蛇竟然突然尖叫一聲,搶在蜘蛛精之前撲到法海面前,想要以己身保護法海的生命安全。

“啊——”

一聲尖叫,白蛇如願以償地撲倒在了法海禪師的懷裏——準确地說是将和尚死死地壓在了它巨大的妖軀下,準備為愛獻身。但是意料中的疼痛卻沒有襲上身來,正奇怪間,卻看到青蛇的身子軟綿綿地倒在了它的身旁。

原來在白蛇舍身救和尚的瞬間,青蛇已經緊跟其後,為其擋住了蜘蛛精要命的一咬。

“小青——”

白蛇登時吓住了,嘶叫一聲,撲向蜘蛛精……

作者有話要說:

☆、仙佛二界

“小青——”

白蛇登時吓住了,變回原形,嘶叫一聲,撲向蜘蛛精。分明就是怒極攻心,要那蜘蛛精的小命。站在一旁的蜈蚣精哪有不知的道理?立時撲身而上攔阻。只是那面露猙獰之色的白蛇委實兇悍之極,猛地一甩頭,便将攔阻于前的蜈蚣精撞飛了出去,随即又亮出雪亮的獠牙,狠狠地在那蜘蛛精的額頭上紮去……

“哎呀,好兇悍的妖物”跟在法海身後而來的道士慢嘟嘟地走到青蛇身邊,摸了摸青蛇略先粗糟的皮膚後,嘆了口氣,道,“可憐了幾百年的修為啊,算是救不活了!”搖搖頭,表示為青蛇的死而默哀,忽而那道士的眼睛瞄到了白蛇的肚子,頓時一拍手,笑道,“真是好運道!”

“什麽好運道?救得活麽?”一旁看管青蛇的法海趕緊問道,還一面緊張地盯着依然發狂的白蛇。

但那道士并沒有立刻告知他所要知道的事,而是指了指前邊發狂逞兇的白蛇,道:“他話你莫多問,先止住那條小蛇是正事,要想救青蛇,還需那條千年小蛇身上的一物才行!”

“什麽東西?”法海本欲馬上将白蛇收回,但又不放心這瘋道士,就怕他會做出什麽瘋事來,不但沒救着青蛇,還白搭上一條白蛇。

對于法海的質疑,道士顯然很不滿意,他翻了個白眼,不爽地說:“你是去不去?不想救這小妖怪就呆在這不動好了,我就想幫它們不成?”哼,呂洞賓說得沒錯,果然是好心沒好報,真是不識好人心!

“你誤會了!”法海見那道士言辭不爽,怕是再問下去就真的要犯瘋病了,連忙解釋。

法海轉身便要白蛇住手,只是殺紅眼的白蛇哪裏還聽得了人勸?又狠狠地在蜘蛛精的額頭上咬了兩大口,誓要幹掉這殺害它兄弟的八腳毒物。而被它摔出去的蜈蚣精更是為了不讓自家的兄弟慘遭毒手,是一次又一次地直起身板,撲到兄弟身上,企圖以身護弟,可惜卻被白蛇一次又一次地掀翻出去……兩方交惡,實在是兇險萬分吶。法海見喚不醒瘋狂狀态中的白蛇,不由得怒火升起,罩出金缽便将白蛇妖收了進去。

“放我出去,我要宰了那個妖精,臭和尚,放我出去……”金缽內的白蛇拼命地彎曲盤起自己的身軀,意圖爬出金缽,可惜金缽對此刻的它而言實在太大了,就是飛也飛不出啊,何況是用“爬”的?

混蛋,竟然罵他!

法海和尚暗自忿忿,等這事情過了,哼哼……

“唉,小蛇妖精,你再罵和尚你的小兄弟就沒得救啦。”

道士嘻嘻地笑了一聲便将手伸進金缽內要将白蛇抓出來,誰料竟被白蛇狠狠地咬了一口。

“哎喲,你怎麽咬我?”

真是蛇咬雲中子,不識好人心啊!

昆侖山煉氣道人雲中字憤憤地想,一甩手就卡住白蛇的七寸處将其拎了出來,恨恨道:“瘋夠了麽?你兄弟你倒是想救不想救?”死命地在那蛇腰上掐了掐,迫使白蛇清醒一點。

“嗚……當然想……”眼中漸漸顯現出清明之色,白蛇巴望着陌生的道士,喃喃道,“你救得活它麽?”

