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珠有淚】脫離
王女寝宮之內不知是有何秘術,就在變故發生的一盞茶之內,整座寝宮已經被面目猙獰的鲛人士兵包圍了個滿。
程未晚低聲叮囑:“先覺,小心她的歌聲。”
孟先覺早有察覺,他并無太多反應,只禁锢着王女,鋒利的刀刃在她雪白細膩的脖頸之上劃出一道血線,即使這樣,王女仍舊面無表情。
鲛人士兵紛紛欲上前圍攻孟先覺,成銳沉下目光,擡手制止了他們的動作。
“都停下。”
程未晚垂着眼簾對孟先覺道:“問清楚祭典的事。”
孟先覺冷冷地擡眼一掃,頓時仿若有一道氣波淩空向四周散去,他狠狠地将王女向後一拽,導致本來已經快要愈合的那片薄薄的皮膚再度被扯開,他眸光深邃:“祭典究竟是什麽?”
王女表情依然淡漠,嘴角微帶些嘲諷:“你就算知曉了祭典的事,又如何呢?”
程未晚靈光一閃,仿佛找到關竅,他目光一凜,說道:“先覺,跟她說,就算有開元尊者和十船靈石,他們的祭典也根本不可能順利舉行。”
孟先覺微勾嘴角,附在王女耳邊,把嗓音壓得極低道:“就算你們順利舉行祭典又如何,天麓的靈氣也不會再分出半縷給你們鲛人族,鲛人族的滅亡就是既定的命運。”
他的聲音非常低,只有王女和他自己能聽到,甚至連程未晚都沒有聽清。
孟先覺話音剛落,起先面容冷淡,事事漠不關己的王女頓時臉色大變。
察覺到王女後脊情不自禁地繃緊,孟先覺嘴角的笑容更深,意味也更加不明:“你們若是不打開元尊者的主意,鲛人族或許還能多存世幾年。”
王女被戳中痛處,而在這一瞬間,她體內靈力劇烈波動,一張絕美的面容開始如蛛網般崩裂碎開,暴露出底下那張扭曲醜陋的臉。
她似乎想奮力掙紮,周遭那些鲛人見狀又都紛紛豎起武器,但孟先覺猛地用胳膊桎梏住她,層層靈力纏繞住她的魚尾,短匕已經割進王女的皮膚。
“不許動!”孟先覺聲音冰冷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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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銳心頭狠狠一顫,即使他知道孟先覺是在威脅他,但剛才短暫的那一瞬間,他與孟先覺對上目光時,也毫不懷疑孟先覺會手下發狠,将王女的頭給直接割下來。
“都放下!”
仍舊有些鲛人執拗地舉着武器,在尋找時機将王女救出。
王女似乎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命運,她微微閉上眼,擡起一只手,聲音疲憊,甚至有些蒼老:“退下吧。”
鮮紅的血已經蔓延至四周的海水之中,這種血腥味着實讓人不舒服。
成銳終于按捺不住,聲波驟然蔓延開來,他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王女:“都給我退下!”
鲛人士兵全都沒了開始的那種氣焰,頓時縮着脖子退出宮殿的範圍。
王女看如今的場面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終于垂下頭來,依然面無表情,但在場的任一個人都能感受到王女的情緒已經低沉到了極點。
孟先覺微仰起頭,眼簾半垂,像是一個挑釁的角度:“現在該告訴我了吧,祭典究竟是什麽。”
成銳的目光下意識地望向王女,王女輕輕點頭。
他閉上眼,似乎放棄了什麽一樣,沉重地開口:“祭典,是我鲛人一族中最重要的日子,百年一次,與人間的祭祀相似,而我們與他們的祈求風調雨順不同,我們祈求靈力豐沛。”
話說到這裏,孟先覺與程未晚就都明白了。
所謂的祭典,不過是鲛人王族為穩住自己的統治地位,對于整個鲛人族的一場欺騙。還在遠古時代,鲛人族就以祭典為由,吸納天地靈力,造成因祭典的存在而使海底靈力豐沛的假象。但因天麓靈氣日漸匮乏,他們再無法從天地之中吸納到足夠鲛人族繼續存活的靈力,便只好用了一個偷機的辦法,埋伏在這片海域之中,專門偷襲往來運載靈石的航船,以靈石之內貯存的靈力來支撐整個鲛人族的運轉。
也讓這些鲛人覺得,在鲛人王族的統治之下,鲛人族日益強盛。
到如今,鲛人王族惡從膽邊生,竟将主意打到了開元尊者的頭上。
孟先覺看着他:“你将這事告知于我,難道不怕我毀掉你們的祭典?”
成銳沉眸看他:“祭典已經進入籌備階段,馬上就要正式開始,就算告知于你,也不會對祭典的進行與否有任何影響。”
“只希望你信守承諾,保王女……”成銳的話程未晚和孟先覺都沒有再聽……
程未晚閉上雙眼,凝神感知四方的靈流波動,他敏銳地察覺到有一處靈流的波動比較異常,倏然睜眼,道:“先覺,距離此地十裏遠的地方,北面,祭典就在那,快阻止他們,不然開元尊者将會屍骨無存。”
孟先覺稍有猶豫:“前輩,那這個鲛人族王女……”
“不必管,快去。”
孟先覺沉下目光,他的匕首緊緊貼着王女的脖子,一雙眼睛如獵食的猛獸:“我何時與你們定下約定過?”
