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揪人

葉九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

沒見他對誰服過軟。

一直都是落拓不羁, 愛答不理的公子哥模樣。

比高嶺之花還不可攀。

因此她讓叫聲姐姐，沒抱太大希望。

等那清晰男聲入耳，她後知後覺。

人還沒反應，後背傳來一股胳膊的力道, 将她扶坐起來。

到頭來周岸就是想讓她乖乖把藥給吃了。

水和膠囊都遞過去了。

他又孤傲一張臉：“趕緊的。”

那語氣催促得好像她這一秒不吃的話下一秒就要挂斷似的。

葉九只能把藥給吃了。

吃之前還左看右看一番。

“我還能毒死你不成？”周岸水杯遞過去。

好心好意, 得到的回報卻不佳。

“不是。”葉九搖頭, “我以前因為藥物中毒住過院。”

她剛才對藥那麽抗拒的時候，周岸就能猜出一點。

好歹之前是二中的姐兒，面對江城那麽多人阻攔都沒見懼色，怎麽可能對一個小藥丸那麽排斥。

看她慢吞吞吃完, 他問一句：“小時候貪玩誤吃的嗎。”

她輕描淡寫，“有一次，我媽在我發燒的時候拿一堆藥怼到我嘴裏。”

葉豔生她生得早。

可能是年輕經驗不足, 或者環境因素。

母親當得總歸不太稱職。

平時不關心女兒的吃喝用就算了, 等病了也草草對待。

葉九印象裏的葉豔, 永遠的紅唇, 高跟鞋，濃郁香水味, 永遠以自我為中心。

她發燒的時候葉豔因為有急事出門，都不願去看一下說明書，家裏能用的藥都給她用上。

小孩子用藥本來就應該更謹慎。

一股腦地大量使用, 只會适得其反。

葉九當晚就出現症狀，出門去找葉豔, 沒找到, 還是鄰居大嬸給送到醫院的。

後來她生病, 如果是小毛病的話盡量避免吃藥, 能扛就扛, 扛不過去才去醫院。

葉九把杯子放下。

吃完藥，喝了水，腦子清醒不少。

可惜剛才太迷糊。

不然應該把他叫姐姐的聲音好好聽一下。

她端出大姐的架子，拍拍身旁小弟的肩膀，“弟弟，你出去下，姐姐要起床換衣服了。”

“……”

還就裝起來了。

周岸：“你都叫我弟弟了，一家人，有什麽可避嫌的。”

“……”

算了，确實沒什麽可避嫌的。

她本身裏面就穿的睡衣，拿件外套套上就行。

邊伸懶腰，邊去把窗簾打開

剎那間，寒風凜凜。

下一秒，男生的手擡起，把窗戶給合上了。

周岸眼神嫌棄。

這麽冷的天還生着病，居然想着開窗戶。

“開着吧。”葉九說，“我想抽個煙。”

“……”

還是為了抽煙。

“想都別想。”周岸沒好氣，“你最好安分養着。”

“你管我這麽多幹嘛，平時沒見你這麽關心我。”

“怕你感冒拖太久，弄得滿屋子都是病毒。”

“那我出去抽。”

腳步一擡，她還真的要出去的樣子。

周岸快給她整煩了，一把手把人抓過來。

她穿的連帽卡通睡衣，勾住後面的帽子，腳步就沒法動了。

整個人還被他提溜退後幾步。

剛好挨到他懷裏。

周岸按住她，直接把她身上的煙盒子都給摸走了。

茶幾上的也沒放過。

葉九來一中後抽煙抽得少，自然就沒多少庫存。

家當全在他那裏。

她惱得不行，“你幹嘛搶我的煙。”

“告訴你個好消息。”周岸說，“周識看到你過去的照片，并沒有嫌棄，反而挺關心你的情況。”

她瞠目。

手機打開後确實看到周識發來的關切信息和電話。

她心虛，沒有回他。

“你要是還想喜歡他。”周岸一字一頓，“就不要自甘堕落。”

她只是想抽根煙冷靜冷靜。

沒那麽十惡不赦吧。

周岸是不是覺得她不追周識了，又要變得和從前一樣？

這誤會就大了。

她承認自己變“乖”和周識有點關系。

但關系沒那麽大。

來周家之前她就想和過去的自己化開界限了。

看他那樣子葉九知道自己解釋了也沒用。

聳聳肩，算了。

她不抽煙，就百無聊賴地在沙發上坐一會兒，罵了句“只準官兵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周岸聽見了，沒理睬，這時手機響起就去接電話。

葉九見他眉頭鎖住，看出事情挺嚴重的，順帶問道：“咋了？”

“曝光你的z找到了。”

“誰？”

“江城前女友。”

