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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號早上7點。

我回到家沒多久後就接到了席若雲的電話，到達她家以後，她把一雙高跟鞋和一套禮服交給我，說是她為方若绮準備的，最後又從保險箱裏取出一根項鏈，說：“這是媽留下來的遺物，以前總是念叨着以後給若绮做嫁妝，結果還沒看到她出嫁就……”席若雲惋惜地看着手裏的項鏈，說：“不過都過去了。華，你幫我拿去交給她吧。”

我接過項鏈，有些猶豫，“你讓我以什麽身份給她？這是你母親留下來的遺物，你應該在以後找個适當的機會親手交給她。”我頓了頓，想到了什麽，皺眉道：“你準備瞞她一輩子麽？”

席若雲苦笑，“若是可以瞞一輩子，也好。”

“……”我拿着那條冰冷的鑽石項鏈，沉默着不說話。看這條項鏈的款式較老，應該是她母親以前自己親身佩戴過的東西。

只是，若雲，你那麽疼愛方若绮，她對于你而言又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你真的狠得下心，這輩子都不與她相認嗎？你就不怕方若绮恨你嗎？

“華，今晚我會對媒體宣布我退出演藝圈的事，過了今天，以後可能都沒有機會見到若绮了。這些……也算是我這個做姐姐的那麽多年來的一些補償吧。”

席若雲已經這樣說了，我這個局外人也沒辦法多說什麽，只是點點頭，把東西都放好。

這些東西，席若雲應該花了不少時間去挑選吧。

“你不介意她做了女配角的事了麽？”我問。上次席若雲在首映式見到王瑞恩臨時公布方若绮是《明星志願》女配角的時候，席若雲表現出來的震驚我全都看得見。她是那麽發自內心地不希望自己妹妹踏入演藝圈，卻最終還是被王瑞恩這個半途滋生出來的情感破壞了她心裏的計劃。

如果方若绮肯放棄進演藝圈的話，席若雲和她的相認，也許會更容易些。我想。

但是，其實在我心裏，我卻是期待着方若绮進演藝圈的——盡管我仍是席若雲的托付者。自從在劇組接觸過方若绮一段時間，目睹了她的演技，還有聽了關古威帶給自己的方若绮的參賽歌曲錄音之後，純粹地覺得，她的努力還有天賦，不進演藝圈似乎成了一種浪費。

換了是自己，也一定會進的。

現在的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兩面為難的境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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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號早上10點。

童靖陽在家裏換了一身正裝，站在玻璃鏡前，看着自己，眉心微皺，少了一分狂妄，多了一分柔和。

他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一個印有“Cartier”字樣的紅色盒子，打開，裏面是一枚經典的婚戒，鉑金與美輪美奂的鑽石相映生輝，象征着矢志不渝的愛情。

童靖陽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想起自己一年前臨急踹壞了一臺自動販賣機，以一枚易拉罐的拉環作為求婚的戒指，說要讓她嫁給他。一直以來都想找機會正式地再說一次，只可惜，一直都被太多的事情阻攔。

但是如今，終于，可以，不用再顧及任何。

童靖陽用力地捏了捏那個紅色的盒子，微笑，把它重新放進褲子口袋裏，拍了拍戒指盒在褲袋裏凸出的輪廓。仿佛裏面是他對未來全部的堅定

——無論你現在和誰在一起，我都一定會讓你再次回到我身邊。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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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號正午12點。 EAMI。

我和席若雲身為電影主角要提前去到現場，我把席若雲為方若绮挑選的衣服鞋子交給關古威，讓他拿去給方若绮——至于那條項鏈，我決定什麽也不解釋，到時候方若绮若是要還，按照席若雲的意思，就是讓我當作禮物送給她。

王瑞恩已經提前到達慶功會現場，他作為個導演不需要女伴一同出席，而讓方若绮一人獨自出席似乎也不大好，她和關古威的感情那麽好，他們二人一起出席，又同是新人，媒體也不會諸多口舌。

