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兩相無言
顧青從楚之懷的同班同學那裏聽說他住院了。他才真正地意識到韓遠堯嘴裏所謂的『強暴』到底是何意義。去醫院前,顧青給韓遠堯打了個電話,意料之中,韓遠堯沒有接聽。此刻的顧青也有些恨鐵不成鋼了。陸雨生剛去世,他就不消停地又惹事。滴聲後,顧青留言說,「之懷住院了,地址我發到你手機上,去不去随你,逃避不能解決問題。至少你要活得像個男人。」
到了醫院顧青打聽了一下楚之懷的病房,就聽到病房裏傳來一個陌生男人暴怒的聲音。心下有些緊張,顧青也沒來得及敲門就沖了進去。看到的是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似乎在哪裏見過,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喬希恒看着眼前這個莫名其妙沖進來的男人,有些惱火地說道,「你是誰?誰允許你不敲門進來的?」
顧青眉宇微蹙,喬希恒趾高氣昂的語氣讓他感到稍稍不悅,「我是顧青的學長,是來看他的。」
楚之懷見到顧青一瞬間放松了下來,眼裏同時掠過一閃而過的失望,招呼道,「學長,你坐吧。」然後對着喬希恒道,「沒什麽事你就回去吧,我想單獨跟學長說說話。關於你剛才說的事情,我希望到此為止。我不希望同一個話題不斷被重複。」
喬希恒又想發怒,但鑒於顧青在場他不好發作,只好隐忍下來道,「我晚點再來。」
喬希恒甩門離開。從昨天開始,楚之懷不冷不熱的态度就像是在挑戰他的底線。曾經那雙明亮的瞳孔裏綻放的愛意消失不見。所有的愛都不會是空穴來風,但所有的愛都不一定必須像楚之洛愛蕭然那樣飛蛾撲火。喬希恒到頭來最愛的還是自己。
房間裏的氣氛有些壓抑。顧青不知如何開口,韓遠堯這次确實是做的過分了。雖然他不清楚事情的經過,但是無論發生什麽強暴這種事情也是不對的。尤其是楚之懷這種性子的人,看似溫柔如水,實則剛硬如鐵,典型的吃軟不吃硬。這次韓遠堯算是搬起石頭在自己的腳,他也幫不了他了。可畢竟是穿着一條開裆褲長大的青梅竹馬,看着韓遠堯每日自甘堕落,顧青到底是於心不忍。錯的是韓遠堯,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想替他解釋。
「身體好些了嗎?」顧青左思右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來一個愉快的開場白。
顧青的話剛出口,楚之懷大抵也意識到顧青已經知道韓遠堯和他之間發生的事情了。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嗯。」
楚之懷言簡易駭地回答反而令顧青有點局促。有時候回答地太簡單,反而給人一種對方不曾在意的感覺。顧青動了動唇角,想說些什麽,但又咽了回去。
「學長,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吧。」比起顧青的局促,楚之懷這個當局者反而更顯得雲淡風輕。
怕就怕兩相無言。
「遠堯這次确實做的過分了。」顧青思量了前後還是說了出來,「遠堯這幾天都沒有出現在學校,打他電話也都是直接進入語音信箱。我沒什麽發言權,因為事情的經過我并不清楚。我也不能懇請你原諒遠堯,不管怎麽說是他強暴了你。」
「學長說了那麽多。」楚之懷停頓了一下,望着顧青道,「其實還是想幫他做說客吧?」
「不。我今天來看你只是代表了我自己,遠堯犯下的錯應該由他自己來跟你解釋。」顧青不慌不忙地解釋道。
正當楚之懷和顧青聊得尴尬的時候,多日不見人影的韓遠堯此刻毫無形象地出現在楚之懷的病房門口。被打開的門發生劇烈的聲響,楚之懷不由自主地朝着門口看去。韓遠堯完全沒有了平時英俊潇灑帶點痞痞的樣子,現在的他雙眼布滿血絲,甚至連鈕扣都扣錯了地方,一看就是急匆匆就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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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看到韓遠堯這副樣子,有些目瞪口呆,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不可一世的韓遠堯嗎?看看他現在把自己搞成什麽樣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楚之懷輕若鴻毛地一瞥,迅速收回視線,也不知這句話是對誰說的,「我累了,想休息。」
甚至沒有給韓遠堯開口的機會,已經死死把人堵了回去。韓遠堯想過事情的結果,一是楚之懷恨他恨得要死,二是被楚之懷視若無睹。恰恰第二種是他最不想要的。他曾經聽人說過,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你愛的人恨你,而是你愛的人跟你變成陌生人,你們之間所有的愛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楚之懷蓋上被子躺下,側了個身不再關心身後發生的事情。韓遠堯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顧青輕輕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對着楚之懷道,「之懷,你好好休息。」
楚之懷沒有作聲。愣在原地的韓遠堯被顧青拖出了門。醫院寬敞的走廊裏寂靜無聲,顧青二話不說給了韓遠堯一拳。好幾天不吃不喝的韓遠堯自然沒有力氣還手,任由顧青打他。
顧青拎起韓遠堯的衣領,懊惱道,「遠堯,你知道我為什麽打你?」
韓遠堯彷佛聽不到顧青說話。楚之懷冷若冰霜的眼神深深刺痛他的心。
「再怎麽樣,你也不能對之懷用強的!」顧青從來不知道韓遠堯有這樣的膽子,「你這樣跟強暴犯有什麽區別?你所謂的愛就是那麽簡單?」
「之懷……他要離開。」韓遠堯文不對題地說道。
「因為他要離開,所以你就強暴他,用那種令人發指的手段留住他?遠堯,你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那麽聰明了?」顧青抓緊韓遠堯的衣領怒斥道,「要不是因為我們一起長大,我現在就想揍得你爬不起來!」
「顧青,你試試看把我揍死好了。」韓遠堯也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顧青剛剛揮起的拳頭,量在半空,又緩緩放下。他放開韓遠堯,「之懷的事情,我不會幫你。你自己看着辦。我不是陸叔叔,可以每時每刻替你收拾爛攤子。自己闖下的禍,自己收拾。遠堯,你也應該成熟一點了。一個不順心,你就使用暴力,你還是幼兒園三歲孩子嗎?」
「之懷這樣的人,一旦傷透心,就再也不會回頭了。」
「遠堯你的占有欲太強,一個不順你的心意,你便暴跳如雷。占有并不是愛,如果你真的愛之懷,你應該讓他自己選擇,要留還是要走,這都是他的權力。之懷是一個成年人,他不是你手裏的玩具,可以任你擺布。」
「因為你不安,所以害怕了。你怕之懷像你身邊的人一樣,一個個離開你。你用了你認為最為正确的方法,卻得到了最糟糕的結果。你留住之懷了嗎?你把他越推越遠,之懷不是你的母親、外公或者陸叔叔,他沒有義務無條件愛你,你懂嗎?所有的愛在你沒有付出之前,都不會有回報的。」
顧青的每一句話都射中靶心,說得韓遠堯毫無反駁之地。顧青将韓遠堯的弱點看得一清二楚。他的不安,他的自私,他的膽大妄為。他理所當然能地認為,他寵着楚之懷,讓着他,對他好,卻從來沒有試着理解過一個朝夕相處不到幾個月的人如何能取而代之他心中愛了多年的人。顧青說的對,所有的愛在你付出之前,都不會有回報。因為曾經被傷得深,所以今天才會又如此刻骨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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