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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華為何會在這裏?
擡眸看向眼前的男子,只是驚鴻一瞥,便覺得臉上一片火辣辣的熱感,下意識地用手扯了扯身上破爛不堪的禮服,像個剛剛被強奸完落荒而逃的人。當然,此刻若硬是說是被童靖陽用強的,自己也有些心虛,畢竟到了後頭,也因為自己對他的感情而少了幾分抵觸。
我的手腳顯得十分局促,不知道該擺哪裏,想遮住胸口,大腿卻又露在了外面,想遮住大腿,卻又生怕胸前的衣料會滑下——EC
我朝門外走出幾步,然後盡量用極輕的力道把門關上,生怕吵醒了裏面的人。但随即又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非常愚蠢的決定——明明自己在換上禮服前,還穿了牛仔褲和衣服來,大可不必再穿身上這一套破爛禮服。
是硬着頭皮再進一次房間?只怕吵醒了裏面的人,想出來,也是不可能的了。昨夜已經放縱了自己,是該恢複清醒,回到現實。
黎華身為王瑞恩的摯友,我面對他的心情自然不會好到哪去,最怕他突然問出一句,你昨晚去幹什麽了?那我真的是難以啓齒無所答辯。
和黎華面對面站在門口不知道有多久,不敢擡頭與他對視,因為心虛和羞恥,只覺得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身上流轉,可以想象得出他那如柳般細長的眉睫,琥珀色迷幻的目光,還有櫻花般的唇瓣。
美奂絕倫,卻難以捉摸。
其實他無非就是覺得我可憐?可是想一想,自己現在的模樣,也就是看上去可憐,實際上,卻有更多的可恨之處——肉體上的出軌,和精神上的出軌別無二樣,何況自己,是精神肉體雙重出軌。
但是如果黎華覺得自己可恨,為何不立馬轉身掉頭離去,也省得看得眼煩?聽他的語氣和略帶倦意的神情,應該是早随自己來到了房間門外,至于黎華究竟聽到了多少,知道了多少,那只有他一個人知曉,我知道的只是,他并沒有把這一切都告訴王瑞恩。
此刻卻要為這樣一件隐瞞了王瑞恩的事感到一絲僥幸——
從心底說,我并不想失去王瑞恩。因為他給自己那一份溫暖滿滿的愛。
“先穿上吧。”黎華突然開口說話,他把自己身上單薄的襯衫脫下來,側過臉,遞給我,像是非禮勿視。
我再次擡頭細看這個男人,他原本就顯瘦的身材在毫無衣布遮掩後顯得更加消瘦,肩頭那些突兀明顯的骨骼仿佛指尖稍微一觸,便是能感受到劃開血肉的鋒利。這樣如紙片般削薄的身材,不知道是大街上多少女生嚷嚷着想要減肥後達到的效果,映襯着他那張傾城華美的臉,身為一個男人,他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妖孽。
只是,眼前的人即便再如何的絕代妖嬈,自己也無心欣賞。
我的感情世界,我的生活,都被自己親手弄得亂七八糟,腦袋都成了一團漿糊,現在就算路邊的花朵再美麗,對于無暇欣賞的人,看到的也與雜草毫無區別。
“……謝謝。”話一出口,自己卻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嗓子甚至是啞的,興許是昨晚在拒絕的時候,喊破了喉嚨。
我把黎華的襯衫穿上,也顧不得上半身襯衫,下半身禮服的古怪裝束,心虛地看向黎華,他卻沒有再看自己,不知道是否是懶得看。他只是感覺到自己穿好了衣服,便緩緩朝電梯間走去,說:“去找我的助理,幫你弄一套衣服換上。”
鼻子突然間變的酸澀,莫名其妙地感激起黎華對自己昨夜的經歷不聞不問。方才在見到他在門外的那一刻,真的是很害怕,害怕他會追根究底地盤問自己究竟發生了何事,盤問自己身上那些羞恥的痕跡究竟是從何而來——要我,如何作答?