“走吧，我們也該去現場了。”我對席若雲說。席若雲朝我點點頭，離開了EAMI。

今天，不僅是王瑞恩處女作指導的《明星志願》獲得空前成功的慶功，也不僅是古芊菁對于自己的惡行作出辯解的環節——還是郝友乾正式對媒體宣布自己日後将無條件資助王瑞恩所有電影拍攝計劃的時候。

郝友乾。

這個我一提起，一想起，就不禁想要嘔吐的男人。

但我卻必須忍下去，為了王瑞恩，為了方若绮，為了現在我擁有的所有。

如果說要怨，說要恨，也只能怨恨為什麽這個圈子裏有永無止盡的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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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號中午1點。

古芊菁換了一件淺綠色的禮服從更衣間裏走出來，看着面前好久不見的童靖陽，笑了笑，問：“今晚穿這件去參加慶功會怎麽樣？”

童靖陽靠在沙發背上，低頭頻頻看着手表，聽到古芊菁叫他，只是随意擡頭看一眼，然後淡淡地回了個“嗯”。

古芊菁不悅地哼了聲，“你就那麽急着想見到她？”

童靖陽沒有回答。

沉默着，盯着手表上秒針跳動過的每一小格。

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這麽漫長過。

上了車，古芊菁抿着唇在心裏斟酌半分，看了看身旁一臉平靜望向前方馬路的童靖陽，不知道是因為覺得自己不受重視還是因為妒忌，故意開口說道：“喂，告訴你個好消息。”

童靖陽挑眉，“你能有什麽好消息，別告訴我，我心髒受不了。”

古芊菁淡淡地彎起唇，目光卻是略帶感傷的，不知道到底是喜悅還是憂傷，她把頭靠在椅背上，靜靜地說：“立翔回來了。”

童靖陽狠狠地踩下了剎車，車子停在路邊，一雙綠眸被怒意燃亮，他一拳砸上方向盤——

“我靠林立翔那個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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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號下午4點15分。

明星酒店。六樓，慶功會現場。

“你好，王導演。”郝友乾身後跟随着數十保镖，浩浩蕩蕩地仿佛皇帝出巡一般駕到了慶功會現場，向王瑞恩伸出自己注資的手。

王瑞恩點點頭，“你好，理查。”

王瑞恩和郝友乾被稱為圈內最閃電速度的聯手。

這一交握，價值十幾億。

現場的記者馬上舉起相機咔嚓咔嚓地拍個不停，一邊驚嘆郝友乾尖銳專業的投資目光和王瑞恩這個導演界新秀的能耐。本來最初還有人反對王瑞恩退居幕後成為導演，如今郝友乾的加盟，已經成為了粉碎流言的最佳動作。

郝友乾對娛樂界的影響力在場記者都心知肚明，雖然他極少出現在公衆場合，但以前喬亞影業能夠在影視界獨占鳌頭，郝友乾在背後注資也是其中一個很大的原因。

如今郝友乾都撤資喬亞了。

他對外高調宣布自己看好王瑞恩，将無條件支持王瑞恩所有的電影拍攝計劃——相當于是調轉了方向，幫助彩虹影業在喬亞面臨産業動蕩的情況下，再補上沉重的一腳。喬亞這回真是不死也只剩半條命，媒體肯定發了瘋似的落井下石。

不過媒體也沒發布任何對郝友乾不利的新聞——比如說他見利忘義之類的。首先媒體是畏懼郝友乾的財大氣粗，生怕發了個什麽新聞惹怒了他老人家，第二天自己就丢了飯碗還順便害得公司倒閉。其次就是郝友乾并不是演藝圈中的人，他只是一個成功的商人典範，商人只認利益，不認道義，良禽擇木而栖，他撤資醜聞不斷的喬亞，也屬于情理中事。

“我在電視上看了你的《明星志願》的首映式，你說很看好的那個新人呢？只是在屏幕裏見過，今天倒也想一睹真人風采。”郝友乾對王瑞恩說。

王瑞恩看了看手表，“方若绮可能要晚些到，到時候一定會引薦給你看看的。”

