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保衛宜貞

“怎樣了?”

梁宜萱一把拽住換水的丫頭。

四周仆婢成群,不停來回,誰也沒注意天已大亮。

丫頭吓得直哆嗦,只看了眼手中的銅盆,不敢說話。

盆中漂浮幾片霜花,面巾搭在上面,隐隐冒着寒氣。眼下正值陽春三月,這樣的寒意,太觸目驚心了!

梁宜萱朝屋中張望一眼,急不可耐:

“你倒是說話呀!醒了麽?”

梁南清嘆了口氣,上前扯下梁宜萱的手,打發了丫頭去忙。

“大姐,”他無奈,“若是醒了,自然有消息出來。你這般沒頭沒腦地問,吓着丫頭們,還怎樣做事?”

梁宜萱跺腳:

“可我就是急嘛!”

她在門邊來回踱步,擡起手臂直指房中:

“她那小身板,從前盡由着我們欺負,經得起什麽?那可是寒毒啊!适才我問過人,兇…兇多吉少…”

梁宜萱越說越沒底氣,手中絲帕已擰成一個麻花。

梁南清拍拍她的肩:

“淩波哥不是去請薛神仙了麽?她來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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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又道:

“大姐,眼下出了這樣的事,咱們自己不能慌啊。祖母與母親照顧着二姐,旁的事自然顧及不到。這些仆婦們來來去去,咱們可不得幫忙看着。還有……”

梁南清目光轉向角落的梁南淮,蹙了蹙眉。

他縮在一角,雙目無神,呆呆愣愣的,似乎往來的一切俱不與他相關。

自然,也沒人注意他的存在。

梁宜萱本就着急上火,見他喪聲歪氣的模樣,一口氣上來三兩步就過去。也不知說什麽,一雙圓眼只狠狠瞪着他。

突如其來的壓迫使梁南淮擡了擡眼皮:

“貞妹妹醒了?”

“你們不是希望她醒不了麽?裝什麽裝!”梁宜萱俯視。

梁南淮的眸子添了分驚恐,雙肩微微發顫。

“大姐,”梁南清拉扯姐姐的衣袖,低聲耳語,“罷了。看着就行,少說兩句。”

梁宜萱一把拂開,黑着一張臉看向別處。

梁南淮顫顫巍巍起身,似乎也不在意他們的對話,只自語道:

“我先回去了。”

說罷便轉身,落寞又可憐。

梁南清望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

“出了這樣的事,他也怪可憐的。不留在此處也好,大家清淨。”

梁宜萱扯了扯嘴角,又趨步至窗下候着,一面不住探頭。

屋外一片忙碌喧鬧,屋中卻出奇的安靜。

穗穗領着幾個丫頭用熱水擦拭梁宜貞的身子,只是沒擦幾下,帕子已凝了一層霜,需得不停換。

除了帕子,她的眼耳口鼻無不結霜。只怕再拖下去,人就活活凍死了。

丫頭們心頭害怕,大氣也不敢喘。就連平日聒噪的穗穗,也只是默默淌眼淚。

老夫人坐在床頭的圈椅中,眼眶紅了一回又一回,卻強忍着不落淚。

“這孩子,也不知造了什麽孽!”她拍着大腿,“上回服食百日醉,好不容易搶回一條命,眼下又這等模樣!叫老婆子如何對得起她死去的母親?”

薛氏抽了抽鼻頭,又抹過一回眼角:

“母親,宜貞上回大難不死,是個有後福的孩子。您別急,過會子薛大夫到了,沒有治不了的病!”

也不知,她能否撐到那時候。

老夫人嘆口氣:

“也怪我,計劃若周詳些,混入的歹人如何有機會下毒!”

“宜貞這事…真不是二嫂?”薛氏問。

老夫人點點頭。

薛氏又道:

“不過,那些人若想讓二嫂閉嘴,直接給二嫂下毒不就好了?何必……”

她看向渾身顫抖的梁宜貞。一時哽咽。

老夫人方道:

“他們要的不是鄭氏閉嘴,而是說該說的話。說白了,鄭氏若在衆目睽睽之下中毒身亡,豈不正說明了她上面有人麽?他們要的,是鄭氏一力承擔,他們全身而退。”

薛氏蹙緊了眉:

“寒毒發作,是要些時間的。我思來想去,也只有衆人撤出這間閨房時,趁機下宜貞身上。淩波的人自然不會有問題。”

那麽,有問題的便只剩下衙門的人。

薛氏倒吸一口涼氣。

官兵出兵前皆需驗證戶籍,能混入官兵的,絕非等閑之輩。

可笑的是,他們連對方的身份都不知道!這才是最令人毛骨悚然之處。

老夫人沉住氣,繃着唇:

“既然他們坐不住了,我晉陽侯府也不是好欺負的。從這一刻起,咱們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宜貞,這個家,不許再有絲毫閃失!”

她眼神堅毅,頗有種視死如歸的氣度。

薛氏鄭重點頭:

“是,媳婦明白。”

明白……

半昏半醒的梁宜貞隐約聽到屋中的動靜。

這時候除了冷,唯一可感的就是斷斷續續的談話聲。嗡嗡的,聽不清,卻能知道自己還活着。

只要活着,就很好。

碎片化的信息告訴她,自己中了毒,及其烈性的寒毒。

梁宜貞哭笑不得。

這種毒她知道。

墓穴陰暗,多是積了寒毒,只是毒性不同。故而,每回下墓前她皆會服上一丸解藥,以防萬一。

寒毒解藥在她的年代不過是司空見慣之物,幾乎每個藥堂都有賣。

可百年之前,這還是無解之毒。

她屏住氣息,極度的寒冷凍得她嘴唇發顫,無法言語。

“包……”

梁宜貞拼力說出一個字,從未覺得說話如此消耗真氣。

一瞬間,她洩盡了力氣,直昏死過去。

丫頭們一驚。

梁宜貞方才雖痛苦,總還有點氣息。這會子,怎麽如死人一般?

穗穗是最早反應過來的,一聲大叫,哇哇直哭。

老夫人與薛氏亦立刻湊過來,不住喚着梁宜貞的名字。

“哭什麽哭!”薛氏斥道,“宜貞沒事的,沒事的…只是毒性太烈,她太辛苦。”

穗穗被吼得一愣,只隐隐啜泣:

“小姐都不動,她方才說的話,不會是遺言吧?”

“開口了?”老夫人驚詫,“說了什麽?”

“我也聽不清,”穗穗亦焦急,“似乎…是…包?”

包?

衆人一臉莫名。

老夫人記得,梁宜貞自打棺中醒來,就總背着個小挎包,裏面裝滿了奇奇怪怪的東西。有時問她,還故意不說。

“取來看看。”老夫人凝眉,目光不離小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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