我和黎華并肩走着,他的氣息很安靜,少了些平日在鎂光燈下看見的鋒芒。我的雙手抱在身前,裹着黎華那件于我而言偏大許多的衣服,弓着背,走得很慢,感覺像是個年邁的老人。
黎華也只是慢慢地陪我走着,神情很淡然,看不出他是何種心情。
按了下去的電梯按鈕,我看着電子板上從頂樓不斷下降的數字,只想趕緊逃離這一層,想要把昨夜的一切都抹去,害怕那些被塵封許久卻在昨夜被開封的感情再一次闖入心扉,讓一切變得愈發不可收拾。
黎華把手悠閑地插進褲袋裏,看着電子板若有所思,良久,他微啓雙唇——
“瑞恩對你是真心的。”
多麽輕微卻也沉重的一句話。
這句話讓我有些意外,并不是他想表達的意思,而是說出這句話的人是黎華。
他和王瑞恩的感情要好有目共睹,身為他兄弟的女朋友的我,再被他抓包與別的男人共歡一夜之後,沒有用一紙狀書去朝王瑞恩揭發自己的罪行,反倒是采取了這樣溫情的手段?
黎華,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我還不至于于愚蠢得連一個人的真情假意都還分不清——不,我也的确是分不清。曾經的我,因為童靖陽愛過也恨過,他與我在一起時,我覺得他是真情,但當他離開時,我即刻又覺得他待自己是假意。
我是一個很容易被動搖信念的女人,唯獨是王瑞恩,他給自己心中帶來的那份安穩,卻是讓我不得不去信賴自己的真心。
“你知道麽,他這人的感情觀裏,揉不得半點沙子。”
我站在他的身旁靜靜地聽着,不說話,也不願多想。
黎華說得很對,王瑞恩的感情太誠摯太純潔,甚至讓人覺得他這樣單純的感情是不應該存在在這樣一個肮髒的世間的。可他卻的的确确存在了,而且還用他生命裏所有的溫暖包圍了我,看不得我受半點委屈。
他如此待我,換了是自己如此對待別人,又怎麽會甘心看到自己所信念的完美無瑕的感情世界裏出現半點瑕疵?
就好比一顆原本晶瑩剔透的水晶球,有一天,它被人無意間地擦損了,即使如何地去掩飾,也無法恢複原本美好的樣貌。
進到電梯裏,狹小的空間和壓抑的空氣把我和黎華迅速地包圍起來,耳朵邊是頭頂上排氣扇的轉動帶起的氣流聲,還有一如既往的電纜聲。我用餘光看了看身旁的黎華,他仍舊美得動魄驚心,飄忽得難以捉摸,他在我眼裏,仍舊還是一個妖孽,一個非人類物種。
但是我對他那種敬畏的心情,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興許是那一夜在 PUB,他被自己糟糕的酒量摧殘卻沒有追究。又興許是剛才在門口,他給我遞來衣服的那一瞬——
終于讓我明白。盡管黎華是天王還是一個有着絕麗皮囊的妖孽還是一個看起來如何也不像人類的物種——但他都只是一個人,其餘的所有,都是外界給他加上去的華麗辭藻。
沒有黎華這個藝名,他只是歐凱華;沒有天王這個封號,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明星;沒有妖孽這個形容,他也不過是有着一副姣好面容的美男子。
一切就只是如此簡單,為何從前的自己想得太過複雜?
要說起來,如果不是因為被趕出家門的那夜遇見了他和席若雲,自己也不會對他有諸多偏見,以至于一見到他就感覺到全身的寒意湧起。
在今天,我卻感激起他來。
“為什麽這麽看着我?”黎華突然說。
我一怔,立刻收回了目光,但發現黎華卻沒有直視自己,只是透過電梯裏的玻璃看見了自己的目光。
臉上像是被火燒,有種偷窺被發現的窘迫。
我小聲地說:“沒什麽……就是……謝謝你。”
“謝我什麽?”黎華薄唇輕挑,微眯鳳眼,側身朝我靠近一步。
這電梯間很小,根本容不得我後退。雖然心中對他已經沒了從前那一份恐懼之感,但面臨着他這樣不可捉摸的壓迫,還是有點想要慌張避開。
“方若绮……”黎華細細地凝視我的臉,微皺眉心念我的名字。
“……?”