郝友乾只是一笑，而後接過服務生遞來的一杯紅酒，抿了一口，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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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號下午4點20分。

明星酒店六樓，慶功會現場。

古芊菁挽着擺着一張苦瓜臉的童靖陽從電梯走出，記者馬上朝他們噴射出各種毒液，不斷拿着古芊菁被換角和欺壓新人的醜聞來盤問，連珠炮發，不逼死人誓不罷休。

古芊菁在強撐着笑容随便應付了句“所有的疑問請在今晚慶功會開始後再問，到時候會給大家留時間的”，然後被童靖陽用力一扯，帶到了安全出口處一個僻靜的電梯間前。

“把林立翔那的電話給我，我有事找他。”

古芊菁皺眉，下意識地捂住包，“你找他幹嘛！”

“我靠，我真不知道你看上那爛人什麽！全世界那麽多男人，你跟誰在一起不行啊，偏得跟他在一起啊？我告訴你，那玩意不是什麽好人！”童靖陽咆哮着，額頭上的青筋突爆，吼得從脖子一直到耳根都是紅着的。

古芊菁一聲冷笑，後退兩步，脊背貼在安全門上，燈光的照下，她妝容下是一張哭腫了的面容——

“不和他在一起，難道和你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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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號下午4點25分。

明星酒店六樓，慶功會現場。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如意料之中地電梯門口早就匍匐了大群的記者，以我和席若雲這樣搭檔無數次的熒屏情侶早就經驗老到——席若雲在第一時間把手伸進我的臂彎，我和她同時張開笑容，面對着閃光燈，合作無間地應付着記者。

記者要的也不過是幾張能夠有炒作價值的照片，好讓他們回到去公司對老總好交代，而我們這些做藝人的，也就是配合着他們，也相當于是給自己增加曝光率，大家各取所需合作愉快。

王瑞恩朝我招了招手，我和席若雲撥開記者，朝他走過去。

我看見端着紅酒杯一臉惬意和悠閑的郝友乾。他大概從接到我踏進明星酒店的消息的那一刻起，就開始倒數，我什麽時候會出現在他面前吧。

真是久等了啊。

只可惜你想見到我，我一點也不想見到你。

說事實的，我和你這種商人也不過是有肉體上的關系。

說根本的，我和你這種商人來往的，不過是自己想得到的利益。

沒有人會知道。

王瑞恩不知道，方若绮不知道，媒體不知道，大衆更不知道。只有我和郝友乾在心照不宣各懷鬼胎相互揣測着對方的心理，我覺得你是一個虱子滿身的富商，你覺得我是一個穿着Prada的男妓。

“你好，我是理查。”郝友乾看着我，對席若雲伸出手。

身後的閃光燈還在繼續，見證着郝友乾這個肥的流油的富商喜歡調戲女星的周所周知的“真相”。

我勾起唇，不露任何聲色地和郝友乾對視，我和他在空氣中交鋒的目光，不知道是火星四射，還是暗潮湧動——但在媒體眼裏，我們一定是友好的相見。

“久仰大名。”席若雲握住郝友乾的手，微笑說。

我猜，明天報紙的娛樂版肯定又會出一條新聞——

《富商郝友乾看上影後席若雲？天王面臨被撬牆角危險。》

要多色彩有多色彩，要多八卦有多八卦，這也正正順了郝友乾的意思，掩蓋了他那不為人知的性取向。

要是哪天郝友乾真正的性向被曝光，順便還牽帶出我這個女友無數的天王和他發生過關系，那娛樂界一定會被媒體轟炸得只剩下斷壁殘垣，我的FANS也被雷得外焦內嫩。

當然，這樣這麽毀滅性的新聞，又怎麽可能會被爆出呢？

這圈子裏，誰不畏懼郝友乾對媒體的操控能力？誰不畏懼他動動嘴皮子你今天還是商界龍頭明天就成了階下囚的能力？

我是天王，更畏懼。

“瑞恩……一直沒機會跟你說，我在今晚《明星志願》慶功會結束後，會宣布正式退出演藝圈的事。”席若雲看了看娛記，把王瑞恩拉到一旁，小聲說。

王瑞恩很明顯是十分驚訝，“我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意外。在圈子裏，像你這樣正當紅的藝人突然宣布退出演藝圈的，真是極少數。”

