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舊照

一夜安眠。

葉九就沒認床的習慣, 困就睡得着。

這還是她第一次和一個異性在一個房間睡覺。

并沒有緊張。

早上起床後看他的狀态和自己差不多,很順其自然。

還和她搶占盥洗間刷牙,邊擠牙膏邊問:“昨晚睡得如何。”

“你在我旁邊。”她說,“帥得我睡不着。”

“葉同學, 挺有覺悟啊。”

她翻白眼, “……多洗把臉吧, 厚得能搓泥。”

早飯是出去吃的,連鎖店港式早點。

周岸記憶力挺不錯的,和她早飯沒吃着幾頓,倒是記得她的口吻。

服務生送來的幾樣都是她愛吃的。

葉九喝了口牛奶, 接到周識的電話。

她手裏拿東西,沒空接,摁的免提。

周識簡單問了早後就開門見山:“你, 見到周岸了嗎, 和他談得怎樣?”

葉九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人, “見了, 他……挺生氣的。”

“生氣,是正常的。”周識說, “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如果可以的話,我其實想和他當面說。”

顯然, 以周識的情況,兩人不可能當面說。

沒法心平氣和地交談。

各自堅持各自的觀點。

周識有自己的想法, 周岸同樣如此, 誰都不願意讓步。

只是周識比較聰明, 或者說陰險, 先斬後奏, 拿下項目後再說的事情。

而周岸,更偏激。

二者說不上誰對誰錯。

“你看看能不能幫我勸勸他。”周識說,“我給媽媽挑的新住處也很不錯,比原先的更大更安靜,還有她喜歡的花叢。”

周識是把葉九當成傳話筒了。

可能他知道只有葉九能在他們兩人之間衡量。

挂了電話,葉九嘆一口氣,她真的挺為難。

“所以說。”周岸剛才聽得一清二楚,“你昨晚來的目的,就是為他而來。”

“你為什麽非要這樣想。”

“難道不是嗎。”

“對,我就是為他來的。”她索性懶得解釋,“我希望你不要打他,希望你答應他的要求——”

本來說的是氣話。

給周岸直接給整惱了。

他到底沒在早餐店對她發瘋,只是那雙眼眸裏波濤滾滾,“想都不要想,我不可能答應那個殺人兇手。”

葉九懵了,“什麽殺人兇手。”

“難道他沒有告訴過你,是他害死媽媽的嗎。”

“沒……到底怎麽回事。”

葉九記得周識沒有直接表明出。

他只說他們的母親知道老公出軌之後心情壓抑,在去的路上發生意外。

“是他讓媽媽知道周昌山出軌的事情。”周岸一字一頓,“而後沒多久,她因為抑郁過度,在開車的路上墜江而亡。”

這件事,葉九并沒有聽周識提起,“他主動說的?”

“差不多吧,沒能隐瞞得住。”周岸說,“在此之前,他和我說過想要坦白。”

因為太累了。

他們要奔波于自己的學業,還給周昌山打掩護。

周昌山剛開始還有所收斂,後來變本加厲,養了好幾個外遇。

掩飾的難度急劇加大。

“也許他是想心平氣和地解釋。”葉九說,“他也不知道那樣子會造成那樣嚴重的後果。”

她偏袒周識的傾向太嚴重。

以至于周岸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還能說出什麽洗白的話來。

“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如果你們媽媽在世的話肯定不希望兄弟兩個因此而鬧紅眼,你昨天對他下手太重了,她要是知道的話……”

砰的一聲。

葉九桌前的盤子都被忽然掃落在地。

旁邊的客人吓了一跳,紛紛看過來。

“你有什麽資格。”周岸冷笑,“替她思考這些事。”

“對不起,我……”

葉九知道自己觸發到逆鱗了,是她多嘴了。

她只是想化解下他們兄弟兩人之間的矛盾。

解鈴還須系鈴人,只能從根本出發。

從他們媽媽的角度出發是最好的。

但她現在的身份和存在感,根本不配和周家主母相提并論。

哪怕她說的是好言相勸,也會被認為偏袒之詞。

“你跟條狗似的聽他的話任憑他擺布,你覺得這樣做他就喜歡你嗎。”周岸起身,聲聲厲色,“我告訴你,你們永遠不可能。”