“……你嘴唇破了。”見黎華動了動身側的手,輕擡食指靠近我的嘴唇,我心中開始慌亂起來,看着離我越來越近宛若白玉般細膩的指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嘴唇上的傷口,是誰給的,我無法忘卻。
就在黎華的手指快要觸碰到我的唇的時候,電梯門卻打開了。
門外站着的是王瑞恩和席若雲。
黎華眼底的目光猶如被石子抛進的湖面一般晃動了幾下,繼而恢複了平靜,連漣漪都不剩。他收回手指,但在看見電梯外的人時,盡管是泰山崩于前而不色變的天王,身體也是不住的一震。
“王大哥……”我看了看王瑞恩,又看了看席若雲,心裏被溫暖的那一小塊地方瞬間冷卻下來,在輕聲呼喚後得不到任何回應,只是看見王瑞恩鐵青的臉色和鄙夷的目光。
此時的王瑞恩,脖子上的領帶歪歪斜斜的挂着,衣服的扣子也扣得上下不整,頭發像個雞窩一樣罩在頭頂——他沉默着走進電梯裏,轉身背對我,我看見他衣領後露出來的一小節後背上,有女人尖銳指甲刮出來的血痕——
下意識地看向王瑞恩身旁的席若雲,她身上的禮服其實和自己的沒多大不同,也是破破爛爛的,而她是一臉煞白,時不時瞄向王瑞恩,又瞄向我。我的心裏是說不出的麻木和冰冷,席若雲的面容即使蒼白,卻也掩不去她天生的麗質,還是那一副恍若從水墨雲煙裏暈染出的美人模樣。只是再往下看,她的頸脖上,是和自己頸脖上一樣的深紫色的吻痕。
是要有多大力的吻,才能造成這樣的印記?自己,再清楚不過。
心裏呼嘯的不悅和煩躁充斥了整個思想,為王瑞恩的沉默不語感到憤怒,為席若雲怯懦的目光感到憤怒,想要立即按停了電梯把我們困在這裏掀出底牌說個清楚,但是想一想,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去詢問?
王瑞恩高大強健的身體就在我身前,有那麽一個沖動,上前去抱住他,因為害怕他會離開自己。但卻沒有這個勇氣。
自己昨夜才抱了另一個男人,此時又去投懷送抱,豈不是像一個不知廉恥的婊子?
通過鏡子打量此時的自己,也難怪王瑞恩會選擇一語不發。自己這副被蹂躏踐踏過後的德行,像屎一樣糊在臉上的脂粉,外帶上裹着一件男式襯衫和身旁赤裸着上半身的黎華——這黎華還要是王瑞恩自己的好兄弟——換了是誰,也難以承受這樣的場景。
我看見黎華透過鏡子對我使了使眼色,大概是示意我現在不要說話。
我微微地點頭,實際上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能說什麽?我和黎華什麽事也沒發生,但看上去卻又像發生了什麽,但自己事實在昨夜又的确發生了些什麽——只不過不是和黎華。而看看眼前的王瑞恩和席若雲,看起來也完全不像沒發生過什麽的樣子。
這樣一個混亂的局面,說多錯多,做多錯多,不如大家都不要先挑起這個引火線,省得轟的一聲,把世界夷為平地——
就在我自以為這個局面已經被控制,身體裏那個定時炸彈也被剪斷了連線,驚濤駭浪也逐漸歸于小波細流之時,卻不知,就在不遠處等着自己的,則是一個足以摧毀在場所有人內心的精神炸彈——
電梯在11樓的時候停止了。
開門,門外站的是衣衫不整的童靖陽。他臉上是憔悴的青色的胡渣,腰間的褲子拉聳着挂在皮帶上,像一個剛剛流浪完的浪子。
王瑞恩覺得童靖陽這種裝扮有些奇怪,但只是讓了讓身體,給童靖陽留了進來的位置。
而王瑞恩這一讓,讓他身後的我和黎華,直接迎上了童靖陽。
一如既往熟悉的眉目,張揚跋扈,狷狂不羁,那一刃鋒利的眉毛配合着輕蔑的目光,像是想要割破在場所有人的喉口。
童靖陽把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挑眉看了看我和黎華。在我和他的目光接觸的那一瞬間時,我感覺到,我的全身都在劇烈的顫抖——而黎華,卻像是火燒澆油抑或是宣戰一般地,把他的手,松松垮垮卻恰到好處地搭在了我的肩頭。
我想,除了黎華以外,沒人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
王瑞恩的眉頭則是皺得更深。
席若雲的臉色則是愈加地蒼白。
“哈!方若绮!哈哈!”童靖陽看到這一幕,卻突然輕狂地笑起來,那笑聲極為的諷刺,狠狠地撼動着我的五髒六腑和神經,“黎華,我警告過你的,不要碰方若绮!”