“自然,”雲中子顯得很有把握地說道,“但是你要給我樣東西,我才能救它性命。”

“哦?什麽東西?只要是我有的,就是蛇膽也給你!”

聽聞小青有救,白蛇不禁欣喜地看向雲中子,目光中盡是感恩待德之光,看在法海眼中實在是刺眼至極。

“呃,也不是那般要蛇命的東西,只是……如果我沒有看錯。你腹中應該有顆太乙元丹,你将它出讓青蛇吞下,便是再大的痛楚也傷不了它的小命的。”雲中子囑咐道。那太乙元丹是他的好友太乙真人所煉制的,可是解毒的聖品啊。

“哦哦……”白蛇連忙吐出元丹交與雲中子,看着他為青蛇喂下,然後便欣喜地看到青蛇透了口氣。

哎哎,活過來了!

白蛇樂得搖頭擺尾,“滋滋”直叫喚。

“哼!”法海瞥過眼去,看向另一對“難兄難弟”。

蜈蚣伏在一身是學的蜘蛛精身上,百只爪子撫摸在兄弟漸漸變冷的軀體,號啕不止:

“我的兄弟哎,你怎麽就這麽走了啊?你叫哥哥怎麽活哦?兄弟哎我的兄弟……”

“哎哎,你兄弟還沒有登天呢,你哭什麽哭?”多事的雲中子,不,是神醫雲中子先生走到蜘蛛精的身邊蹲下身,看了看後随手在其傷得血肉模糊的六只眼睛上灑了把藥粉便算了事道。

話說白蛇大仙将恣意在金山寺搗亂的七爪蜘蛛精“收服”後,因為被法海大禪師認為其施法的手段太過殘忍,傷害了青少年——靜易小師傅幼稚純淨的小心靈,而被禪師再次踢出了金山寺,淪落到許家“保和堂”蹭免費食。

當然他的小青兄弟也是理所應當地跟着去了,想他大哥是多麽英俊潇灑,活潑可愛,人見人愛啊,誰曉得在寺外會不會被人拐賣了?就算不被拐賣,在“保和堂”還是相當危險的!他務必要保護好他家兄弟。

而另一方面,被師傅懷疑在金山寺一役中心靈“飽受摧殘”的靜易小和尚正被他那個備加關愛他,不惜趕走白蛇的師傅訓斥着。

“靜易好徒兒,青白二蛇有難,你怎麽能夠袖手旁觀,不理不顧呢?我們生為出家人應該以慈悲為懷,你卻這麽冷心腸,師傅我對你是十分的失望啊。”

法海師傅這翻說教是語重心長,動人心扉啊,可惜他的好徒兒還是一點表示也沒有地板着臉,還躲開了他伸出來,表示親密的撫摩的手!

真是一個令人喜歡不起來的壞孩子!

“唉……”法海嘆了一口氣,表示出自己對徒弟獰頑不靈無能為力的挫敗。

“嘻嘻,你這般做師傅哪能制得了他?當年靈珠子就是這樣被你寵壞的!”嘻嘻笑聲自屋頂房梁上傳來,瘋道人雲中子自房梁上跳了下來,嘻哈着走近他“前世”的好友法海身邊,道,“我勸你還是別做什麽收徒弟的買賣了,省得氣傷了自己……恩,最好連和尚也不要做了,同我做道士,同游天下豈不更好?何必在這裏受氣?”

雲中子極力勸服着法海,希望他能蓄起頭發,戴上道冠,和他重歸昆侖。你要知道,現在仙界和佛界不像往年那麽親密友好,人才互通了,此刻正在打着冷戰呢。他一個仙界投胎的人執意要做和尚,修羅漢身,這不是和整個仙界過不去,表明仙界不如佛界麽?原始天尊大人因為這小子的“叛變”已經被玉皇大帝明裏暗裏罵了多次了,再不讓這家夥回頭,昆侖山就要丢大臉了!

只是法海怎麽會聽信他的胡言亂語就将好好的住持之位丢了,去做一個怎麽看怎麽沒有前途的游方道人?所以法海大師很不給“曾經”的“好友”的面子,丢給對方一個大大的白眼,順便冷冷地哼了一聲:“哼!”

他又不是傻子,跟着他這個瘋道人一起瘋。

“發須既已剃去,如何能再蓄起?雲道人就不要開我玩笑了!”

