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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靜曾用名陸美瑾,還是臨上學前爺爺大手一揮道:“這麽多筆畫太難為我孫女,女孩子家文文靜靜的挺好。”于是她的名字就正式變更為陸靜。
陸靜的爸爸陸海軍是大型上市央企的總經理,媽媽黃雅蘭是一家北京市地方性國有企業的黨委副書記,叔叔是北京市XX局的一把手。舅舅則是國字頭XX局的常務副局長,只有小姨随姨夫長期外派,膝下無子卻過的十分浪漫,兩人都是國家的外交棟梁。
再往上論一論,奶奶是留英碩士、姥姥、姥爺、姨姥姥是留法碩士,小姨和舅舅都是留美博士,堂弟和表姐也是碩士或碩士在讀,一家子裏只有陸靜的學歷最低,是本科。
她是天生的文藝坯子,自小就愛唱愛跳,樂感和舞感極佳,因此被家裏培養學習鋼琴、舞蹈和書法。
陸靜從小就被黨政生産一把抓,一路以來學習文體都遙遙領先。她所在的那屆高中有兩個特長班,也是全校唯一的兩個特長班。各種聲樂舞蹈樂器的特長生都聚集于此,把各位高年級的學長眼饞的不行。
那時學校裏誰能追到特長班的女孩子,簡直就是莫大的榮耀。而特長班裏的文化課第一名就是陸靜,她同時也是全年級第一名。
這麽好的姑娘,高中三年,沒!人!追!
還有天理嗎?
她十八歲時就是大學裏第一批學生黨員,學生會文體幹部,舞蹈社和鋼琴社都吵着要她,聲樂社不一刻也找上門來,卻發現書法社也在到處打聽那個書法比賽得獎的陸靜在哪兒。
陸靜大學的這麽多活動裏露了大大小小無數的臉,獲得的掌聲歡呼聲一片,人人見了她都知道“這就是陸靜”。眼見大學四年即将過去,竟然還是沒!人!追!
她氣餒拿出鏡子仔細端詳,鏡中人小小的一張臉,一雙丹鳳眼修長而明媚。其他的五官卻是平庸了些。她擡起頭問舍友蘇萌曉:“為什麽沒有人追我?難道男人真的就只看外貌?我心靈這麽美,難道就沒人觀賞?”
蘇萌曉笑着将她手中的鏡子拿過來自己照了照,又端詳了她一番,才道:“嗯,你确實是心裏美(蘿蔔)。”
兩個女孩都笑了起來,那時的她們是那樣的年輕,年輕到所有的憂愁都是過眼雲煙,下一秒就可以化為唇邊銀鈴般的笑聲,清音無痕。
說起來梁希澤還是她人生中第一個主動追求她的男人,而當時陸靜很懵懂,不知道像他那樣的男人為什麽要來追求自己,因為以他的條件,只需要簡單暗示一下,自然會有大把女人前赴後繼為他尋死覓活。
陸靜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能感覺到他從內心裏散發出來的驕傲。那種驕傲感并非膚淺自大的驕傲,而是帶着一種漠視的疏離,仿佛對世間的一切都不在意,仿佛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過眼雲煙,不值得他駐足留戀片刻。
當時的陸靜是社會新鮮人,做事情帶着初出茅廬的青年特有的莽撞。她不知道他是誰,所以每日炸了毛也要和他鬥争到底,哪怕魚死網破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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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她知道了他是誰,也就再也沒有理由繼續和他抗争,因為命運竟然将兩個人的距離拉的如此接近,甚至近到連梁希澤也感嘆世界之小。
命運的齒輪在陸靜大四的那年發生了些許的偏頗,或者說,其實這才是她人生中注定被寫好的命格。本來她的未來是幾乎被家裏安排好的那種。研究生畢業後,合适的工作,父母眼中和她匹配的郎君,肯定都會被送到她的面前,她只需要挑選自己喜歡的那一個,然後一輩子無憂無慮的生活。
但她在大四開學時和父母提出了不想考研的要求。她的十幾年學生生涯一直都緊繃的像一根弦。幾乎所有的課餘生活都是課外輔導和特長課中度過。直到大學時才略微輕松了些。像是過慣窮苦日子的人忽然富足後,再不願意回到窮困的生活,陸靜近乎迫切的想脫離學生這個身份。
黃雅蘭自然是反對,她政工幹部出身,十分擅長做思想工作,陸靜還沒等到媽媽說話,便将求助的目光轉向爸爸。
那天陸海軍十分平靜,只彈了彈煙灰道:“小美,其實爸爸媽媽從來沒對你有過太高的期望,你是個好孩子,本來小時候讓你提前一年上學,就是為了讓你考研。但是現在社會變了,我們尊重你的想法。你可以不考研,但是一定要找工作,不可以在家游手好閑。”
陸靜在心裏大翻白眼,這二十年來還不叫高期望?請問何為高期望?不過她還是對爸爸表示了近乎崇拜的感謝:“爸,你真是我親爸。”
陸海軍道:“別貧,我們先将條件談好。第一,不能去外地工作;第二,如果不接受我安排的工作,就必須回來考研;第三,工作期間不可以随便談戀愛。”
她問父親:“什麽叫不可以随便談戀愛?我找個什麽樣的你們才能同意?”