席若雲掩嘴笑了，眼睛彎成了好看的月牙，“你當年比我還突然吧，在拿到金像獎的舞臺上就直接宣布退居幕後了，媒體都根本沒時間反應。”

“哈哈，”王瑞恩笑笑，“說的也是。你是圈子裏很難得實力不錯的女藝人，我作為一個導演，還是難免有些惋惜，不過，我想我還是挺幸運的，找到了一個我認為有潛力做你接班人的人，不然你一退，日後我的電影質量可能還要下降了。”

“我的接班人？”席若雲疑惑地問，但即刻心髒被抽緊，“該不會是——”

“我看好若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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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號 4點28分。

明星酒店 安全出口電梯間。

古芊菁瞥了眼工作人員安排晚上慶功會結束後給自己準備的房間的門卡，按了上去電梯的按鈕，板着一張臉，和一直沉默的童靖陽僵立着。

整個空間裏都是滿的快要溢出來的哀傷。

……

“不和他在一起，和你在一起嗎？”

——和你在一起嗎？這是不可能的，你只想和那個方若绮在一起。

既然如此，你不是一直很想擺脫我嗎，又為什麽還要管我和誰在一起？！

“你憑什麽管我，童靖陽，你憑什麽管我！”古芊菁咬牙切齒地朝童靖陽丢過去這麽一句話，眼睛被血絲弄得通紅，幾乎是要跺腳跳起來的模樣。

童靖陽狠狠地轉身，捏住古芊菁的肩膀，憤怒地說：“因為……”

口袋裏手機響起的鈴聲打斷了童靖陽怒吼的聲音——

童靖陽看着古芊菁緊皺的眉頭，意識到自己下手有些重了，低罵一聲然後放開手，去掏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串陌生來電。

就在童靖陽想要按掉不知道又是哪家記者打來的騷擾電話的時候，古芊菁突然用力地捂住嘴，不可置信地驚呼出聲，“立翔？！怎麽可能，他為什麽會打給你！”

童靖陽聽完推開安全出口的門就往樓道裏面走，“我還沒找他，他居然來找我，算他還是個帶種的男人！”

古芊菁一驚，連忙跟上去，看見童靖陽按了接通鍵——

“林立翔，你他媽是來找死的麽？”

******

5月2號 4點40分。

郝友乾看了看站在不遠處和王瑞恩單獨談話的席若雲，朝我走近兩步，我全身上下的疙瘩迅速冒起，只覺得有一大堆腐臭的惡臭熏天的垃圾在朝我靠近——

“你喜歡那樣的？”

“神經病。”

如果要說這世界上有一個人，我會無所謂優雅的形象甚至是直接用粗魯的表達方式來說出我內心的想法的人的話，這個人，一定是郝友乾。

關于這點，盡管我覺得他很惡心，但他卻還覺得自己很幸運，不要臉地說他是唯一能接觸到真實的我的人——這點，我在心裏狠狠地否認了。這不是真實的我，只是在面對你時，我最真實的感受。

你郝友乾就是個神經病。

你就是個走在街上會摔進下水道，睡在床上會掉到地板，洗澡會一腳滑頭栽進馬桶，喝杯水會把假牙一起咽下去，切個牛排會切到手指，吃個香腸會吃成蠟燭，拿個發膠會拿成萬能膠的——神經病。

不過當然，雖然此時我嘴裏念出的是“神經病”這三個字，但礙于我仍然在臉上保持着雷打不動的微笑，并且友好地和郝友乾對視，所以那些記者也只是會以為我說了一句“合作愉快”而已。

郝友乾看着我一直笑，笑得臉上萬千溝壑堆積，笑得法令紋深邃吓人，笑得天地變色，笑得人心髒病發——我還真不知道他在笑什麽東西。

……

“你喜歡方若绮麽？”郝友乾笑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