服務生以為他們不小心打碎了盤子,想過來收拾,卻見周岸滿身的戾氣,險些被吓得不敢動。

他起身去買單和賠償,而後丢下她一個人走了。

葉九看着桌面和地上的狼藉,以及自己身上沾着的多多少少的牛奶,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件事看來沒法輕易解決。

他們兄弟兩個,也會永遠針鋒相對。

葉九沒想到會因為這件事和周岸鬧翻。

那之後,她沒怎麽看到過他。

他恢複以往的作風,來教室的次數屈指可數。

她偶爾在舞蹈房看到他和趙美嘉走在一起。

趙美嘉在他面前溫順聽話,偶爾還帶點女孩子特有的俏皮感,這是絕大多數男生都喜歡的類型。

周岸和她相處起來,一定很自然舒适。

肯定是比她要好的。

而他們在一起很少有和諧的時候,不是拌嘴就是吵架,因為周識的事情兩人直接井水不犯河水。

周岸說她去勸和就是為的周識。

懷疑一旦産生,罪名無法消除。

她無從解釋。

哪怕真的懷揣這樣的偏見,她也想讓他們關系緩和。

葉九試圖尋找很久以前的新聞來了解當年的真相。

但那些新聞似乎都被壓下去了,鮮少,只有一條說某月某日,一輛寶馬車從江橋上墜落,死者好些天才撈上來。

記者當時給出的判斷是天氣不佳導致的失誤。

而周家兄弟兩個似乎認為自殺的概率更大一點。

沒有具體的照片,只有一段橋面。

那橋其實很寬敞。

葉九心頭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這麽寬的橋想要失誤墜江的可能性太小,要麽真的是自殺,要麽,是他殺。

她不是專業的偵探,懷疑葉豔的死有蹊跷至今毫無線索,對于很多年前別人家的事情,自然更一竅不通。

這事暫時擱淺了,沒多久,葉九迎來藝考。

藝考前,她把紋身洗掉,養足精神,全力以赴。

藝考要去其他地方。

出發前,學校會組織考生坐車一同前往。

藝術班最近都要迎接藝考,教室的管束程度沒有以前嚴格,文化課暫停,大家都挺松散的。

閑暇下來,八卦免不了被讨論。

本來占據貼吧熱度的是周岸和趙美嘉的事情。

但随後,幾張照片占據頭條板塊。

一個用戶名為“Z”的人沒帶關鍵詞發了一組夜照。

照片上的不是別人,正是江城他們一幫子,以及,葉九。

葉九當時是被他們團團圍住的。

看着弱勢,眼神卻非常犀利,穿得也很火辣。

校服裏穿的居然是吊帶和超短裙。

辣得很。

那皮膚在夜景裏襯得格外白。

鎖骨形狀精致漂亮,延下還有一條漂亮的曲線。

這種照片其實挺正常的,海邊穿比基尼的比比皆是。

但在高中生這裏就炸開了鍋。

葉九燙着綠色的大卷發,煙熏濃妝,腳腕上還有腳鏈,腿上還有黑色的紋身。

還有那桀骜不馴的嚣張态度,肩膀一高一低,人頹廢地往那兒,天不怕地不怕地一站。

妥妥一社會姐。

——這就是二中的一姐嗎。

——總算見到真面容了,好他媽的騷。

——那衣服是自己扒的還是江城弄的,照片太少,看不清。

——肯定自己扒的,想勾引人,但江城之前有對象,沒勾引成功吧。

——聽說她以前仗勢欺負過不少人,活該被人逮。

——平時挺讨厭江城那幫人,現在看他教訓社會姐,居然覺得挺解氣的。

葉九本來在一中的名聲就不咋地。

突然爆出以前的照片,各種各樣的猜忌傳來。

罵她自然就把她媽也罵一遍。

葉豔和她那酒吧裏頭女的禍害過不少家庭,是婦女眼中釘,逮住就罵。

葉九本來是要等學校的車來接的,看到貼吧內容後,心裏的那團火蹭蹭蹭地冒出來。

江城那幫人果然随時都在作妖。

她二話不說沖到教室裏。

自習課,老師不在,裏面亂成一團。

江城他們在玩游戲,三班的張鑫也在。

熱鬧得不得了。

葉九直接一本書往他桌子上一掼。

“江城,你他媽有種啊。”

“我最近又惹你了?”

