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下雪

連上周末的休憩, 葉九的感冒差不多好了。

周一她去學校,和往常無異。

天太冷,學生會那邊沒有強制要求要站在校門口查同學的着裝情況。

大部分學校,往往在開學的時候最嚴格, 到後面的管理會慢慢松散。

葉九的到來, 讓宋米喜極而泣。

剛開始宋米還以為葉九會想不開呢。

看到人沒事, 所有的擔憂都放下來。

左看看右看看,宋米忍不住感慨:“你是不是瘦了。”

葉九本來就不胖,瘦一點都會很明顯,臉蛋的骨感會更清晰, 有點柔弱的美感。

葉九摸摸臉蛋,可能是瘦了。

感冒的時候胃口不大,不怎麽想吃東西。

宋米分享出自己在小賣部買的小零食, 督促她多吃點。

“我們吃好喝好, 不要管其他人的看法。”宋米小聲說, “而且, 你現在的名聲都已經逆轉了。”

學校小賣部的牛奶餅幹香味醇厚,葉九吃得津津有味, “咋了?”

她休養的這段時間沒怎麽玩手機,更沒關注學校裏的消息。

她只聽周岸說過“z”是文心。

一個早被她遺忘的女的。

“你沒看貼吧嗎。”宋米神神秘秘,“是文心陷害你的, 她還發帖給你道歉了,說照片是P的。”

“P的?”葉九意外, “但是那照片是真的啊。”

“你小聲點。”

宋米不免感到好笑, 她說這麽大聲都不怕別人聽見。

文心已經在貼吧上爆出自己的真實班級和姓名, 坦白這件事是因為她嫉妒葉九才惡意搞她的, 所爆出的照片都是P的。

不管是P圖還是散播謠言等等都已經侵犯肖像權, 她為自己的過錯感到很愧疚。

發完這個帖子後,文心就轉學走了。

她放出來的那些照片本來就不太清晰,夜晚,手機拍攝,自然沒有專業記者的攝影機清晰。

再加上手機傳圖,電腦傳圖什麽的,到大家真正看到的時候已經沒什麽辨識度了。

越是這樣的圖越好P。

因此她承認是P的時候有一半人已經相信。

還有一半人依然帶有偏見。

不管是否相信,至少輿論方面已經偏向葉九了。

而那些所謂的黑照,已經被封禁。

不僅僅是發出去被舉報違規那麽簡單,好些人都因此受到警告。

不到一周的時間,這件事就平息得差不多。

“江城他們還算有良心,知道幫你揪出罪魁禍首。”文心評價一句。

江城他們?

