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宅貨谪仙

盡歡眼角一抽,一臉慘不忍睹的轉過頭去,拒絕和榻上的宅貨進行包括眼神在內的任何交流。

被華麗無視的發尾簌簌的顫了顫,許是終于察覺到盡歡抽搐的情緒,榻上出塵的美人終于肯暫時放下手中鑲金嵌玉的鏡子,無辜又無害的支起身子,自松寬的領口處袒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怯怯的眼神配上足以冠絕天下的容貌,活像盡歡才是那個該拉出去淩遲一千遍的惡人。

裝無辜絕對不是某個人的專屬技能,可總有些人能裝得出得天獨厚的效果。盡歡毫不懷疑,只要她這妖孽師父在人前擺出這副被人狠狠欺負後的楚楚之姿,為博美人一笑而心甘情願拼了性命也要下手誅殺她的,絕不會低于在場的大半人數。

眼角餘光一掃,正對上無瑕欲泣的目光,再加上剛剛哭過的粉紅鼻尖,盡歡莫名的想起一個時辰前放跑的兔子,奇怪的多了一種沉重的負罪感。

名叫骨氣的東西剎那間跑的一點不留,語氣在出口前就軟的一塌糊塗,“……師父,用膳時間到了。”

人生有風險,拜師需謹慎!

盡歡一邊将早早準備好的膳食一樣接一樣的擺在竹屋外的八仙桌上,一邊在心中哀嘆自己小白菜地裏黃的命運。

無瑕懶洋洋的坐在對面的梨花椅上,單單只着一件裏衣,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仔細觀望菜色後,修長的手指執着竹筷目的明确的直奔燒雞而去。

盡歡坐在對面食不下咽,薄唇輕抿,有一下沒一下的戳着碗裏剔透的米粒,暗惱怎麽又被這厮的楚楚可憐蒙混過去。

她從七歲被師父撿回來起,就給這厮做牛做馬,反觀這厮,除了挑三揀四之外什麽都沒做,而她當時年紀尚小,識人不清,即使在這彷如方外之地的青岚山上,力所能及弄到的食物也極為有限,可又怎能看着美人受苦!

于是,在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裏,她師父每天嘟着嘴不滿的吃着手藝不太到位的烤雞烤鴨,她每天吃着師父不願垂青的雞頭雞腳外加各種味道甘甜……盡歡只能這麽想才能平靜心情,味道甘甜回味無窮的草根。

她師父唯一一點像個師父之處,就是絕對盡心盡力的使喚了她。把‘有事弟子服其勞’奉為金玉良言,為了提高她的打獵效率,同時增加他能享用的口福,在她九歲那年某個夜黑風高的夜晚,不動聲色的往她床上扔了兩本帶着烤雞味道、髒兮兮油膩膩的秘籍。當她辛苦一天回來之後,第二天在吃早飯的時候向師父問起此事,對方還一臉高深的擺弄他那幾根不沾陽春水顯得越發嬌俏的手指,故弄玄虛道:“哎呀,定是為師這風水寶地得到了某位仙友的垂青,看在為師的面上給你扔了兩本東西,沒事的時候可以多看看,沒準有什麽打獵的技巧呢。”

她面無表情的謝過,兩年的時間足夠她透過現象看本質,她這師父說這話的目的主要由兩個,第一,不管你會不會,都別來問我;第二,顯得他多神通廣大仙法卓群呀!

思及仙法二字,盡歡低頭含了一口米飯,對面清雅如蓮的師父正捧着個雞腿埋頭苦啃。她好歹和這厮共處了七年時間,除了最開始這冬暖夏冷的竹屋讓她着實驚訝了一番外,就剩下師父那無窮大還怎麽吃都不胖的胃了,驚豔初見時仙風道骨的高人形象在她心中一天比一天的渺小起來,到如今可以說是只剩那張禍水般的皮相勉力支撐。

在極短時間掃蕩過整個餐桌的無瑕留下一堆啃得幹淨的骨頭,心滿意足的允着手指,瞥見自家徒兒臉上變幻莫測的神态,同樣傷春悲秋的暗自惆悵自己這個師父做的當真失敗,竟被徒兒吃得死死的,現如今只要盡歡一挑眉,他就下意識的楚楚可憐,也怪這招用來對付盡歡是十拿九穩,正因為委實太好用了點,以至他默默習慣了這種在仙友看來極為不妥的相處模式,連翻身的機會都渺茫的很。

“對了。”沉思中的盡歡回過神來,三口兩口解決掉帶着一股竹子清香的米飯,擡頭問道:“敢問師父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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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瑕被問的一怔,疑惑的眨眨眼睛,習慣性的祭出楚楚可憐的表情,反應過來後立刻意識到不對,連忙又換了高高在上的清高之态:“徒兒怎麽想起問這個?”

