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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绮進了電梯後，童靖陽站在不遠處猶豫片刻，擡頭看向電子板顯示停在了13樓，便立馬從安全出口的樓道往上去。

——果然是去找方若绮的。

見那個娛記也跟在童靖陽的身後不怕死地爬着樓梯，我遲疑了一會，按了電梯上去的按鈕——我可沒童靖陽那麽好的體力從6樓跑到13樓，也沒那個娛記那麽大的膽子頂着童靖陽那縱橫黑道的勢力去跟他後面。

進了電梯，只是愈發覺得事情有些奇怪。童靖陽自那天在《明星志願》片場與方若绮見了一面被自己故意打斷後，他就再也沒和方若绮有過什麽交集，之後在片場他和方若绮遇到，兩人都是漠不關心當做不認識對方。

不過，後來童靖陽頻頻出現在片場接古芊菁收工去拍《戰栗天使》的事倒是真的。現在仔細一想，以童靖陽的性格和他那繁忙的工作，竟然能擠出這麽多的時間來接女朋友下班——

總該不會，他以接自己女朋友為由，實際是來看方若绮的吧？

不禁失笑，若這個猜想是真的，那童靖陽狷狂的外表之下沒想到還有這樣一顆細膩的心。

只是，他從前需要避着古芊菁來找方若绮，現在為何又變得毫不顧忌？

走出電梯，思緒被不遠處傳來的聲音打斷，隐約地聽到方若绮讓童靖陽放開他，然後童靖陽則是在粗吼着。

我皺了皺眉，朝前走了幾步，看到娛記憑借他強大的臂力以一個奇異的姿勢挂在窗口——類似于蝙蝠俠——我嚴重懷疑這個娛記在做這行之前是不是當過體操運動員。他為了不引起房間內那對癡男怨女的注意，凝神靜氣地倒挂窗口舉着照相機眉飛色舞大膽包天地拍着照，我想，如果那大門不是關着的，他可能還會直接沖進去，來一句捉奸在床，然後捕捉下童靖陽和方若绮衣衫不整震怒驚天的表情——當然，我覺得這記者實在是太敬業了，他大概完全沒意識到如果給童靖陽發現了他會有什麽後果。

“黎華？你不是應該在6樓慶功會現場麽？”不愧是記者，在他神情專注于拍攝激情片頭的時刻裏，還能分出神來看到站在他旁邊一直仔細打量着他并且準備好了手機随時替他撥打120的我。他看了看窗內，然後終于恢複了正常人的姿勢，雙腳落地，一臉敬業狗仔的表情湊到我身邊，“你和童靖陽一直是惺惺相惜的對手，這方若绮又是和你合作過的新紮女星，你知道他們有什麽關系麽？”

我用手托住下巴，微笑地看着這個記者。

那記者按了自己手裏的照相機幾下，大概是在欣賞他的“傑作”，然後他突然眼睛一轉，想到了什麽，問我：“不對，或許我應該問，你黎天王特地從6樓跑到13樓，是為了童靖陽呢，還是為了方若绮？”那記者壞笑着，“聽聞你和童靖陽接下了一部同志片就在不久後開拍，莫非你們真的有龍陽之好？”

我笑了笑，“無可奉告。”

“我說黎天王，你嘴巴總那麽嚴幹嘛，你要想啊，這童靖陽是藝壇裏和你競争最大的對手，你拼了那麽多年了才坐到今天的位置，童靖陽和你又不同，他有岳行空那麽大個後臺，去年他自請退出藝能大典選舉不說，兩年後他肯定不會再像去年那樣退出了吧？到時候你的天寶座要是被他搶了去，那多不值啊。你說是不是？”

“所以呢？”我就差沒問服務生要杯茶一邊聽一邊喝了，這記者講話的時候表情豐富多變，口水猶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絕，就算轉個行去做演員或者主持人都沒什麽錯。

“所以你更應該幫助我啊！我們做記者的職責就是讓大衆知道真相啊，你只是提供一下童靖陽和方若绮的‘真相’而已，我們又不會把爆料人的真實姓名說出去，到時候童靖陽被扣上個劈腿的帽子，以岳行空的脾氣肯定容不得自己女兒受委屈，童靖陽八成就給喬亞送去冰箱了，你這天王寶座還不坐得穩穩的麽？”