陸海軍道:“最起碼找個能配得上我家姑娘的。”
陸靜仍然不放棄最後一絲希望,掙紮道:“其實您家姑娘也就這麽回事,才是個本科,長得又這麽一般。”
黃雅蘭在旁塞了一塊蘋果到陸靜的嘴裏:“再廢話就去考研。”
陸靜從來是聰明孩子,審時度勢後,咬着香甜的蘋果,踩着拖鞋吧嗒吧嗒的回到自己房間。而母親還不忘在身後提醒她:“擡起腳來走路,白練了這麽多年舞蹈,走路都不會了?”
陸靜只好放輕腳步,挺胸擡頭的朝卧室走去,母親又在她身後問道:“今天練琴了沒?”
她一聲哀嚎,只好爬起來在鋼琴前坐定,問母親:“您想聽什麽?媽,我給您彈個好聽的行不行?”
于是她找出琴譜,習慣性的在彈琴前連續按了三下“哆”音來校正音準,随即彈出一首飄逸的《青花瓷》。
黃雅蘭聽完後先是給予了肯定:“很好聽。”繼而淡淡的提出要求道:“那些練習曲還是得彈。”
陸靜不情願的翻出琴譜,眼巴巴的看着母親想躲過這一劫。黃雅蘭在旁笑道:“別裝可憐了,下個月學校沒什麽課了吧?你搬回來住吧,在家就重新規律一下,一天練一個小時。”
她幾乎哀嚎着翻出貝多芬的琴譜,對母親道:“《悲怆奏鳴曲》,是貝多芬在耳聾之後寫下的。尤其是悲怆三,隐藏着生命的磨難,流露出內心的痛苦。更多的是對不幸遭遇的隐忍,對命運抗争。媽媽,我彈奏這個吧?”
黃雅蘭笑着對陸海軍道:“瞧瞧你家閨女,整天就知道耍嘴皮子。”
陸靜在一個極其偶然的機會見到了影響她終生的男人,那天她在回家途中發現沒帶家鑰匙,而正好走到父親單位樓下,于是便到父親的辦公室來。
她推門時,只看見一個男子正坐在沙發上和自己父親說話。他很年輕,三十出頭的樣子,劍眉星眸,神采飛揚,是個傳統意義上的俊朗男子。他們倆聽見推門聲都止住了談話,看向她。
男子的眼神頗為溫和,看着她問陸海軍:“您家姑娘?”
陸海軍介紹道:“陸靜,這是旭天,比你大不了多少,你以後有很多需要努力的地方,要向旭天多學習。”
陸靜朝旭天擺了擺手:“Hello。”随即又看到旭天正不留痕跡的縮回欲伸出的手,她才慚愧道:“要握手的是吧?真不好意思。”
旭天笑着對陸海軍說:“還是個孩子呢。”
陸海軍也笑道:“可不就是個孩子,在父母眼裏,孩子永遠也長不大。”
陸靜被旭天那溫和笑容晃得睜不開眼睛,迅速的崇拜起旭天來,幾乎是三句話裏就會提及一次旭天。她問父親:“我找個旭天哥那樣的行不?”
陸海軍怒道:“有點姑娘家的矜持麽?”
