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救命恩人

老夫人的話,似乎又讓衆人燃起希望。除了絕望地擦身子,能做些別的事總是好的。

穗穗抹一把眼淚,忙噔噔取來挎包。

老夫人二話不說,一把奪過,包中之物一件一件抖落在床頭案幾上。

靈擒爪、折疊洛陽鏟、南鏡、悶火球……

這些東西見所未見,老夫人不由得蹙了蹙眉。

而其餘的人則是目瞪口呆。早好奇宜貞小姐的挎包了,本當是什麽了不得的寶貝,不想竟是些破銅爛鐵。

穗穗心焦,随手拿了南鏡在梁宜貞身上比劃。好似那是照妖鏡,能驅趕小姐身上的厄運。

丫頭們只當她魔怔了,雖憂心,卻無法理會。

看來,梁宜貞這回是真沒救了。

一時,又有些傷感。

哐當!

一個蜜色瓷瓶自包中滑落,滾了兩圈,停在案幾一角。

老夫人與薛氏對視一眼,忙打開來。

雪白的丸藥指甲蓋大小,塞滿了瓷瓶,隐約飄着石榴花的香氣。

女孩子們貪嘴,将百花制成香丸,平日裏當零嘴吃也是常事。可這個,也不像啊…奇奇怪怪的…究竟是何物?

這些東西穗穗自是見過的,她拽着薛氏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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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東西都是小姐不離身的,她是想要陪葬嗎?不行啊!要救小姐!你們都要救小姐!大夫呢,為何沒有大夫?”

薛氏扶額。尋常大夫若有用,他們又何至于愁成這般?

但穗穗有句話卻說到了點上,她們也許真能救梁宜貞。

臨死之人的話,定然是為了自救。她說了“包”,而包中唯一能救命的,似乎只有這瓶丸藥。

老夫人沉吟半刻,眸子定神:

“用藥。”

四下一怔。

“母親…”薛氏試探道,“這個…想來薛神醫就要到了。”

“等不及。”老夫人斬釘截鐵。

決不能幹等着人來救,人要懂得自救。

梁宜貞自打棺中醒來就不同了,這一回,她選擇信任小孫女。

眼見梁宜貞臉色越發蒼白,氣息輕若游絲,只怕再拖下去這撿回來的命也沒了!

“還不快!”老夫人厲聲一斥。

薛氏雖揪着心,卻不敢再勸。況且宜貞眼下的樣子,死馬當活馬醫吧!

一眨眼的功夫,小婢已取了盞溫水。

老夫人親自接過,化開藥丸,一勺一勺喂她吃了。說來也怪,竟都喂了進去。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梁宜貞面上的霜也褪了,臉色也好些。四下這才松了口氣。

換水的小婢看得驚奇萬分:

“老夫人真神醫也!”

“宜貞小姐就要醒了吧?”

“适才可吓死了!”

……

衆婢子叽叽喳喳,沉浸在小姐好轉的喜悅中。

啊!

不知誰忽一聲尖叫!

只見梁宜貞劇烈抽搐,手腳皆不受控,眼圈青紫,嘴角流出奇怪的濃漿。那樣子,比滿臉霜花更可怕!

丫頭們吓到了,不住朝後縮。薛氏亦捂着嘴不敢說話。

老夫人死死盯着她,心中七上八下。別是自己害了這孩子吧?那句“包”,果真不是自救之意?

她急促呼吸,雙手攢成拳,陳年的皺紋繃得筆直。

“薛神醫到了!”

門外一聲高喚。

鄢淩波一腳踹開門,與薛神醫疾步而入,帶起一陣風。

不知是否太急,他猛絆了一下,叮鈴哐當,撞上身旁的花幾。

“自己眼睛還傷着,又急什麽?”薛神醫冷言,也不去扶,越過鄢淩波直抵床邊。

她約莫四十上下的年紀,一身水藍袍子冷冷清清,眉眼也帶着股冷清,瞧着不大好親近。

見着她來,衆人皆恭敬讓開,連老夫人亦客客氣氣的。

薛神醫先看了眼病人,将她嘴角濃漿抹幹淨,細細端詳一番,這才不急不緩搭上脈。

默了半刻,只道:

“的确是寒毒。中毒後可吃過什麽?”

老夫人遂讓薛氏遞上丸藥,一面道:

“是這個。老身在宜貞的包裏尋得,也不知有用沒用,喂了一粒。薛神醫,該不會害了這孩子吧?”

薛神醫接過嗅了嗅,再用銀針挑了一點嘗。

甜甜的,有股石榴花的香氣。

“脈象倒不亂,毒性已解了些。”薛神醫颔首,又轉向藥丸,“只是,不知此是何物?”

老夫人搖頭:

“怕是宜貞才知。”

薛神醫看向梁宜貞,冷清的臉上添了一絲玩味。

寒毒,她研習多年不得解法,此前聽鄢淩波說是寒毒,心頭早已沒底。

不想,這瓶石榴花香氣的丸藥,竟能中和毒性!這個小丫頭,有點意思啊。

薛神醫接着道:

“方才她嘴角濃漿,正是寒毒在體內凝成的毒液。雖去了大半,觀其脈象仍有餘毒。我替她調養三五日,後面的事,淩波應能應付。”

“如此說來,宜貞又活了?”薛氏又驚道。

“性命無虞。”薛神醫道。

薛氏遂常常呼出一口氣,雙手合十:

“謝天謝地,這大半夜過來,可吓死人了!”

丫頭們亦松口氣,露出安心的笑來。

唯有老夫人,一直默着不說話。

性命無虞…也就是說,會留下別的後遺症?

“薛神醫,”老夫人終是開口,“這孩子,還能恢複如初麽?”

衆人笑容一滞,這才明白“性命無虞”的真正含義。

薛神醫亦沉默一晌。

“我盡力。”

說罷,又轉向鄢淩波:

“淩波,你跟我出來。”

…………

“師傅。”

綠楊陰裏,鄢淩波緊握雲頭手杖,語氣中是掩飾不了的焦慮。

薛神醫嘆口氣:

“我不過是替你治眼睛,順道帶着你認些醫書,實在當不得一句‘師傅’。日後別如此喚了。”

這句“師傅”他喚了許多年,她也辭了許多年。他改不過來,她也聽不進去。

薛神醫又道:

“宜貞為何會攪進去?所有事不都該瞞着她麽,怎會讓她一同審鄭氏?”

“師傅有所不知,”鄢淩波道,“宜貞自打棺中醒來,便有些不同了。她探過公主墓,還會威脅敬亭少爺,還真不是咱們想瞞就能瞞住的。”

薛神醫一愣。這些事,還真未聽他們提過。

鄢淩波又道:

“世孫的意思是,不必刻意瞞她。她要猜便由她猜,合适的時候,世孫會親自同她講。”

薛神醫點點頭:

“既是他的意思,你照做就是。只是,宜貞此番中毒,你要多費些心了。”

鄢淩波心頭猛一陣酸痛:

“那些餘毒,果真沒有辦法麽?”

薛神醫回望梁宜貞的閨房:

“或許等她醒過來,會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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