“我哪有開你玩笑啊,我可是說真的……你說你做和尚,修羅漢,斷去七情六欲的,有什麽樂趣可言?”

雲中子先生對于和尚的生活實在是不敢恭維,你想想,一個人,一個凡人,什麽感情都沒有了,那還有什麽意思?還不如地獄裏頭一只惡鬼呢!

至于他們仙界人的生活則是相當快樂的,頂頭上司玉皇大帝抱着皇母娘娘之外,還抽空搞個婚外情什麽的調劑調劑身心,天庭數位公主都喜歡到人間找如意郎君,搞場轟轟烈烈的人仙情未了……最牛的就是三只眼的二郎神了,硬是和嘯天犬來了場人.獸.戀,纏纏綿綿幾千年,至死不變(二郎神:你妹!),真是惡心死別人也不管不顧啊,當初這段戀情暴光時,整個天庭都轟動了,直接上了天庭第一的娛樂雜志——《蟠桃周刊》的頭條,結果人家二郎神的舅舅只說了一句:“孩子喜歡就好,咱不會管太多,感情嘛……”

你說說,這麽注重個人情感隐私的國度,哪裏比不上佛界那個死氣沉沉的鬼地方了???

“你說說看啊。”雲中子繼續努力,再接再厲,一定要把好朋友從敵營拉回到我營中。

“我佛慈悲,西方極樂世界自然美妙絕倫,豈是我肉眼凡胎之流可以說得出道得明的?阿彌陀佛……”法海雙手合十,念念有詞道。

不過那個極樂世界他是否能達到呢?他的師傅說過,只有斬斷三千煩惱絲方能入佛,而現在的他卻在為某些事某個人而煩惱不已。至于為什麽,他還不甚明了,他還沒有經歷過類似的感情煩惱,還無法理得清,何況妄圖斬斷它們呢?

“唉……”怎麽又想到這方面了?不是将白蛇趕出金山寺了麽?所謂眼不見為淨,他還有什麽好煩惱的?還是念經去吧,多念幾遍《金剛經》心就可以靜下來了。

思及此,法海便向大堂走去,打算以念經來消磨心頭煩瑣。

而在身後的雲中子則是眉頭緊鎖,深陷琢磨之中:

到底怎樣才能勸他回頭呢?好難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月是故鄉圓

翻覆輾轉在床,白蛇郁悶地思考着一個問題:現在,那個會讓他獨自疼到死的太乙元丹已經在小青的肚子裏了,為什麽他還會被踢出溫暖潮濕的小窩窩紫竹林?難道就因為他在蜘蛛精的腦袋上多戳了幾個洞洞?這樣就太不公平了吧?之前那叫七爪的妖精可是要吃了他公蛇小白哎,而他只是正當防衛罷了!

可是和尚還是把他趕下山了,因為他在蜘蛛精的腦袋上戳洞時的手段太過殘忍了,據說已經瘋狂了!

“為了磨砺你的品性,還是下山去吧……”

和尚語重心長的樣子還是在他腦子裏留下了深刻到用水沖都沖不掉的印記。

也許他真的很殘忍,很壞呢……

白蛇在心底檢讨着,忽然覺得肚子很餓。自從他把太乙元丹送給青蛇後,肚子就一直空空似的,仿佛怎麽也喂不飽似的,許家大姐已經為此發過幾頓火了,要不是許仙同志攔着他大姐,他和小青恐怕就真的要流落街頭了!

說白了,還是他自己不好,為什麽那麽兇惡呢?氣得和尚将自己趕了出來。

有些無力地看了一眼自己肥了一圈的胳膊,白蛇翻了翻眼皮,滾身下床,決定出去找吃的。結果剛打開房門,便看見青蛇站在他房前的小院中,擡頭看着月亮,似乎在想着什麽。

“嘿,小青,你在吸收月光精華啊?你大病初愈,是該多吸收一些的好。”白蛇笑嘻嘻地拍了拍青蛇的肩膀,道。

“……”青蛇回頭看了一眼白蛇,既而回避似的收回眼,勉強笑了笑回應道,“是啊。”

“嘿嘿,我肚子餓了。”白蛇嬉笑一聲,擡頭看向那一輪明月,難得有雅興地賞起月來,“小青,月亮好圓啊,好像紫竹林裏看到的月亮,可是又比不上紫竹林的月亮漂亮——它們不是同一個月亮麽?”

