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周燦,我不想有那樣的遺憾
秦烈靠在陽臺上,不時探身往三樓看,周燦的屋裏的燈始終沒亮。
下班的時候,她說要去看周護士,這都幾點了,要回早回來了。
不過也許是又回周宅了?
轉身踱步到客廳,想了想,又到了門前,換了鞋子,準備出門買盒煙。
大門一開,樓道裏黑乎乎一片,但在一點微弱地燈光下,卻看到了樓梯口蜷縮着一個小小的黑影,就那麽一小團。
“誰在那裏?”秦烈皺眉問道,然後往前走了兩步。
“是我。”黑暗裏聲音很微弱,帶着一點說不出的壓抑,聽得人跟着不舒坦。
是周燦。
“你怎麽坐在這裏?”
秦烈這樣問着,跨了一步到她旁邊,兩人一站,一坐。
黑暗中,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周燦,什麽神情,什麽表情全都看不見。
唯有隐約的傷感氣息彌漫在狹隘的樓道裏。
周燦沒有說話,秦烈剛要蹲下身去,下面一雙小手纏上了他的腿。
然後黑暗裏傳來了輕輕的啜泣。
“出什麽事了?”他的身子一僵,下意識就想到是不是家裏又有什麽事?一時間手足無措,想去扶她,又不知道怎麽伸手。
她哭的聲音并不大,更像是刻意的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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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烈微微動了一下,周燦更用力的抱緊他的腿。
“別動。”她聲音很小,但含着不容忽視的乞求。
她明明是要回家的,可不知道怎麽就從三樓走了到四樓來。
她在秦烈的門口,來來回回,最後就這麽在樓梯口坐了兩個小時。
腦子裏亂糟糟的,想要抓住什麽重點,卻又一片空白。
大概是周護士和那個軍官的故事,過于感染人,才讓她此刻不知所措。
所以她想要找個人與她分擔今晚這樣沉重又傷情的七十年。
不管這個人是誰。
哪怕是秦烈也好。
——
等她斷斷續續的講完了這個故事,已經淩晨。
秦烈的腿都站麻了,他緩緩蹲下身,然後讓周燦靠在自己的身上。
她的情緒已經好了很多。
“你說,七十年是什麽概念?”她才二十出頭,自然是沒辦法想象,這樣冗長的歲月,一個人要怎麽過去。
就那樣,守在那個小房子裏,等待着一個人。
不對……只是一封信。
“大概是一輩子吧。”秦烈緩緩舒了口氣。
即便是轉述,但是對這樣的故事,難免也感觸良多。
沒想到,周護士跟那個軍官之間,居然是這樣的一段……
周燦漸漸恢複,這才意識到整個人靠在秦烈的懷裏。
她有些不自在的往外挪了一點,從他的懷裏撤開了身子。
“抱歉……”
秦烈聳聳肩:“我很樂意。”
雖然是一片黑暗,但是口氣中她也能聽得出來秦烈的不正經。
“謝了。”然後她滑開手機,打開手電筒。
起身離去。
秦烈擡手,剛好抓住她的衣角,語氣深沉。
“周燦,我不想有那樣的遺憾。”
周燦沉默了半分鐘,還是一步步走下了樓梯。
直到樓道裏又恢複裏一片黑暗,三樓的門輕輕關上。
秦烈摸黑點了根煙,火苗在黑暗中不停的跳動,大半夜的,他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喂三哥,幫我查點事情。”
——
周燦沒想到,劉伶會約她見面。
她接起來電話的時候,有些意外,一時語塞也不知道說什麽,電話裏的氣氛就有些怪異。
而劉伶以為她沒聽出來她是誰,在電話裏趕忙解釋道。
“我是東寧的媽媽。”她的語氣有些小心翼翼。
周燦這邊趕緊表示,“阿,阿姨,我知道是您,只是剛才有點驚訝……”
“呵呵,沒事的,燦燦,可以見個面嗎?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周燦下意識的想要拒絕,這個時候見面,無非就是提起她跟邵東寧的那一茬子。
而她,并不太想……
“我在你公司附近的xx咖啡廳,你中午如果有空的話,我們那裏見好嘛?”