王瑞恩不明所以地向黎華投去疑問的目光。
我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童靖陽大敞的衣衫和他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心裏說不清究竟是心疼還是怨恨。
而黎華,則是一副氣定神閑淡然出塵不問世間的模樣淺笑着回應童靖陽,直接把王瑞恩當成了空氣。
兩人的表現形成鮮明的對比。
童靖陽從口袋裏摸出兩張皺皺巴巴的支票——我一眼便認出了,那是我今早放在他枕邊的那兩張——一張是自己的電影酬勞,一張是他以前給自己的。
童靖陽帶着輕蔑的笑意走到我面前,伸手,像是想要習慣性地握住我的肩頭,但我的身體卻被黎華輕巧地用力一拉,拽到了他的身後。
我呆呆地看着上一秒還站在我身旁,下一秒則是擋在了我身前的黎華。
其實啊,無論自己對黎華的感覺如何改變。有一點,卻是永恒不變的——
黎華,他是我猜不透的謎。
黎華的身材很清瘦,不像王瑞恩那般強健,只要站在自己身前,便可以徹徹底底地遮住自己,把自己保護得滴水不漏。而黎華,他在你身前的時候,看起來仿佛是要為你遮風擋雨,但他的身材卻是那樣的削瘦,就像一只美麗也脆弱的蝴蝶,像一朵嬌嫩也易損的鮮花——這樣的人,我站在他的身後,非但沒感覺到安全,還覺得世界變得越來越糟糕。
童靖陽伸到半空的手抓了個空,變得更加惱火,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從牙縫裏擠出來,把手裏捏着的那兩張支票劈頭蓋臉地甩到黎華身上,看着我,說:“方若绮,你最好記住我昨晚說的話——你無論怎麽逃,也別想逃開我的身邊。你以為我童靖陽的身價就那麽便宜?七十萬就想買我一夜?哈哈,你想都別想!”他狠狠地戳了一下電梯門關閉的按鈕,那塑料外殼仿佛會被他手指的力道給戳破。
黎華仍舊是站在我的身前,一聲不吭,我也看不見他的神情。
而站在一旁的王瑞恩,早已面如死灰,身如雕塑,僵硬緊繃得仿佛你輕輕一碰便會碎了一地。
我知道他受不了了。
任何一個男人看到自己的女朋友和別的男人搞在一起都會受不了的。
可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我無法去解釋。
是我,毀了王瑞恩那樣一顆琉璃般透徹卻也脆弱的心。
可我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麽了。
不知道童靖陽是怎麽了,不知道王瑞恩是怎麽了,不知道黎華是怎麽了。
我看着王瑞恩,膽戰心驚,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就會因為過度的壓抑而悲憤地離去,離開我的身旁。
但我沒想到的是,關古威,竟會是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9層到了——”
電梯裏那個平時聽來平平無奇的官方女聲,此刻聽來卻是猶如惡鬼嘶吼般的聲音在我們五個人的耳邊響起,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電梯門剛開,一股強烈的酒氣便撲面而來,關古威穿着古芊菁昨晚參加慶功會的淡綠色禮服,他男生平平的胸口掩在禮服的後面,肩帶銷魂地滑落在一邊,他的左臉上還有一個鮮紅的唇印,一只腳踩着男士休閑鞋,一只腳踩着十二公分的高跟鞋淩亂地出現在我們所有人的面前——
而古芊菁,則是穿着關古威原本身上的淡粉色襯衫,并且不知道是不是那襯衫太大的關系,古芊菁并沒有穿褲子——直接把襯衫當成了長衫來穿。她臉上的妝容的糟糕程度和我有得一拼,眼妝全都糊成了一團,眼睛下是幾道漆黑的淚痕,看起來要多滲人有多滲人。
古芊菁在看到童靖陽之後,癟了癟幾下唇,然後撲進了他的懷裏,眼淚瞬間打濕了童靖陽的衣襟。
關古威在看到我之後,嚎啕大哭,擡腿一蹬,把高跟鞋甩了,單腳蹦地撲進我懷裏,撞開了我身前的黎華。
王瑞恩看了看關古威,又深深地凝視我一眼,然後崩潰般地低吼一聲,單手握拳用力地砸在電梯間的壁上,趁電梯門關上之前,憤怒地走了出去。
電梯門将我與王瑞恩徹底隔絕。
他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視線裏,留下一片燈光帶來的刺眼的蒼白。
脆弱的電梯晃了幾晃,像是在抗議我們這一群鬧得天翻地覆的人類。
我絕望地兩眼一閉,心想為何這部電梯不幹脆墜落讓我們一起同歸于盡?
……
而在我閉上眼睛前最後的視線裏,是童靖陽撫上古芊菁後背的溫柔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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