“那您讓我終身當尼姑,法號叫孤單?”陸靜嘴快的回應:“爸,您總得給我個标準吧。”
陸海軍道:“十個你也比不上一個旭天,那小子精明的很,讓你和他學點為人處事的沉穩勁兒,沒讓你整天沒個正形似的瞎晃悠。”
陸靜卻把這句話當做了父親同意兩個人來往的允許。她那時整天上幾節課便無所事事,抱着手機給旭天發短信。內容無非是彙報吃喝玩樂、今天有什麽課、或者精讀老師很讨厭之類的內容。
不過機靈如陸靜,還是感覺的到旭天不經意的維持着他們的距離。她發十條短信,他大概只回複三四條,而且內容都很簡單。她約他出來玩,他大概是看在女孩子主動的面子上,基本不拒絕。但也不過就是吃飯和看電影這兩件事。
旭天基本會選擇味道正宗的人氣館子,都是人滿為患在等位的熱門餐廳,他們卻每次都不用等位,直接就可以到餐廳裏最好的包廂用餐。
他很紳士體貼,會耐心詢問陸靜吃不吃辣,會在她手冷的時候将一杯溫暖的奶茶塞在她手裏,會在看電影時同時買好栗子和爆米花供她挑選。
陸靜說不清自己對旭天的感情,似乎是男女之情,因為看不見他的時候,她就會很想見他;又似乎更多的夾雜着崇拜,因為看見了他,反而又沒有激動的心理。旭天做事沉穩,笑容溫和,陸靜和他在一起,莫名其妙的感到踏實。
她發短信給旭天:“歐巴,你今天能不能來學校接我?我四點鐘下課。”
旭天回複道:“什麽叫歐巴?”
“就是哥哥的意思,阿紮希就是大叔的意思。”
“學習了。五點學校北門見。”
她在冬日的風寒中等待旭天的車,他到達時,她已經凍得鼻頭泛紅。旭天見狀,擡手将車內空調調高,笑着問道:“說好了五點,怎麽還這麽早出來?”
陸靜委屈的撇嘴道:“是哥哥的表慢了還是我的表快了?現在是六點鐘了好嗎?”
旭天這才恍然的看了看表,笑道:“對不住了,我開會耽誤了,沒顧上看時間。”
他帶她來到一家火鍋店吃涮肉,席間談笑風生十分愉快。旭天接了一個電話,只聽他道:“不去,我忙着呢,哎,你也別來找我,都說了我忙着呢。”
大概電話那頭說了幾句玩笑的話,旭天也哈哈大笑起來,只一直在推脫那頭的邀約。陸靜見狀,急忙對旭天指了指手表,示意他自己該回家了。旭天這才道:“行,我完事兒找你們去。”
他們吃完飯後才發現,旭天的車被別的車堵住,無法移動。旭天道:“我打車送你回去吧。”
陸靜笑道:“我自己也能回家,這才幾點?不用你送了。”
旭天卻不肯,執意送她回家。正說話間,只見街拐角處駛來一輛黑色的高檔商務轎車,經過他們後突然又停住,車尾燈閃了閃。旭天似乎認識車的主人,見狀笑道:“嘿,這宋江來的,真及時。”
他說着便朝那輛車走去。車後座上下來一位身材修長的男子。兩個人點了煙,說了幾句話,旭天便回身對陸靜道:“來,這車送你回家。”
陸靜這才走過去,對車後座下來的男子表示感謝:“那給您添麻煩了。”
那男子聽聞她說話,只略略的擡頭瞟了她一眼,卻沒有理會她,似乎對她的感謝無動于衷。他長長的吐了一口煙霧,對旭天道:“放心了吧?走吧。”
旭天對陸靜溫和道:“回去吧,我認識他,比你打車放心多了。”
陸靜又謝了旭天,出于禮貌又對那名男子道:“謝謝哥哥。”
那男子聽聞她的道謝後,反而皺起眉對旭天道:“真磨叽,這妞兒誰啊?值得你這麽上心?”
陸靜聽聞,頓感氣血奔騰,脫口而出道:“你是誰啊?”
而那名男子終于正眼瞧了她一眼。當時的光線很暗,只有街邊的飯店閃爍的霓虹燈略略的有些色彩。他卻逆光而立,顯得身材修長,卻依舊看不太清他的面部。
旭天見狀,只是不經意的笑圓場:“再把我們姑娘吓着。”他又轉身将陸靜塞進車裏,語氣中卻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味道:“必須坐這車走,不然你就等我送你回去。”
陸靜自然不肯,倔強道:“旭天哥,我寧願耽誤你時間讓你送我,也不坐這收破爛兒的車。”
那男子聽聞反而笑了出來,卻不再看陸靜,只對旭天道:“真麻煩,我路過瞧見你了,反而還沒能賣你個人情兒,幫你送回姑娘怎麽這麽難?耽誤我這半天時間。那我在那邊等你。你麻利兒的吧。”
他随後便上車離去,只剩下陸靜原地目瞪口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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