周燦一愣,拒絕的話吞了下去。
總是不太忍心讓她白跑一趟。
午飯時間,秦烈剛提溜着倆餐盒進來,周燦着急忙慌的就跑出去了,叫都沒叫住。
毛躁。
咖啡館離公司很近,周燦小跑下樓就是。
劉伶靠在窗邊在等,面前一杯白開水。
周燦進門還有點氣喘籲籲,她把水推過去,臉上帶着溫柔的笑。
“這個我沒動,你先喝吧。”
随即喊了服務生,問她想吃什麽?
周燦點了個三明治,然後問劉伶吃點什麽?
劉伶擺擺手。
周燦猛然想起,她應該還是只能吃流食的。
她除了瘦的厲害,其實看不太出來生病的樣子,原本就是比較文雅的氣質,現在倒有種病态的美。
她把那杯水往劉伶那邊推了一下,問道。
“阿姨,您都還好嗎?”
老實說,即便邵東呢背叛了她,對不起她,但是邵爸爸和劉伶對她一直比較好。
也因為這樣,所以她才沒辦法把他倆連帶到邵東寧到錯誤上。
“我很好,你呢?工作什麽的都還順利嗎?”
周燦能明顯感覺出來,劉伶言辭中的生疏。
這種小心翼翼的生疏,其實是一種禮貌性的距離。
她如果對周燦還像從前那樣熱絡,反倒讓彼此都尴尬。
畢竟已經是物是人非。
周燦點點頭。
“謝謝阿姨,我工作還好,就是總要加班,領導太兇了。”
劉伶被她誇張的語氣逗笑。
兩個人東扯西扯的,周燦三明治都吃完了,她瞄了一眼時間,十二點五十。
劉伶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恍然道。
“該到上班時間了吧,看我光顧着說了,吃飽了沒?”
她本來只點了一個三明治,後面劉伶又給她點了好幾份小食。
她喝掉最後一口咖啡,連連點頭。
“肚子都要撐炸了。”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起身。
“阿姨,您好好保重身體,有事也可以找我。”
劉伶莞爾一笑。
“那我以後就真的打擾了。”
她其實也就是打趣,倒是周燦放在了心上。
“好,沒問題!那我先走了,阿姨再見。”
她剛走了沒幾步,劉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燦燦。”
周燦頓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等她繼續說下去。
“東寧的事情,我很抱歉。”劉伶眉目裏有些難為情的樣子,大概自己覺得很難開口。
其實剛才聊了那麽多,周燦一直以為她會找機會聊起這件事,但是始終沒有。
她想過一些劉伶可能會說的話。
比如能不能原諒邵東寧或者什麽,但是她都沒說。
只是簡單的一句抱歉。
周燦努力扯了個笑,就像釋然了一樣。
“我都忘了。”
然後擡腿離開了咖啡廳。
倒是劉伶忍不住先掉淚了。
她一直都想見見周燦,想對她說聲對不起,給她造成了那麽大的傷害。
邵東寧當初跟他倆坦白的時候,她是從小到大第一次動手打了他。
但都沒有用了,大錯已成。
邵爸爸從咖啡廳的角落出來,看着她的樣子,責備道。
“你看你,我說先不來吧,你身體剛好一點。”
劉伶擡手,輕輕拭掉眼角的淚。
“怎麽能不來,是我們對不起人家呀。”
“好好好,都聽你的。”
邵爸爸一手過來牽着她的手,然後兩人慢慢走出了咖啡廳。
——
周燦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剛好一點鐘。
秦烈暗暗打量她一眼,伸手拿過茶杯,淺飲了一口,狀似無意地問道。
“大中午不吃飯,跑哪兒去了?”
周燦頭都沒擡,坐回辦公桌,半晌回了一句,“有事。”
秦烈:“……”
惜字如金到這個地步?
他手裏拿了個文件袋,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走到周燦身旁,然後把袋子遞到她的面前。
“這個,你看看。”
周燦蹙眉,疑惑的看了一眼,身手接了過來。
她打開紙袋,裏面是一疊資料,最上面那頁,是一張死亡證明。
姓名欄:張志遠
性別:男
死亡時間:1994年5月21日
……
最右邊是一張老人的照片,他神色嚴肅,臉上的皺紋很深很深,眉目間卻仍然可以看得出英姿飒爽。
“這是……”周燦看着那張照破案,其實心裏已經有了定論,但是依然有些不太确定,準确的說是不太願意相信。
“周護士那位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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