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獨處時間

謝琪文的聲音把夏靜雙拉回現實。雖然他的聲音不大,甚至可以說比較低柔,但是特有的舒緩語速卻令夏靜雙全身涼悠悠的,就像抹了清涼油一樣,精神忽然集中起來,而且注意力馬上就被他吸引過去。這世上有的人想讓大家聽他講話,必須扯着嗓子高喊,但是謝琪文卻截然相反,哪怕他只是一句低喃,周圍的人都會不自覺的被他的發言吸引過去。

夏靜雙轉過頭,看到謝琪文正坐在磨玉機旁邊,一手拿着一個玉杯,一手拿着一個小巧的軋碢,也就是俗稱的丁子,正在玉杯表面仔細雕琢花紋。夏靜雙這才發現,原來酒杯不是五個,而是六個。第六個正在謝琪文的手上,剛剛才雕了一半,已經看得出波濤翻湧的逼真情景了。

時間臨近傍晚,陽光雖然依舊明亮,但卻比正午時分柔和很多,安安靜靜地從窗棱子中傾瀉進來,落在謝琪文的臉上和手上。他正好坐在陽光與陰影交接的地方,拿着玉杯和丁子的雙手在陽光下,而臉部卻只有一半暴露在光明之中,另一半則隐藏在陰影之下。從夏靜雙的位置望過去,甚至可以看見柔光下,他面部輪廓上的淡淡毫毛。

他雕得十分專注,垂下眼睫,盯着手上那只精致的玉杯。他的手指靈巧地在杯面上來回移動,伴随着「沙沙」的刮削聲,細細的玉粉從他的指尖掉落,有的落在磨玉機上,有的飄散在空中。

不知道怎麽回事,夏靜雙竟然看呆了。仿佛眼前的謝琪文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幅畫,他在畫中專注地雕刻着玉杯,仿佛這便是他生命的全部價值。而夏靜雙能做的,就是坐在畫面之外,靜靜地注視他,不敢靠近,不敢打擾。在這個寂靜的空間中,仿佛連呼吸聲和心跳聲都顯得喧鬧起來。

夏靜雙正看得出神,謝琪文突然擡起眼眸,向她望來——大概是感覺到她那直勾勾、毫不掩飾的視線了。

從目光看來,謝琪文似乎有些疑惑,不明白夏靜雙為什麽半天不說話。但是他沒有問出來,只看了夏靜雙一眼後,就又把視線移回玉杯上,繼續細細地雕琢起來。仿佛他與手中的玉杯、身前的磨玉機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世界,這個世界不需要再有其他任何人。

夏靜雙被他瞧了一眼後,覺得有些尴尬,發了「咳咳」兩聲清了一下喉嚨。

「喂。」小聲喊了一句,然後忐忑地盯着謝琪文,等待他的回應。

但是謝琪文居然沒有任何反應,依舊低着頭,雕琢着玉杯,仿佛沒有聽見夏靜雙的聲音。

一個人太專注于某件事情的時候,的确會忽略旁邊的聲音,夏靜雙非常理解,一點也不生氣,稍微靠近了兩步,又喊了一聲:「喂……」

這次聲音比剛才稍微提高了一點,而且還配上了走近的動作。就算他聽不見聲音,也應該能看見自己的身影了。然而出乎夏靜雙意料之外,謝琪文依舊還是沒有反應。

就在夏靜雙準備喊第三聲的時候,謝琪文才輕輕回了一句:「我在聽。」吓得夏靜雙差點咬到舌頭。

不過謝琪文回話的時候目光依舊停留在手上,沒有擡眸看夏靜雙,顯得有些冷漠。不過這樣也好,說實話,夏靜雙有些害怕與他四目相對,因為心跳會莫名加快。

這時兩人大概相距兩步遠,只隔着磨玉機,夏靜雙可以很清楚地看見謝琪文每一根手指的動作。在霍家的時候,夏靜雙除了挖墓之外,平時也做一些藝術品(其實就是贗品),陶器、瓷器、金銀首飾全都略懂一二,所以她可以從謝琪文的動作中看出他的确是一名非常厲害的工匠。在這個機械不發達的時代,他的那雙手簡直就是神兵利器,令人着迷。

安靜的空間中,只剩下「沙沙」的雕玉聲。謝琪文雕一會兒,就會用小刷子把積在溝槽中的粉末清掃幹淨,動作又輕又柔,非常好看。夏靜雙先是帶着觀摩的心情看着他的動作,看着看着,那種學習的心情立刻上升為尊敬和崇敬。恐怕就連見多識廣的霍三爺看到了,都會啧啧稱奇,恨不得馬上把他籠絡到霍家的陣營來。

剛才夏靜雙只想把那套酒具埋了再挖出來,現在居然産生一種想「直接把謝琪文埋了再挖出來」的奇妙想法。

「你學這門手藝多久了?跟誰學的啊?」夏靜雙忍不住問道。謝琪文看上去只有二十出頭,但是他的手藝怕是至少需要三四十年的磨砺才能達成。但是,謝琪文的回答卻差點讓夏靜雙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沒事随便做做,也沒怎麽學。」說完後謝琪文還擡起頭對夏靜雙笑了一下,又笑得夏靜雙心中小鹿亂撞。