我揉了揉眉心，實在是很佩服這人的分析能力。

童靖陽是藝能大典上最有機會與我一争高下的男藝人——同時也可以這麽說，除了童靖陽之外的男藝人，我根本就沒放在眼裏。

雖然這記者的廢話挺多也挺狡詐，但起碼他有一點說的沒錯，我和童靖陽算是惺惺相惜的對手，因此，我又怎麽可能以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去打擊對方？即使日後贏了，也不為光彩。

何況，就算我肯捂着良心把童靖陽和方若绮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出去，童靖陽的人氣和前途必然受損，但他好歹也是基底穩實的藝人，不可能被幾句流言蜚語所整垮——這圈子裏，哪個男藝人不老是傳個緋聞啊，今天說你跟哪個歌後影後有一腿，明天又說你跨了十幾年去調戲一下嫩模。說到底，形象受損最嚴重的，還不是那些女明星。童靖陽被爆劈腿也就罷了，但方若绮不同，她是一個新人，剛出道就惹上這種麻煩事，本來就沒人氣也沒名氣，靠沾了點王瑞恩的仙氣才能出鏡，肯定得前途斷送。

說這些娛記是狗，還真是不為過。

“你不是要真相麽，我倒是有件事可以告訴你。”我微笑着說：“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告訴我你是哪家雜志社的。”

“好說。”見那記者一扯頭頂上的帽子，歪嘴得瑟地笑了笑，舉着照相機拍了我幾張照，擺出專業人士的架子，“我是明星日報的記者陳樂群。”

“哦，我記住了。”我點點頭，“開個價吧，你要多少？”

“什麽？”

我指了指他的照相機，“底片。”

陳樂群揉了揉鼻子，笑道：“黎天王你真是會開玩笑，這等火爆的新聞只得我一個人做獨家消息，明天肯定是要上娛樂報紙頭條的，到時候印了又印，老總肯定加我工資，你以為我會貪你那點小錢？”

“300萬。”我懶得聽他廢話。

“誰不知道你黎華是男藝人吸金之首啊，随随便便接個廣告都幾百萬上下的，這相片裏可是上屆天王和王瑞恩首次提攜的女星啊……”

“600萬。”

“你……！”

其實真的沒什麽可多說的，他們娛記這麽拼去搶新聞也不過是為了錢，直截了當地說，省得浪費大家的時間。

“陳樂群，你也不是第一天吃這行飯了，總該了解一些童靖陽的背景吧？”我說。

“你想說什麽？”

“你不賣底片也沒什麽關系，你剛剛都把你的名字和工作單位告訴我了，如果你把這手照片放出去，我就把你的名字告訴童靖陽。只怕你今晚還手腳俱全能蹦能跳能說會道的站在這裏，明天可能就被童靖陽手下的人把你的手腳送去了臺北，你的內髒送去了臺東。”

“……”陳樂群被吓得哆嗦了兩下照相機，險些砸在了地上。我氣定神閑地看着他，他的臉色赤橙黃綠青藍紫都變了個遍，但作為一個狗仔，他必然是得練就一身鋼筋鐵骨，吃了熊心豹子膽，就算已經被人吓個半死也還得撐住的能耐，“你、你唬誰啊……”不過這結巴的說話聲音徹底出賣了他。

于是我再加了把勁，特別嚴肅地說道：“真的，相信我，憑童靖陽的能力，就算你發完消息的第二天就跑路了，他還是能派出個千百來人把你從茫茫人海裏揪出來，然後……然後會發生什麽你自己想想吧，你們當記者的想象力不是最豐富了麽？”

“…………”陳樂群估計已經快到了心理極限了。他只是為了混口飯吃，實在沒必要丢了性命，以童靖陽的火爆個性什麽做不出來？他完全相信我這絕對不只是胡編亂造而已。

其實娛樂界裏把對方的醜聞挖出來也是常有的事，娛記寫自己的，明星幹自己的，你我井水不犯河水——看郝友乾那種首富級的人物媒體不也還是經常說他的花邊新聞麽——雖然那是他逢場作戲而已。但童靖陽不同，娛記搞他可以，只可惜這事事關方若绮，童靖陽不可能坐視不理，我也不可能坐視不理。

“算你狠。”陳樂群心不甘情不願地把底片拆出來，抛給我，依依不舍地看了看那扇有童靖陽和方若绮在內的大門，仿佛自己的情人在裏面似的，然後才揚長而去。

臨進電梯前，陳樂群突然一改常色，調侃說道：“黎華，你還真是個怪人。童靖陽和你非親非故，那方若绮更是與你毫無瓜葛，至于我的性命就更與你無關了，一向對其他藝人醜聞退避三舍的天王，今天竟然會為了一卷底片和我大費周章？哈哈，即使丢了底片，我卻拿到了更有價值的消息。”