葉九愕然。

真的假的。

怎麽是這個人。

本來想問更多一點。

周岸已經離開房間了。

這個消息，對于江城他們同樣難以置信。

經過技術排查和嫌疑人爆料的時間推理，那天進出網吧的人就是文心。

盡管她戴了口罩喬裝一番，還用小號發的貼子，看似沒有任何的漏洞，但禁不起監控和推理。

确認之後，周岸一秒鐘都沒等。

從江城口中撬出文心的住址之後直接就過去了。

那位爺過去，江城只能跟着。

路上還喋喋不休地問有沒有可能是誤會。

畢竟文心平時看着挺乖的。

周岸開着車，速度保持在最佳測速裏，聲色冰冷，“沒記錯的話，你說她之前被葉九欺負，是因為她罵了人家的母親。”

這樣的女的，多嘴又多事，所謂的乖，未必不是表面。

江城無話可說。

文心家在老舊的單元樓裏。

他們過去的時候，将她的父母吓了一跳。

江城喊話讓文心出去，父母和當事人都沒動。

“你趕緊出來吧。”江城注意到那位爺的臉色，怕惹禍上身，催促加威脅，“不出來你明天就別去學校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她遲早要去學校的。

文心最終磨磨唧唧地出來，她的父母不放心跟着一起看看。

有父母在剛好。

這件事處理得不用那麽麻煩。

面對質疑，文心起初還想否認。

江城把一系列的證據列出來後，她無話可說。

“我想問問你，目的何在。”江城說，“你就那麽讨厭葉九嗎？”

江城嘴上說讨厭，實際做的事情遠沒有文心來的髒，之前那些欺負葉九的事，也是文心唆使的。

“我就是讨厭她。”見無法躲避，她索性承認。

除了之前公交車上的恩怨，她覺得是葉九告發她和學弟的事情。

之後那學弟還莫名其妙喜歡上葉九，給她示好。

文心恨得咬牙切齒。

剛好她那裏有葉九的黑照。

江城之前給她看過，她偷偷摸摸存到自己手機裏，等着有一天當把柄用。

用小號發帖是常規之舉。

她剛開始沒想過陷害給周岸。

主頁裏關于他的照片是她有一次偷偷摸摸拍下來保存的。

後來發完帖子才意識到。

但她沒有糾正。

因為這樣順手推舟陷害給周岸的話，更有可信度，大家都會信以為真。

而周岸在學校裏向來懶得多管閑事，那麽多女生冒充說自己是他女朋友，他都懶得反駁。

所以她覺得這種事，他應該漠不關心才是。

可沒想到，他們真的把自己揪出來。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會造成這麽大的影響。”文心說着說着就哭了，“我只是想報複下她，沒有真的害她的意思……”

她的父母都是不怎麽上網的，聽得一頭霧水。

但知道女兒好像做錯事了，所以沒吱聲。

江城看她哭得那麽可憐，看在以前的情面上他心軟了，“岸哥，要不……”

周岸說：“收拾下。”

江城：“收拾什麽？”

“等着蹲牢子。”

這句話，文心父母聽懂了，大驚失色。

文心更是怕得要死，抱着江城的胳膊鬼哭狼嚎的。

她是要考試的。

被送到警局的話肯定會留下案底。

盡管她不覺得這件事能造成怎樣大的影響，但周岸如果想真的弄死她，那就會不擇手段。

“岸哥，這事沒這麽嚴重吧。”江城有點慌，“她可能沒想過這麽嚴重的後果。”

周岸面無表情：“你也想進去？”

江城不敢吭聲了。

他知道女人和兄弟哪個更重要。

好幾次惹是生非都是周岸撈的。

他不可能為前女友得罪周岸。

他果斷放開文心，讓她有多遠滾多遠。

“我真的知道錯了。”文心這次跑到周岸的跟前跪下，“你想要我怎樣彌補都行，我不想，不想我的前途毀了……”

“那她的前途呢。”周岸居高臨下，“你算什麽東西去诋毀她。”

聽到這裏，江城詫異。

他這幾天陪周岸一起調查的時候就想問來着，到底是在洗清自己的冤屈，還是為的葉九。

他真沒想到那位爺會是第二個原因。

可那護犢子的語氣實在太讓人匪夷所思。

沒在這裏多逗留，周岸轉身就走。

“我真的可以彌補的，我還可以告訴你們一件事。”文心被逼急了，跪着過去，“這件事不是我一個人做的，還有趙美嘉。”

江城訝然：“趙美嘉？”

“她也是知情者，她說要是敗露的話她會向你求情的。”

文心之所以爆出同僚是因為知道自己沒法把希望在趙美嘉身上了。

那祖宗都不給人讨價還價機會的。

周岸眉骨越來越冷。

這個名字，他自然再熟悉不過。

這兩個女的膽子太大，聯系在一塊兒诋毀葉九，還栽贓陷害他。

趙美嘉向來都是這樣，自己什麽都不做，清清白白的，全讓自己的跟班做壞事。

“我可以彌補的。”文心迫不及待地說，“我會發帖子道歉，說那張照片是P的，那個人根本不是葉九。”