成銳聽着孟先覺的話,脊背不自覺地拱起,他覺得孟先覺是個危險的人,他從頭到腳的細胞都在叫嚣着提醒他該全身心地警惕這個人。
更加可怕的是,他這種直覺,是無數次在戰場上經過生死拼殺,多次險些喪命的危機之中,積累得來的生死直覺。
成銳心頭憑空升上一股怒氣,惹得他額角青筋直跳,但怒氣無從發洩,又覺得眼前這個青年,有着令他感到膽怯的氣場。
那是無關年齡,無關修為,從骨子裏生出的恐懼。
就在成銳開始警惕孟先覺的那一瞬間,孟先覺突然将王女向前推開,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驟然消散,成銳手忙腳亂地伸出手接住王女,周遭的鲛人也都亂了手腳,唯有一些頭腦清醒的欲去追孟先覺。
可孟先覺動作更快,他頓時放出一團烏黑的靈力,這團靈力類似于□□的效果,落地便炸開,攪得整個寝宮之內不得安寧,更加可怕的是,靈力具有腐蝕的力量,有些鲛人不慎碰到這些靈力,轉瞬間就變成了一灘血水。
成銳攬緊王女,巨大的靈力團從他掌心迸出,霎時吹散這些黑暗的靈氣。
可靈氣被吹散之後,寝宮已經變得破破爛爛面目全非,鲛人們都在這,孟先覺卻不見了。
成銳橫眉一凜,怒道:“追!”
王女疲憊地攔住了他。
成銳低下頭,想聽清王女究竟在說什麽。
王女只是搖了搖頭,一雙眸子裏盡是絕望:“成銳,來不及了,這是鲛人族的末日。”
孟先覺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北面。
而在趕路的這個短暫的過程之內,程未晚腦中一個可怕的猜想漸漸成型。
所謂的祭典,不會是……
就在這個瞬間,孟先覺已經到了祭典的現場。
任程未晚如何在腦中猜想,如何往最壞的方向做打算,他都無法準确地預測到這種修羅場景。
說好聽一些是祭典,可那真正是一個萬人坑。
活人、死人,但凡是有靈力的,都被堆疊到一起,成了一座人山,更加可怖的是,就在這座人山之上,有一道緊壓下來的法陣,這個法陣正在源源不斷地榨取着靈力,然後傳輸到一個特定的裝置之中,這個裝置會将壓縮榨取來的靈力特定傳送到鲛人的體內。
緊随其後的,還有撲面而來的惡臭。
有的人還沒有死透,身體的本能已經超出他的意志,在艱難地向上爬,手腳蠕動着,像是醜陋的蟲子。
程未晚那一瞬間頭痛欲裂:“開元尊者呢?”
這所有的劇情都跟他記憶中的不一樣怎麽回事,他本來記憶就模糊,這劇情走向又在這給他添亂!
孟先覺似乎也愣住了,他站在原地,微仰着頭,神色有些凝滞,聲音沉重:“前輩,開元尊者在最上面。”
程未晚也擡起視線,一眼便看見了一個端坐着的人。
的确是開元尊者不錯。
可這人皮膚褶皺得像幹樹皮,正有大量的靈氣自他頭頂溢出,被正上方的法陣給吸納進去,卷攜着下方零散的靈氣,一同彙入道那條“天河”之中。
與開元尊者生前的風光迥然不同。
程未晚有些發怔:“劍心宗,這次恐怕要完了。”
頂級修者是判斷一個門派是否強盛的重要标志,劍心宗本就是天麓劍宗之中實力稍弱的門派,落後于天門、清月湖和常央山,而且整個門派之中只有開元尊者能算得上頂級修者,可開元尊者隕落于海下,恐怕劍心宗與天麓劍宗四大門派的差距越來越遠。
也難怪這次劍心宗要舉全宗之力找尋開元尊者的下落,甚至委托都下到了天門。
只可惜,結果注定要讓他們失望。
開元尊者已死,滿身的靈力都被壓榨幹淨,若他們來得再晚一些,開元尊者就要風化腐蝕在了無盡的深海之中。
程未晚輕聲喊:“先覺?”
孟先覺猛然回神,卻忽然像是被什麽魇住了一般,完全不複與成銳對線時的睿智與冷靜。
他腳下慌亂邁步,不小心踩中了機關。
剎那間,狂亂的烈焰猶如來自地獄的火舌,牢牢地将孟先覺卷在其中。
孟先覺迅速恢複理智,在察覺到自己惹下什麽禍事之後坦然應對,迅速召出黑色長杖,将火焰引向其他方向,可這火焰來勢兇猛且不同尋常,根本無法以常規的方法将它熄滅。
程未晚也欲出力,但火焰似乎能感知到他的存在,精準地躲開了他的攻擊。
只不過在孟先覺與火焰纏鬥的過程之中,不慎有幾粒火星落到了屍山之上。
剎那間,熊熊火焰劇烈燃燒,幹柴烈火一碰即燃,空氣之中都彌漫着爛肉燒焦的味道和死亡的氣息。
程未晚茫然回首,火焰沖天的紅光都落在他的臉頰上。
開元尊者,這次,徹底救不回去了。
劇情,也徹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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