我不以為然地笑笑，朝電梯裏的陳樂群擺了擺手，說：“走好。明天我會把錢彙去你賬戶的。”

于是電梯門關上了。

終于把陳樂群那只拼命亂吠的狗送走了。

安靜得只剩下那房間裏傳出的憤怒的聲音，繼而就是衣服被用力扯破的聲音，跟着，就只剩下濃濃的嬌喘。

我站在門口，其實有那麽一個沖動伸手去敲門打斷裏面所有的聲響，但是理性地想一想，裏面那二人，确實與我無關。

童靖陽和方若绮是舊相識，沒準我現在進去，還是擾人纏綿呢。

想着幹脆離開？雙腿卻不願動彈，但耳朵又想緊閉，不想聽見房裏那些羞人的聲音。只是越聽，越覺得憤怒。

我對着他們的門口靠在對面的牆壁上，仰頭，後腦勺後面是堅硬而冰涼的牆壁，四周圍是一片寂靜，而裏面雖然我不知道詳細情況，卻也肯定是一片桃色激情。

心裏一片說不出的滋味。

如果此時站在這裏的人不是我，而是王瑞恩，興許他早已破門而入，将方若绮帶走，哪怕和童靖陽來一場格鬥賽也再所不辭。可我不行，我有很多東西要顧及，我不能随随便便大打出手弄得一身傷痕，我能做的，也只是替方若绮攔下這麽一卷底片而已。

這是多令人無奈的事實。

即使想保護你，卻不能，只因我是天王黎華。

若雲啊若雲，你終究還是托付錯了人。

而此刻我站在這裏，與6樓發生的所有事都斷絕了聯系，我不知道醉酒的王瑞恩如何，不知道一心焦慮着方若绮未來的席若雲如何，不知道被童靖陽撇下的古芊菁如何，不知道我那個單純到極點的師弟關古威如何——

我也不知道房間裏面那二人究竟進展到了何許地步。也許正在做着男女之間最親密的事，也許方若绮正在聽着童靖陽式的甜言蜜語感動得痛哭流涕決心與王瑞恩斷絕所有關系，也或許是方若绮一巴掌甩在童靖陽的臉上叫他滾蛋？

不管是我猜想中的哪一種，我都無法得知，因為我只是一個外人，我只能站在外面，聽他們隔了一道門傳出來的細微的聲響。

夜，漸深。

******

明星酒店，6樓，男洗手間。

“嘔——”

王瑞恩趴在洗手池裏，差不多整個頭都埋了下去，大腦裏一陣天旋地轉，胃裏一片排山倒海，吐得不省人事。

席若雲為難地站在門口，看着王瑞恩那麽難受的樣子也無能為力。她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沒有人之後，提了提裙擺，走進了男洗手間，慈母一般地溫柔撫摸着王瑞恩的後背，想讓他舒服些。

那畢竟是96度的酒，一杯下肚，據說能走直線的人已經是個奇跡——所以，王瑞恩此時的樣子是絕對屬于正常人範圍內的。

“瑞恩，你覺得怎麽樣？”席若雲擔心地問道。

王瑞恩借着剛剛吐完的那一點點清醒，擰開了水龍頭的水，洗了洗臉——雖然在席若雲眼裏，他現在簡直是在洗頭。然後擡起頭來，沖着席若雲陽光燦爛春光明媚地笑了笑，說：“若绮……我沒事兒。”

但由于王瑞恩此時說話十分含糊，席若雲壓根沒聽清他說的是“若绮”，由于王瑞恩看着她的眼神太過熱烈和專注，她只以為他說的是“若雲”。于是——

“慶功會也差不多結束了，要不……我先扶你回房間休息一下吧？”席若雲擔憂地看着王瑞恩現在滿臉通紅随時可能昏倒在地的樣子，說。

“回房？”王瑞恩笑了笑，然後突然間兩眼放光地從口袋裏把門卡拿出來，萬分慎重地交到席若雲手裏，大功告成後全身像被抽掉了筋一樣靠在席若雲身上，昏昏沉沉地說：“那就回去吧……”說完，他還在席若雲的頸脖間讨好似的蹭了蹭。