葉九自然不覺得江城那家夥有這本事。

她很清楚這件事出自誰手。

她沒和去質疑過周岸。

是周岸自證清白,揪出文心的。

順便,幫她清理下後續。

他有時候,真的很好很好。

好到她都在懷疑像是在做夢。

葉九看向旁邊的位置。

周岸沒來上課。

這其實挺正常的。

但她心底莫名其妙浮現出一陣複雜的情緒。

元旦前,藝考生們的考試差不多都結束了。

為了給大家放松,藝術班班主任們一致決定舉辦元旦晚會。

這天從早晨就開始飄雪,到下午越下越大,從高樓展望,白雪皚皚一片。

一中操場的草坪上堆滿厚厚一層,一到下課,好玩的同學沖下樓去玩起雪人來。

大冷的天,擋不住他們的玩心。

一月一號是葉九的生日。

她很少去過這個生日。

這本來就不算什麽生日,不過是她媽忘記真正生産的那天,随便給她設定的。

因為這個,所以她在身份證上是比周岸大的。

盡管沒過過真正意義上的生日,但挑在元旦這天的好處是,熱鬧。

就算自己一個人,也很熱鬧。

大家都在慶祝元旦,街邊的路燈都挂上紅燈籠,商鋪裏開始進行各式各樣的促銷活動,新年新氣象,每個人都希望來年更好。

這種傳統節日裏,充滿歡聲笑語。

葉九沒和人說過自己的生日,課桌上倒是擺滿禮物。

不少是一些追求者送的賀卡和零食。

還有一個精致的盒子。

大紅色的,很鮮豔。

不用猜,應該是顧束送的。

難為他從二中大老遠跑到這邊來送個新年禮物。

拆開看,是一個發卡。

上面蓄着碎鑽,晶瑩閃亮。

顧束到底不了解女生,不知道她從來沒用過發卡。

就算偶爾夾個頭發,用的也是素淨的,鮮少用亮晶晶的。

顧束是多年的好兄弟,他送的東西葉九自然欣然接受,往口袋裏一放。

五班到下午就開始着手準備元旦晚會了。

今年和以往不同,外頭有積雪,班主任同意同學們的要求去操場上舉辦。

于是各種設備都來了,搭建個小舞臺,麥克風準備,熒幕投影什麽的。

藝術班的學生家底子都不錯,有點小錢,弄那些設備不在話下,還有專人去校長辦公室磨電線設備,以便晚會更順利地舉行。

五班創意多,本來就是他們班的晚會,結果因為弄得太豪華,其他班級也不樂意,紛紛跑下來圍觀。

要不是各自班主任攔着,險些成年級晚會了。

即使這樣也有人偷偷跑去操場,還有的脖子勾着去看。

LED,大屏幕,搖滾音樂彙聚一堂。

藝術班們同學本事多,還有不少唱歌大牛,別人跟着聲樂老師糾正音腔的時候,他們已經成立小型樂隊,擁有不少知名度了。

操場有圍觀臺,因為積雪緣故,大家還是從樓上搬椅子下來。

葉九本來要和宋米一起搬的,結果動身前,江城他們殷勤地跑過來,扛起她的椅子就往外走。

“嫂子好,嫂子這種小事就交給我們吧!”

連帶宋米的那把也被江過搬走。

兩人都有點懵。

宋米拉拉葉九胳膊,“你怎麽成他們嫂子了?”

江城之前也這樣喊過。

不過那會純屬調侃。

這一次,反倒聽起來正兒八經的。

“誰知道呢。”葉九聳肩。

有人搬椅子就讓他搬,她剛好省力。

藝術班節目多,元旦晚會持續很長時間,估計要從最後一節課到晚自習,有四五個小時。

葉九和宋米起先看了會節目,後來看到有人玩雪,跟着一起玩起來。

積雪太厚,草坪很多地方都沒人踩過,一片白。

不一會兒功夫,她們就堆出一個大雪人來。

兩人小臉凍得通紅,戴手套的手依然冰冷冷的,身上反而熱氣騰騰。

看着堆出來的傑作,頗讓人有一種成就感。

還差根胡蘿蔔和溜溜球當雪球的五官裝飾。

宋米用自己的筆來替代雪人的鼻子,又用雪混雜泥土揉出兩只黑色的眼睛。

不愧是美術出身,随便裝飾一下,就變得好看起來。

興致勃勃欣賞一會兒,忽見不遠處有人跟球似的橫沖直撞過來。

葉九和宋米下意識躲閃。

江城他們在玩類似于貓捉老鼠的游戲,你追我趕的,都不看路。

這一沖,就把她們兩個搭建的雪人給撞沒了。

宋米頓時沮喪,“你們太過分了。”

“哎呀。”江城知道犯錯,走回來道歉,“不好意思,要不我再給你們搭建一個?”

他有模有樣從地上揉出一個雪球來,然後往那散架的雪人身上一放,“好了……”

不弄還好,這一弄,更氣人了。

“別氣了,我這不給你們弄一個了嘛……”

江城沒誠意的話剛說完,鼻梁上突然被一個雪球給糊住了。

他一整人愣幾秒,扒開雪,發現是江過,“好啊,你居然敢打老子……”

說罷,又蹲下來揉幾下雪球,直接扔過去。

不巧,那球沒砸中江過。

砸中了葉九。

雪人塌陷,自己還被打,葉九簡直恨得咬牙,二話不說也揉一個回擊。

江城一邊躲,一邊吆喝,“嫂子你輕點,自家人自家人……要不我喊岸哥來收拾你了……”

“誰他媽是你嫂子。”

“岸哥來了岸哥來了。”

江城的話不知真假,但葉九确實是朝所說的方向看了下。

沒人。

都是同學。

知道被騙了,葉九幹脆追着江城打雪球。

其他同學看了,不知不覺加入其中。

江城本來就欠收拾,不少人借這個機會來出口惡氣。

弄得他叫苦不疊,把兄弟們聚集起來,和他們抗衡。

打雪仗的規模越來越大。

都分不清陣營了。

哪個方向的雪球朝自己打,自己就朝哪個方向回擊。

一來二去的。

葉九玩得太瘋,累得額頭出汗。

好久沒這麽放肆過了。

她拿出發卡,往頭上一別,卷起碎發,繼續應戰。

玩到全身的骨頭都累到麻木。

周邊的鬧聲,歌聲,五光十色的燈,仿佛繪造出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讓人迷失自我,沉浸其中。