盡歡心說還不是那個偶然遇上的許大牛追問不休,但她懶得解釋這麽多,幹脆道:“徒兒不知師父名諱,實在不對,況且徒兒年過十四,還請師父賜下姓氏。”

無瑕登時眼角一抽,不尋常的态度引得盡歡伸長了脖子去看,他立馬極不自然的轉了個身,拿着那據說可以看盡三千世界的寶鏡赤足跑回屋內,裹着錦被縮成一團。

“師父,給徒弟賜姓是你的責任。”本來對此毫無興致的盡歡猛地興致盎然起來,起身随着無瑕進了屋內,低頭看着榻上蜷成一團的師父。

“随便随便,随你喜歡好了。”被子裏的無瑕蹭了蹭。

倍感冷落的盡歡極為不爽的眯起眸子,唇邊勾起一絲笑意,出手如電的一把揪過自動轉換成楚楚可憐模式的無瑕領口,兇神惡煞的舉起拳頭,對那張泓然欲泣的臉蛋比比劃劃,琢磨着給哪只眼睛鑲個黑眼圈會更順眼點。

一見盡歡要對他最珍貴的東西下手,半死不活的無瑕立刻象尾離了水的魚,激烈掙紮了起來,小心翼翼的護着他那張最重要的臉蛋,一邊小心的張開指縫偷看,怯怯的抽泣兩聲:“為師……不,我,我叫那個,紫微真人,你不是知道麽?”

“師父耳朵不是很好,徒兒問的是姓名,并非道號。”盡歡微笑着挑眉,無瑕面帶難色的咳了咳,風吹竹葉的聲音入耳,靈機一動的果斷道:“為師叫那個……雅竹,沒錯,姓雅名竹。”

盡歡從牙縫裏擠出陰森森的幾個字:“你叫什麽還用想那麽久?真當你徒弟和你一般心智不成?”

“呃……。”無瑕被人戳破那點小心思,啞口無言的垂下頭去,思索片刻又祭出星星眼法寶,奈何盡歡閉上眼睛拒絕欣賞,無瑕在舊傷和馬上面臨的新傷之間猶豫半晌,久久下不了決心。盡歡眯縫着眼偷瞧這厮的表情,故作無意的捏了捏指骨,迅速的幫他選擇了正确的答案。

“為師……為師不是天生的半仙,呃,也當過凡人的,你知道吧?”無瑕扭扭捏捏的坐直身子,眼神躲閃的不願看人,從臉頰到耳根全部浮出可疑的紅暈。

“所以?”

“嗯……為師,呃,怎麽說呢,當凡人的時候吧……這個。”他欲言又止,緊張的揉着被角:“那個,可能前世福澤不是很深厚,轉世投胎吧……就落到了個比較普通的人家……。”他又頓了頓,瞄了瞄一臉興趣的盡歡,不自在道:“反正,那時候有一陣流行的取名風潮……挺迷信的,那個……。”

“嗯?”盡歡被勾的好奇心大盛。

“我那時候在家排行老二,上面還有一個哥哥,生下來的時候我爹拿了兩只母雞托村裏秀才取了個文雅的名,可後來聽說都因為起名起的太矜貴了,所以活不到五歲就死了……為免我走上一樣的命運,我那時候的爹爹聽了旁人的話……給我起名叫二……。”無瑕快要真的哭出來了,忍了忍還是紅了眼眶,哇的一聲撲到盡歡懷裏,委屈的讓盡歡于心不忍,抽抽噎噎道:“叫我二狗子……嗚嗚嗚嗚。”

“……”

“好罷,既然徒兒這麽看的起為師,為師就鄭重起名給你,二……。”

她幹脆利落的打斷:“盡歡。”

“二盡……。”

“盡歡。”

“二盡……咦?徒兒,你為什麽不看着為師?為什麽要逃避為師的目光?……好吧好吧,不要那麽兇狠的看着我,沒想到連你也嫌棄為師,為師要找塊豆腐撞死,你個小沒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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