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你好,諸葛大嬸

梁宜貞醒了一整日,穗穗才将來龍去脈都與她講清楚。

原來自己果真中了寒毒。若非習慣性地備着解藥,祖母又膽大果決,只怕新得的這條命又丢了。

只是,這解藥是按照百年後的方子配的,其中幾味草藥,在百年之前還沒培育出來呢!故而,這只能算半個解藥。

梁宜貞緊了緊身上的秋襖,因着餘毒,現在還覺得冷飕飕的。

真丢人啊!一個下墓者居然栽在寒毒上!還險些丢了小命!

穗穗端了新藥噔噔跑來:

“小姐怎麽起身了?被子需蓋好啊!薛神醫特地吩咐的。”

她遞了藥,便跪在床沿替小姐掖被子。

梁宜貞哦了聲,倒也聽話。

聽說,她昏睡兩日,是這位薛神醫瞧的病。

重生數月,這大概是唯一一位在百年後的正史上出現過的人。

大楚第一女神醫——薛諸葛。

據史書記載,寒毒的解藥正是她配置的,當年救活不少人。

梁宜貞轉頭看向案前的蜜色瓷瓶。莫不是,薛諸葛配置的解藥,還與自己的“假貨”有些淵源?

思及此處,竟噗嗤一聲笑了。

不論百年前還是百年後,她梁宜貞都是為歷史做出過貢獻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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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笑什麽?”穗穗偏頭不解,這藥也不好喝啊。

梁宜貞揪了揪她的雙丫髻:

“穗穗很聽話,我高興啊!”

穗穗絲毫不謙虛,只噔噔點頭:

“穗穗很聽小姐的話呢!小姐,我同你講,當時他們都以為你快不行了,可穗穗才不信呢!小姐是神仙嘛!即使去了陰曹地府,不還能與閻王爺打個商量麽?”

穗穗湊近些,壓低聲音:

“小姐放心,你的神仙身份我可沒告訴他們。這是…秘密。”

穗穗食指壓在唇上,做禁聲手勢。

梁宜貞憋笑:

“穗穗最乖了!”

聽小姐誇她,穗穗咧嘴一笑,開心得要飛到天上去。滿屋子都回蕩着主仆二人的笑聲。

“病中宜靜養,笑什麽笑?”

清冷的聲音自門邊傳來,屋中霎時凍結成冰。那人目光掃過梁宜貞,便去關緊窗戶。

中了寒毒,是受不得風的。

穗穗猛地住口,讪讪滑下床,只垂手站着,怯生生道:

“薛神醫。”

梁宜貞眼睛一亮,肆無忌憚地打量這個大名人。

“看什麽看!”薛神醫蹙眉,“中了寒毒還笑得出,你可真是我見過心态最好的病人。”

梁宜貞嘻嘻一笑:

“托您高明醫術,這不好了麽?諸葛嬸子。”

薛神醫正要吃水,險些全噴出來。

除了世孫,還從未有人敢喚她“諸葛嬸子”!這小丫頭,什麽路子?

薛神醫斂了神情,冷語道:

“不敢當。二小姐是自救,你的丸藥可比我的醫術高明多了。”

她近前幾步:

“穗穗,去後廚盯着藥,別誤了時辰。”

穗穗本就怕她,與梁宜貞确認個眼神,便噔噔跑出去,恨不得離薛諸葛越遠越好。

這個薛神醫冷冰冰,她自己就像寒毒本身。

還解毒呢!小姐真可憐。

見穗穗去了,梁宜貞收回目光,笑道:

“諸葛嬸子有話說?”

薛諸葛一愣,旋即點點頭。要說的話,總覺得難以啓齒。

梁宜貞打量一番,方道:

“諸葛嬸子想要我那瓶丸藥的藥方?”

薛諸葛怔然,抿了抿唇,方道:

“我知道,醫家的藥方是不會輕易示人的。你若有顧忌,當我沒說過。”

“諸葛嬸子自然沒說過。”梁宜貞一雙眼從秋襖中探出,“是宜貞要主動贈你。”

“主動贈我?”薛諸葛依舊一張冷臉,“我救你,是收過診金的,你不必……”

“您多慮了。”梁宜貞打斷。

她自枕頭下摸出藥方,又道:

“諸葛嬸子與淩波哥相熟,想必也知道,我是不懂醫術的。”

薛諸葛接過瞧了,道:

“配出這般丸藥,可不像不懂醫術之人。”

梁宜貞笑笑:

“實不相瞞,這是從前廟子上算命,一位老神仙贈的,說這個藥方能助我躲過一劫。我原也不信,不過配了好玩,誰知果真應驗了。可見老天有眼,再不敢不信這些。”

薛諸葛平日最煩怪力亂神之說,若都靠那些神棍,還要大夫幹嘛?

見梁宜貞年紀輕輕,卻一副神叨叨的樣子,她心頭只呵呵兩聲。

梁宜貞接着道:

“我想,這藥方若真對寒毒有用,不如交給諸葛嬸子,廣惠大衆。”

她嘿嘿兩聲:

“也好叫神明看見我的善心,日後多多保佑。”

這一番言論,薛諸葛也不知說什麽好。

的确是做善事吧,又夾雜着私利。說是感謝神明吧,又給神明開了條件。

這女孩子,真奇怪!

薛諸葛方謝過,道:

“你那丸藥若真想解盡寒毒,我還需回去研習一番。不論如何,多謝你了。”

她收好藥方,頓了頓,又道:

“對了,我午後便回山裏,淩波會看着你後續的湯藥,你聽話就是。”

梁宜貞一驚。

倒不是因着鄢淩波懂醫術,之前他替她順氣,指法皆在穴位上,梁宜貞本留意過的。

驚訝的是,鄢淩波平日待她這樣好,此時鬼門關走了一遭,卻不見他在身邊。

這,有些奇怪啊。

她沉了氣息,遂問:

“醒來許久,卻不見淩波哥。”

“他還有事,午後便來。你聽話就好。”

說罷,薛諸葛再不逗留,背上藥箱出門。

梁宜貞望着她的背影,将中毒前的事捋了一回。

蘇敬亭、官兵、鄭氏、鄢淩波、中毒……

剪不斷,理還亂啊!

…………

陰冷,潮濕,漆黑一片。

這是鄢淩波頭一回踏入府衙的牢房。

但他沒有絲毫畏懼。

對于黑暗,他是習以為常的。

蘇敬亭遞上一盞燈:

“前頭就是關押鄭氏之處,牢房地面濕滑,你當心些。”

“是燈?”鄢淩波側頭,感受到身旁的溫度。

他笑了笑:

“敬亭少爺忘了?我是不需要燈的。”

蘇敬亭手一頓,覺得有些唐突,又道:

“倒不是為着照路。他說淩波少爺愛幹淨,特地關照的。牢房多鼠蟻,見着光亮就不敢近身了。”

“有心了,多謝。”鄢淩波禮貌點頭,一手提燈,一手杵着雲頭拐杖,朝牢房深處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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