他這話如果被霍三爺麾下專業的贗品師聽見了,肯定大家都慚愧得想要集體上吊吧。

「你有沒有興趣……」夏靜雙剛想和他約個時間,把他引薦給霍三爺,但是轉念一想,霍三爺跟他根本不在一個時空,想介紹也沒有辦法,不由有些惋惜,于是話的後半句變成了一聲嘆息。

謝琪文瞥了她一眼,又輕輕笑了一聲,似乎很奇怪夏靜雙為什麽突然嘆氣。

這個問題解釋起來只是自找麻煩而已,夏靜雙很聰明地選擇了就此打住,換了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很忙啊?要不我改天再來?」她意識到自己來得好像不是時候,因為謝琪文一直忙着做活,沒怎麽搭理她。剛才聽楊青青說「最近幾日主仆二人都在閉關工作,不敢來打擾」,想必是這套酒具的交貨日期馬上就要到了吧。

「回答你幾個問題的時間倒是有,你有話就直說吧。」

這句生硬的回答如果換成其他人說,夏靜雙大概有點不愛聽,但是從謝琪文口中說出來卻一點都不令人讨厭。

夏靜雙看到磨玉機旁邊還有一個小凳子,便把凳子搬過來,坐在磨玉機的對面。這樣既可以看到謝琪文手上那出神入化的動作,又不至于擋到光線,妨礙他的工作。夏靜雙接着問:「你說我和你是朋友,但是我一點都不了解你,萬一青青問起來,我該怎麽告訴她?」

其實根本不是以防「萬一」才問,而是她已經被楊青青或直接、或間接地反複追問過好幾次了。但是夏靜雙剛剛認識謝琪文與楊青青沒多久,不知道他倆到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還是「兩情相悅暗自相許」,抑或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謝琪文根本不知道楊青青對他的愛慕之情。萬一夏靜雙把這層微妙的關系挑破了,害兩人的關系變得尴尬起來,她可擔不起這個罪名,所以才故意淡化了楊青青的角色,裝出随口問問的語氣。

謝琪文沒有多想,很快就答道:「就說我們只有生意上的往來,平時并不在一起就行了。青青心思單純,她不會多想。而且你也挺聰明的,應該知道怎麽把話題引開。」

聽他贊許自己聰明,夏靜雙本來應該開心,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似乎能從語氣中隐約品味出那個「聰明」之中帶着一點貶義,類似于「狡猾」,聽着有些刺耳。她故意沒有計較這個問題,接着說:「聽青青說,你已經在楊府住了小半年,但是她只知道你是幫皇宮做器物的,看手藝大概在宮中也封得上品級。她本以為你是在宮裏做事的,但是聽冬子一直叫你『少爺』,于是又猜你是京城名匠世家的傳人。但是,京城之中但凡有名的工匠,都與珠翠堂有來往,各家的大名她都應該有所耳聞,卻從不知道有姓『謝』的……」

不等夏靜雙把話說完,謝琪文就打斷道:「你若是問得這麽詳細,那我也要問你了。」

說完居然停下了手上的活,擡眸望着夏靜雙,神情十分認真。夏靜雙不禁扁了扁嘴,拍了一下手,很輕松地放棄了。「好吧,那我不問了。」當初兩人達成默契,互不追問彼此的身份。謝琪文口風這麽緊,恰恰證明了他的身份的确藏着很多秘密。夏靜雙心想:難怪楊青青總來向自己打探謝琪文的來歷,看來她早已放棄從謝琪文口中問答案的想法了。

夏靜雙站起來活動了一下,似乎打算要回去了。「我,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說到這裏,忽然變得有點結巴,硬着頭皮繼續問,「那,那個……那個溫泉在哪裏?我有一些重要的東西掉在溫泉裏了,我,我要回去找一下……」

一提起溫泉,夏靜雙就有些心虛,生怕謝琪文追究那天她偷看他洗澡(那只是碰巧撞上了),而且還偷他衣服(那是江湖救急)的責任。但是好在謝琪文只字未提,還好心地說:「我讓冬子送你去吧。」話剛出口,似乎馬上就意識到到什麽,急忙又補充道:「不過,不能太快……」

「為什麽?」夏靜雙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自己明白過來,「難道那樹林裏還有危險?」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肩膀上的傷口又開始隐隐作痛了,繼而又聯想到從屋頂上消失的人影,這一切都可以證明她已經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一個局。她的第六感通常很準,可以隐約感受到危險尚未離去,并且正在漸漸逼近。

作者有話要說:以前的男主角好像都挺鬧騰的,所以一直很想寫一個像謝琪文這樣玉一般氣質的男人,雖然作為小說男主角來說好像有點悶,不過對我來說是很有吸引力的,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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