“怎麽,隔這麽長時間爆料,你憋挺難受的吧。”

接連被炮轟後,江城一臉茫然,“咋了。”

還裝起來了。

但沒用。

照片就是他們幾個拍的,沒法推脫給別人。

江城沉迷游戲因此還沒吃到這個瓜。

張鑫手機不離手經常逛貼吧,倒是了解一點,“我們之前上回扒她衣服拍照那事被爆出來了。”

“真的假的?我怎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江城朝另外幾個禍首看看,“你們知道嗎?”

他們都搖頭。

這事,真不是他們幹的。

最近他們和葉九各忙各的,沒起什麽沖突。

何況,要真想弄的話,不應該在開學的時候就爆嗎,幹嘛等到現在。

江城拿手機,翻了翻爆出的幾張照片。

确實是他們拍的。

但是這個“Z”用戶,并不是他們其中任意一個。

“姐。”那麽大屎盆子往臉上一扣,江城冤枉得不行,“這事和我們沒關系啊,你沒有證據別瞎冤枉人。”

“怎麽。”葉九冷冷道,“除了你們,還有別人有照片嗎?”

他們私底下都看過,不過沒有外傳過。

不是有原則,是丢人。

畢竟最後那麽多人圍着她,還被她跑了。

這要是傳出去,別人肯定笑死。

“我對天發誓,沒有。”江城說,“我都沒有發過給別人……哦不對,好像發給岸哥過。”

突然提起周岸。

他今天也在教室,坐在趙美嘉旁邊的位置上,因為她要考試,央求他陪着自己緩解緊張。

周岸被點到名,都不屑擡頭。

葉九朝江城伸出手,“手機給我看看。”

“啊?”

“快點。”

為了擺脫嫌疑,江城老實交出手機。

葉九翻了翻貼吧。

沒有發布內容,也沒有小號。

想起江城的話,她又去看他和周岸的聊天記錄。

沒看文字,只看的圖片。

确實有她的照片。

“我不是說是岸哥發的。”江城說,“我們不可能做這事,岸哥更不可能。”

別說發這些,周岸都不看貼吧的。

之前他提議過爆她醜聞,還遭到周岸漠然。

爆料人“Z”,到底是誰。

葉九點開頭像。

很明顯這是個小號,沒什麽帖子。

但有一條動态照片。

上面不是別人。

是周岸灌籃時的一張照片。

日光之下,赤着胳膊,意氣風發。

五官線條利落,眉骨端正,英朗清俊。

是他鮮少流露出,陽光少年的一面。

“這個爆料人的動态裏,有周岸的照片。”葉九說。

這一句,讓江城他們沉默。

面面相觑。

不會真的是周岸吧。

而這時,當事人總算站起來。

他和葉九對視幾秒。

“老子有那麽無聊嗎。”

這是他們冷戰後說的第一句話。

葉九深呼吸。

她其實無法确定究竟是誰。

只是,種種跡象指明是周岸。

她認為他不會這麽無聊,但也沒有反駁的證據。

當然,她也無法去計較什麽。

就像是踩到地上的垃圾,她沒有任何的理睬,轉身要走。

手腕卻被一只冰冷的手給握住了。

周岸攥緊她的腕,“葉九,你滿臉寫着不信任。”

她皺眉,試圖甩開他的手,“我什麽都沒說。”

這時,手機震動響了。

是周識發來的信息。

葉九看着他的名字,無力感油然而生。

“周識知道了。”

她聲音突然低迷。

“如你所願,我和他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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