“傻瓜白哥,當然是一個月亮了,你覺得它不漂亮是因為你想家了,人不是有一句話叫‘月是故鄉圓’麽?”青蛇擡頭,看着一汪婵娟,喃喃念道:“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白蛇歪着頭,不明白為何青蛇今晚顯得如此傷感,倒不像他家打打鬧鬧的兄弟了。

“小青你也想家了麽?”白蛇輕聲問道,“要不我們回家,好不好——呆在這裏好沒意思!”

每天看到的都是病恹恹的病號,都要把他煩死了。還是紫竹林裏好,夠清靜,睡覺剛剛好,偶爾鐘聲傳來,還能當搖籃曲聽。白蛇心裏思念着老家紫竹林,美滋滋地想着,全然沒有發現青蛇臉上淡淡的憂愁與懊惱。

“不行,許仙對你的恩情還沒有還清呢,怎麽可以走?要走也要兩袖清風,不粘一絲塵埃地走……而且,我并不思念紫竹林……”最後一句話含在嘴中,青蛇獨自地回味。提及紫竹林就想到金山寺,想到金山寺就想到寺裏的和尚,大和尚小和尚不大不小的和尚……他突然覺得那些和尚的光頭很難看,讓人忍不住讨厭。他還不想回去,重要的是他不能讓白蛇回去,否則他就要後悔了!

後悔什麽呢?說不清!反正直覺告訴他還是先呆在保和堂裏安全!

“為什麽啊?”白蛇撇嘴,不明白青蛇在想什麽,“你不想家啊?”不知道他家兄弟這麽無情的啊!

“想……”青蛇低頭回答道,“但是我的家鄉是青竹林,不是紫竹林,我要回也是要回青竹林的……反正和尚也不想管着我。”

“啊?你要回青竹林?那……那我怎麽辦啊?”相處兩百多年了,他怎麽舍得他這年紀一大把的兄長啊?白蛇立時眼淚汪汪,巴望着青蛇,“小青,你就舍得哥哥一個人呆在紫竹林裏被妖精和尚們欺負麽?你忘了當年我們結拜時的誓言了麽?”

“記得啊,怎麽會不記得。”青蛇微微一笑,妖嬈如月道,“‘生死相守,不離不棄’。”他是絕對不會忘記當年被這笨白蛇诓下的誓言的,只是他守了這個誓言二百多年了,如果可以,他還要和這條傻傻的白蛇繼續守着這八個字活下去。

見青蛇還記得當年誓言,白蛇難免哀怨起來:“你既然記得,那你為什麽還要回青竹林,把我一個人留在紫竹林?那樣我會很傷心,很想你的!”

“想我?”青蛇正視白蛇,笑道,“那也好哩。”

“好什麽好?”聽着青蛇幾近嬉耍的話語,白蛇登時紅了臉,有些憤憤地瞪向青蛇兄弟,“你再這樣說你便自己一個人走好了,了不起我們不再做兄弟!”沒什麽大不了的,沒認識他之前,他也獨自一人過了七百年,也不見得怎麽了!

可是想到小青會離開自己身邊,他的心就會痛啊,怎麽也舍不得自家好兄弟離去!

“……”青蛇無語地回頭看着天上明月,“你只曉得讓我陪你呆在紫竹,你怎麽不和我到青竹林裏呆個一百年?”

青蛇的話語中不無怨念,說的白蛇低頭不語。也是啊,他只知道要小請留下來陪他,卻全然沒有顧及到小青一刻思念家鄉的心,似乎不是個稱職的大哥呢,難怪小青怨念他,要離去了呢。白蛇內心翻騰不已,覺得自己愧對自己的兄弟。然而要他離開紫竹林,陪青蛇回老家,這又是他不大願意的……要是離開了紫竹林,離開了金山寺和鎮江,那他怕是這輩子也別想見到和尚一面了——和尚不是經常出門的,就是出門也不會到青竹林那種深山老林裏去!