累到不行的時候,葉九才緩口氣。

拉過自己的椅子,坐着休息會,看他們玩。

她的位置視野很好,既能看到小舞臺上的載歌載舞,也能看到打雪仗,還看到了……不遠處的周岸。

他是徑直過來的。

步伐沒有任何的轉移,直接走向她這裏。

連目光也是。

葉九突然感覺到有點不自在,無意識摸了摸頭發。

周岸一天都沒在學校,到現在才過來。

他穿得很少,和秋天時沒兩樣,個子很高,鶴立雞群的存在。

葉九像個老太太似的雙手抄兜在旁邊看戲,人來了後她指指旁邊的位置,“坐。”

這是宋米的椅子。

那小妮子還在玩呢,自己雪球沒扔出去多少個,被人打得滿頭白雪。

周岸沒坐,“冷嗎。”

“還好。”

“伸手。”

“幹嘛。”

“給你暖手。”

“……”葉九臉色浮現起不自然,“不用。”

她知道他手挺熱的,火氣足,但這麽多人,她手再冷也不可能讓她捂着。

周岸只要開口就不是在詢問她的意見,二話不說拿起她的手,放了個暖寶寶。

是個電子小暖寶寶,鵝蛋大小,剛好夠揣兜的。

原來是用這個暖手。

葉九剛打完雪仗,身熱手冷,暖寶寶确實是好東西。

她沒拒絕,“你哪來的。”

“別人送的。”

今天是元旦,他的課桌堆滿禮物。

挑了個還算實用的帶來給她。

葉九接受好意,“沒想到你還挺……”

挺體貼的。

但這個詞給她說出來形容他的話,總覺得別扭。

于是改口:“你這個還挺暖和的。”

誇又沒誇的。

全是廢話。

見他沒回應,葉九又問:“你今天去哪兒的?”

他手裏還有車鑰匙,看起來像是順便路過學校來看看的。

“老別墅。”周岸沒避諱,“很久沒去了。”

她知道他說的老別墅就是周媽媽的遺居。

“那裏應該不會拆了吧。”她問道。

這段時間周岸和周識關系不好不壞,可以判斷出還和之前一樣。

“不會拆了。”周岸說,“我也知道他那樣做的原因。”

“周識嗎。”

“嗯。”

葉九略微疑惑。

既然知道,應該釋懷才是。

但他們兩個似乎還是老樣子。

一道光掃過來,周岸看見她頭發上別着的一個碎鑽發卡。

她平時不別這玩意。

“周識送你禮物了?”他問。

“啊?”葉九順着他看的方向,摸了下發卡,“你說這個嗎,朋友送的。”

“男的女的。”

“男的。”

“誰?”

跟查戶口似的。

葉九狐疑,“以前二中的朋友,你問那麽多幹嘛。”

他輕描淡寫,“想知道誰眼光那麽差。”

“……”

她翻白眼。

這種東西,在于心意。

她把發卡取下,放回口袋裏。

“怎麽我一說就不戴了?”周岸觑她,“看來,我的意見對你來說很重要。”

她跟着陰陽怪氣:“可不是嘛,你是我追周識的軍師,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百分百聽話。”

“百分百聽話的那是狗。”

就沒法好好說話。

她簡直想踹他兩腳。

白眼一翻,還想犟幾句,葉九忽然見遠處一雪球直擊而來。

随着時間的推移,雪仗越來越激烈,大家都不甘于小雪球了,都在比誰搓的雪球更大。

朝這邊砸來的就是個比兩個拳頭還大的大雪球。

看着跟白色的鉛球似的。

方向正是周岸的後腦。

葉九瞳眸一震,條件反射地去推他。

“小心——!!!”

同時,她自己的重心向側方偏移。

周岸不知道身後的危險,只眼看着她要倒下去,抽手拉她一把。

這一來二去的,雙雙方向感失調,齊齊栽向地面。

可能是被人抱着的緣故,葉九沒有完全着地。

天旋地轉後,她半個身子都倒在周岸身上。

他也沒動,就這樣平躺在雪地裏,短發和眉骨上都沾有雪跡。

一上一下的距離極近,衣料緊貼,呼吸交錯。

夜和燈光的交射,雙方的眼睛格外的黑,眸間又如星辰一般點了微弱的光芒。

周岸盯她看數秒。

心跳剎那間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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