她有陷害人的智商，自然也知道怎樣将功補過。

為的就是處罰輕一點。

她要是留下案底的話，這輩子就完了。

“岸哥，現在怎麽說。”江城問，“感覺這個辦法可以。”

周岸摸了根煙點上，淡淡回：“看情況。”

如果結果順利的話，可以放輕處罰。

如果不順利，仍然按照之前說的。

再者，這件事的促成，趙美嘉功不可沒。

事情解決，冤屈洗白。

周岸似乎并沒有很高興。

他洗白了，順便幫她洗白一波。

那麽接下來，她是不是要以好同學的形象，繼續追周識？

可想而知，大概率是這樣的情況。

車子一路飛馳。

臨近別墅，周岸看見不遠處的路燈下，多個很熟悉的人影。

他直接下車。

“葉九。”

葉九穿棉睡衣，戴大帽子，去了趟便利店，回去路上沒想到被人認出來。

聽到熟悉的聲音，她回頭時，周岸已經堵到她跟前。

出于心虛，葉九下意識地把手背到身後。

但她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薄荷香煙氣息，根本無法掩飾。

“你挺能啊。”周岸火氣上來，“感冒了大冷天還出去買煙抽。”

“我……”

她一個人在家悶得慌。

這幾天也把她憋難受了。

心情不太好，加上重感冒，所以有點犯煙瘾。

周岸盯着她幾秒，二話不說過來搜身。

她東西沒買多少，一包草莓糖，一瓶碳酸飲料。

還有兩包煙。

他直接将她棉睡衣大口袋裏的煙都給搜刮走。

男女力道懸殊，葉九不敵他，“喂，你搶劫啊——”

因為感冒，罵人都不得勁，鼻音很重，說話嗡嗡的。

周岸伸手：“手裏的，給我。”

她搖頭：“沒了。”

他沒慣着。

下一秒他攥住她的腕，摸到一根吃到一半的女式長煙。

還不等他拿走，葉九開始掙紮。

她哪是他的對手。

越掙紮，周岸力道越緊，幹脆把她兩只手腕都握在手裏。

葉九整個人被他抵在路燈的杆前，手腳都動彈不得。

冬夜冷得出氣，她呼吸都是白霧。

她雙眸倔強地瞪着他。

要不是感冒，她肯定沒這麽柔弱的。

她看着自己被禁锢的雙手，全身上下就剩一張嘴和他抗衡，“周岸你混蛋！”

閑事管太多了。

她媽都沒這樣管過。

周岸垂眸，看着她那不禁握的小手，“別動了，沒用。”

“放開我。”

“你這手還挺白。”

“白嗎。”她氣得發抖，透着狠勁，“要不要我幫你撸一手。”

可能這一句，讓本來兩人正正當當的關系變得微妙起來了。

握着的手也在下一秒後松開。

周岸眉骨微擰，想罵她，又一時罵不出來。

知道自己把他惹惱了，葉九翻白眼，還踮起腳尖朝他要煙，“給我！”

她冒大冷天出去買的，就這樣被沒收。

很心有不甘。

周岸沒動了。

他的眼睛在看向某個方向。

突然的安靜讓葉九也看過去。

不遠處，是朝他們走來的周識。

他剛從車上下來，身上還帶有暖意，朝他們笑道：“這麽晚，你們還出來散步？”

葉九無意識地已經乖乖站好了，“嗯，出來透透氣。”

“太冷了，早點，回去休息吧。”走近後，周識嗅到一股煙味，“誰抽煙了嗎？”

葉九心頭一停。

是她抽的。

她心虛得不行，手指慢慢捏緊。

旁邊的周岸忽然淡淡陳述：“我抽的。”

周識笑道：“薄荷味的香，你什麽時候改胃口了。”

周岸仍是那般吊兒郎當：“關你屁事。”

他們交談時，葉九茫然地在一側，沒有插話。

周識知道從弟弟那裏讨不到好臉色，每次仍然微笑相對。

即使被罵，他依然關照周岸少抽點。

抽煙有害健康。

都寫在上面呢。

外面風大，他們都朝別墅走去。

葉九磨磨唧唧跟在兄弟兩的最後面。

她看着前方周岸的背影，想起剛才他維護她的話。

知道她不想在周識面前敗好感，所以才說是自己抽的。

這樣一來，周岸并沒那麽壞。

或者，他挺好的。

這一刻，葉九說不上自己在想什麽。

心情微妙，像是無數根細線纏繞，愈來愈亂。

對他的印象，也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插在兜裏的手似乎還殘留他剛才握她時的暖意。

葉九突然快步走上前。

路過周岸身側的時候，她停了下，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給他。

周岸臉色冷着，很不宜親近。

看她來給東西，懶得沒伸手去接。

根本不想搭理她。

等人都上樓後，他才摸到口袋裏的東西。

是她剛才送的。

一顆草莓糖。

作者有話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荒井十一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荒井十一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