“算了,還是先在保和堂呆着把欠下的恩情報了吧。”白蛇實在作不出抉擇,只得先放下,這種問題還是留到以後再說吧。

“好。”見白蛇苦惱,青蛇也不逼迫他,應了一聲便轉身回了自己的卧房。

白蛇見青蛇回房了,摸摸自己癟癟的肚皮,轉身向廚房走去,尋找吃的去了。

風雨交加,雷電相合,潮濕的樹林中奔跑着一對母子,背後獸聲嘶吼,連續不斷,煞是恐怖。

“娘親,飽兒腳好痛……”被母親拖拉着向前跑動的稚子忍受不住腳裸扭傷處傳來的疼痛,斷斷續續地向自己的母親哭訴着。他的母親又何嘗不知道親兒此刻的疼痛,可是他們除了繼續逃跑還能怎樣呢?後面就是山妖,如果不跑他們母子就只能葬身妖腹了!

“好飽兒,你先忍忍,過了山頭就好了!”母親繼續拉扯着兒子,要他努力向前跑,為了自己的命就必須往前跑啊!

可是腳傷引發的疼痛無時不在折磨着孩子,那孩子的聲聲哀叫聲不斷地傳入母親的耳中,同樣折磨着母親疼愛兒子的一顆心。

“娘親,飽兒跑不動了,還是母親先跑吧……”孩子氣喘籲籲,索性甩開母親的手,要母親先走,他雖年幼,但也知道孝道至上的道理,他自己怕是走不掉了,但怎麽也不能拖累了娘親!

“說什麽傻話,還不快走!”母親停了下來,詫異地看着自己的兒子,複要拉住兒子的手臂要将其拉走。時間不等人啊,被山妖抓住便沒有活命的機會了,可是自己的孩子卻不願再往前行,還一個勁地推自己,催自己快走。

看着自己的兒子,母親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聽着遠處的咆哮聲越來越近,她終于做出了也許是今生最後的決定。她将兒子藏在路邊的草叢裏,吩咐道:“好,好飽兒你先在這裏休息一下,娘親先引開山妖大仙,待會兒再來接你——你待在這裏不要動,懂麽?”

“嗯。”

見兒子乖順地點了點頭,母親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站起身來。深情地看了一眼躲藏着兒子的草堆,母親向山頭跑去……

……等了許久,也不見母親回來,躲藏着的稚子顯得驕躁不安,可是又不敢違背母親的叮囑,只能在濕溽溽的雜草堆裏焦急地等待着。

娘親,你在哪兒?飽兒等得好累……

等着等着,孩子再也受不住空氣中的濕氣,以及腳傷的疼痛,漸漸地合上了眼皮。忽然一個清朗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驚醒了迷糊中的他。

“誰在那兒?還不快快出來!”

在雜草的細縫中,看到的是一個年輕的大和尚正站在雜草叢中,孩子扒開厚厚的雜草,從草堆中慢慢爬出。

“師傅……”

“嗯,你怎麽會在此處?這兒山妖衆多,常人都不會來的啊!”年輕和尚走至孩子面前問道。

孩子沒有回答和尚的話,他也無從回答,只知道爹爹想娶隔壁的寡婦李,可寡婦李有三個孩子,家裏養不起,爹爹便想把娘親和他賣了。所以娘親就帶着他偷跑出來,結果被爹爹發現了,一路被追趕到了這裏,然後就撞上了山妖大仙……

“哎……”和尚嘆了口氣,道,“想必你也是遇上山妖才躲藏在草堆裏的吧……總有人陪你進山的吧?他們人呢?”

“不知道。”陪他進來的只有娘親一人,并無他人,而娘親也許已經逃出去了,也許……

作者有話要說:

☆、飲酒作歡

“哎……”再嘆口氣,和尚撫了下稚子的頭,道,“看你也是可憐人家的孩子,怕是與父母失散了吧,不如先同我一起下山可好?”

“嗯。”孩童點頭。

于是年輕的和尚帶着年幼的孩子向山下趕去,然而在離山腳下百米處,孩子卻看到了他的母親的衣裳淩亂撕裂地掉落在一片血跡中。

“哎,若是我早來一步便能救下施主了。”想起自己上山時所見到山妖的虐行,和尚不禁嘆息了一聲。

而那孩子看着血跡中的布料,只是愣愣地不發一語。

風雨潇潇聲中,靜易于惡夢中驚醒,抹了把汗水,覺得十分口渴便下床替自己倒了杯水喝。剛剛因為惡夢而驚出的滿身冷汗此刻變得冰涼冰涼,仿佛涼到了心口裏。不一會兒,一陣帶着絲絲雨水的濕風帶來點點酷夏的悶濕之氣,靜易嘆了口氣,重新上了床,可惜受到剛剛惡夢的侵擾怎麽也無法入睡。