席若雲無奈地笑了笑，感覺旁邊就是趴了個小孩子，她扛着王瑞恩的手臂，走到電梯裏，按了12層。

房間內。

席若雲扛着王瑞恩一路歪歪扭扭——由于兩人身高和體重嚴重不成正比的關系——左撞又撞的終于成功把王瑞恩送上了床——

王瑞恩蹬了兩下腿，把鞋脫了，然後自動自覺地脫了衣服和褲子，攤在床上一動不動，跟條死魚似的。

席若雲開了臺燈，從櫃子裏把被子拿出來幫王瑞恩蓋上，輕聲說了聲，“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然後低頭琢磨了一下自己還沒來得及跟王瑞恩讨論方若绮的事情，但無奈王瑞恩這樣不省人事，肯定是說不了的了，只好先離開。

“不要走！”在床上原本看似已經睡着的王瑞恩突然坐了起來，閉着眼睛精準無比地拉過席若雲的手臂，席若雲驚叫一聲，被王瑞恩壓在了身下。

******

明星酒店，6樓，餐桌前。

關古威一邊打着嗝一邊四處找水喝，但是拉過的服務生都會恭恭敬敬讓人無法怒斥地說一句：“抱歉先生，這裏只有酒。”

關古威舔了舔嘴唇吃了那麽多東西卻沒水喝感覺像是在沙漠裏旅行一樣。他無奈要了一杯紅酒，走回餐桌前坐下，正準備喝的時候，古芊菁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在關古威目瞪口呆張嘴說了“你幹……”兩個字後，古芊菁一把奪過關古威的紅酒，一飲而盡。完後，她不顧關古威那可憐巴巴的快要被渴死的小眼神，醉眼迷離地撇了撇嘴，“就這麽點酒，還不夠本小姐漱口呢！”

關古威怒了，一蹦三尺高，“古芊菁！”關古威本來就在學校的時候不喜歡古芊菁，沒想到進了演藝圈後，他們一個是歌手，一個是演員，還得相見，今天古芊菁又有意無意地搶了他的酒喝，就是脾氣再好的人也有火氣。

古芊菁眯着眼睛努力看清眼前的認識誰，然後哼了哼，“哦，是你啊，傻小子。”

“誰是傻小子！你還傻村姑呢！”

“對了，傻小子，你有看見童靖陽麽……”古芊菁突然低下聲音問。

“沒有！”

“我好像……把他弄丢了。”古芊菁攤坐在椅子裏，把臉埋在手心中，小聲地嗚咽起來。

關古威在原地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雖然他平日對古芊菁印象不好，但畢竟也沒有什麽深仇大恨，面對一個女生在他面前哭泣，讓他再繼續發火也是不可能的了。

“你……你沒事吧？”思考了半天，關古威終于鼓起膽子說。

“哈哈，本小姐有事沒事關你什麽事！”古芊菁突然擡起頭，淚痕和笑容在她臉上交錯，看起來十分怪異。

“切，你這人就是不識好歹！”關古威憤憤道。

“找你的大姐去吧！你們……不都愛她麽？”古芊菁說着，因為早就喝得爛醉，腳下也站不穩，踉跄了幾步，被關古威扶住，她推開他，“滾開，本小姐要去6樓睡覺！”

“這裏就是6樓啊……你要睡在桌子上還是地板上？”

“本小姐睡的都是高床軟枕！跟你們這些下等人才不一樣！”古芊菁把門卡從口袋裏摸出，得意地在關古威面前晃了晃，“看到沒有，總統套房！”

關古威不屑地看了兩眼，捧腹大笑起來，“上等人，你這是9樓！”

古芊菁扁嘴，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手中的卡，然後翻轉又翻轉，終于發現原來是個9字，但又覺得面子挂不住，只好哼哼，“我這是在考驗你智商！還不錯，是個正常人，為了獎勵你，本小姐請你喝酒怎麽樣？”古芊菁拍着關古威的肩膀一嘴酒氣地說道，完全忘記了眼前這個男生是自己曾經因為方若绮恨的牙癢癢的人。

“女酒鬼，誰要和你喝酒。”關古威懶得理她，但腦筋一轉，随即問道：“不過你那什麽什麽總統套房裏面有水沒有？”

“你要什麽水都有！”古芊菁豪氣地說。

關古威趕緊饞起古芊菁的手臂，“走走走，小的送你上西天……不不不，送你上9樓。”

古芊菁哈哈大笑癫狂地說了句“小崽子老娘還怕你不成”然後和關古威勾肩搭背地上了9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