百般不得入睡下,靜易只得再次翻身下了床,穿好衣褲,決定到禪房去打坐,也好定定心神。來到專門用于打坐念經的禪房門前,輕輕開啓房門,靜易竟看見自己的師傅法海正坐在內室裏打坐調息。靜易輕聲走入禪房,盡量不打擾法海,只在法海身側坐下,默默地背誦經文。經文一字一句無聲地從他的嘴裏流瀉而出,絲毫沒有出錯,可見小和尚平日功課做得相當認真細致。

只是他不知道,雖然他無聲地念着經文,且念誦得極流暢,可是心中對當年母親慘死的怨念已經随着吐吶的氣息中暴露出來了。他師傅法海又是道行多麽深厚,哪裏會看不出自己的徒弟此刻正心緒不寧,六神不和?

“靜易,你怎麽了?佞氣這麽重?”法海不免擔心地問道,這徒弟自幼由他帶大,猶如親子般帶在身邊,哪裏能置他的煩躁于不理?

“沒……沒有,師傅不必為徒兒擔憂,徒兒念完經便好了。”靜易不願他人探詢出自己的心思,連忙回避法海的問話道。

“哦?這樣啊……”法海見徒弟低下頭去,顯然不願意再多說話,也就不像他年幼時那般再多問了,畢竟這徒弟已經算是長大了,他不能再想守護着他了,孩子長大便是長輩放手,讓其自己承擔風雨啊。

但法海心中仍舊不免有些落寞。

想昔日,他有徒弟相依偎,還有紫竹林內兩條蛇妖玩鬧,而今,青白二蛇被他趕下了山,加之他自己對白蛇感情似乎發生了變化,恐怕不會那麽快便将它們招回來,而現在,連這徒兒的心眼裏也對他藏了些東西,怎麽能不叫他感到哀傷?

唉,佛祖啊,弟子難道真的是六根未盡,三千煩惱絲依舊纏繞心頭麽?

“唉……”思及此,法海不免沮喪地嘆了口氣。

“……”靜易背念完一遍經文,心頭果然舒坦不少,回頭看向師傅,恰巧看到法海低聲嘆氣的一幕,心中難免愧疚,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話來寬慰師傅,只好低頭繼續默誦經文。

師徒二人就這樣打坐念經到天明。第二天早上,還未等法海師徒二人出禪房,便遠遠聽到瘋道人雲中子的嬉笑聲。

不一會兒,雲中子便嘻嘻地拎着一串粽子走了進來,笑哈哈道:“哎呀,想不到做和尚這般好哩,還有香客送粽子可以吃,嘻嘻……”

“……”法海也不理會雲中子,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便抽身出去了。這雲道人言行怪異,總能撩人心志,他若再在和他說話下去,保不得會怎麽樣。不是他法海懷疑自己對佛祖的一片赤心,實在是自己最近被搞得心神有些疲憊,不願再費神去理會雲中子那翻怪異勸說之詞。

“哎,老朋友你怎麽走得這麽快?我還有事問你吶。”雲中子緊跟于法海身後,竊竊地奸笑了兩聲,喊道,“眼看着端午就要到了,南方人喜歡在端午這天吃幾個粽子之外,還要喝些雄黃酒,避避蛇鼠……你就這麽安心将兩條小蛇妖放在人世間不理不管?你也忒狠心了……”

雲中子一襲話不知有沒有進到法海耳中,只見法海不但沒有回頭,反而更加快步地離去了。

“啧,在天界可沒見他這般狠心啊,人間果然是個大染缸啊……”見那法海疾步而去,雲中子摸着腮邊胡須,吶吶道,不想一回頭便看到靜易小師傅正怒目瞪視着自己,不禁尴尬地笑了笑。

“小徒兒,有事麽?”雲中子止住笑問道。

“哼!”靜易沒有回話,只是從他身邊走過,就在雲中子納悶時,他忽又轉身面對雲中子道,“那蛇妖都是千百年的妖精,自然有法子度過端午,這個根本無須道人這般擔憂吧?道人何故将這件事說出來,徒增師傅的煩惱?還望道人日後言行多多考量,”靜易小師父頓了頓道,“如果道人真如你所說的把師傅看作至交好友的話,靜易還希望道人不要再胡言亂語,壞了師傅修行,也算微微為自己積德。”

教訓完瘋道人,靜易理也不理會聽得一愣一愣的雲中子,徑自便走了。

聽得一愣一愣的雲中子眨巴了下眼皮,一擊掌笑道:“哎呀呀,真不愧是太乙的徒弟,嘴巴這麽利落,真有太乙他當年在天界當衆罵人時的風采啊!”

聲聲驚嘆之聲自雲中子口中吐出,仿佛剛剛靜易師傅口總所罵之人不僅不是他,而且還與他沒有任何關系似的。

唉,當真是個混不拎清的瘋子!

端午節至,百家吃粽子紀念屈死的屈原大夫,喝雄黃酒驅除蛇蟲鼠蟻,在門框上放上艾葉驅趕黴運。在這一個大節日裏,家家都團聚在一起,吃個飯,喝口酒。

但是這一天裏,對于那些未修夠道行,又喜歡在人間游蕩的妖精們而言,卻不是什麽好日子,一個個都萎縮着身子,恨不能立刻就回到山林子裏去,避避這滿眼的艾葉青,滿鼻子的雄黃味。

“啊……啊欠……”打了個噴嚏,連忙用手揉了揉鼻尖,青蛇将手裏的塞子塞回到酒瓶上,随手晃了晃酒瓶,聽到“哐啷哐啷”的聲響後,他滿意地抿嘴笑了笑。

這裏有大半瓶的加量雄黃酒,是他為他的好兄長白蛇準備的,他就不信白蛇能撐過這藥酒的藥性,不露出原形來,到時候,哼哼……

拎着加了重量,卻用濃重花香遮住雄黃味的半瓶酒,青蛇高高興興得幾乎用飛的速度奔向他大哥的房間。

“白哥,你看我帶什麽好東西給你了?”青蛇晃動着手裏的酒瓶,笑嘻嘻地走進白蛇的卧房,道。

“什麽?”沒啥好精神的白蛇斜眼瞥了眼兄弟手中的“好東西”,不甚樂衷地回了一句道,“不就是酒嗎?有什麽好的?和尚說了,修煉中人最忌諱喝酒貪色了,你把它帶到我這裏不是害我麽?”

哎,說到和尚,他就很想念啊,他到底何時才能回到紫竹林啊……好想念好想念他啊……

将白蛇因為單相思而痛苦扭曲的臉看在眼底,一絲不舒服劃過心口,青蛇笑臉不變地倒了杯酒遞到白蛇面前,勸說道:“……我怎麽會害你呢?這可是好酒呢,你聞聞多香啊——我知道你想回紫竹林,想見和尚,所以才帶了酒來給你消愁的,他們人不是有句話叫‘借酒消愁’嗎?喝些酒,犯了混,搞不好就能在酒鄉裏見到你想見到的人呢。呵呵。”青蛇笑得好谄媚,一副為兄長擔憂解勞的賢弟模樣。殊不知他此刻內心裏早就恨透了金山寺裏的和尚,巴不得白蛇早早斷了回紫竹林的念頭。

等你被我騙得将整瓶酒都喝了現出了原形,看你還怎麽和和尚交代!

哼哼!

青蛇心底冷笑,面子上卻不露分毫,只是不斷地催促哄騙白蛇将藥酒喝下去。

“真的能消解思愁?”白蛇接過青蛇手裏的杯子,不大确信地看向青蛇,再聞聞杯中之物,一鼓濃重的花香撲鼻而來,險些讓他連打幾個噴嚏。

“當然,兄弟騙過你麽?”青蛇臉不紅氣不喘地點點頭,撒謊道。

“嗯……”考慮了片刻,白蛇一仰脖子,将酒一飲而盡,頓時一鼓辛辣之味充塞口腔之中,腦袋登時空白一片。

“這個酒……裏面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啊?”怎麽像雄黃酒?

“哪有什麽?只是加了些強身健體的藥在裏面,畢竟這是藥酒嘛,這是最好的補藥了,難免味道與衆不同,呵呵……來,再喝一杯。”青蛇有點心虛地別過臉去,重新倒了一杯酒給白蛇。

“還喝?”這藥酒惡心死了,比蟑螂肉還要惡心,他喝不下去了啊!

“要喝的,要喝的,不然沒有效果。”青蛇見白蛇不願意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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