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舒晶在回憶中淚流滿面,她嗡動着嘴唇,喃喃的說了很多屬于他們的往事,有那樣明媚的快樂,也有暗夜的憂傷。他顯然也陷入了回憶裏,也會随着她的敘述而輕笑出聲。
他們的回憶真的太多了,八年的光陰裏,他從俊朗的少年變成有家室的男人,而她亦被歲月蹉跎,時光在他們之間流淌,将他們結合成最親密的愛人,然後用近乎殘忍的方式,生生的剝離開。
他的笑容是那樣的好看呀,舒晶忍不住要撫上他憔悴的臉龐,曾經只屬于她的笑容。可是她伸出的手還是被他輕微的閃過,他略略的皺了眉說:“不要這樣。”
舒晶沉默,半晌才問:“如果,我有陸靜那樣的家世,我們還會是今天這樣嗎?”
他沒有回答,舒晶亦了然,人生沒有如果,沒有回頭路,沒有後悔藥。
她的眼中浮上一層氤氲:“這樣對我不公平。”
他只是搖頭:“沒什麽不公平的。舒晶,是你先說分手的。”
舒晶終于忍不住的痛哭道:“我以為你懂,我以為你明白。就像我明白,你找的那些女朋友全是掩人耳目,你從來就沒離開過我。我其實也從來沒離開過你,我當時只是累了,我不想看見你再為了我受委屈。”
他緩緩的開口:“舒晶,八年來,我從來沒放開過你。”
“我從來沒和你說過分手,即使那麽難的時候,我也一直想要和你在一起。那些女人都是煙霧彈,我一直都向你保證,即使我一輩子不結婚,也會和你在一起。”
“可是你說分手,你放開我了。你就這麽輕飄飄的一句分手,就放開了我們堅持了這麽久的愛情。我想算了吧,我們都太累了。”
“我半條命都賠給你了,你就像我身上的這道疤,也許不疼了,也許也會忘記當初有多麽疼,也許都不會想到自己身上還有這樣一道疤,也許什麽感覺都沒有了。但是這道疤痕,卻永遠存在在我的身體上。”
“可是你知道嗎?車撞過來的那一刻,我心裏想的全是陸靜。我想着,我要是死了,小美怎麽辦?孩子怎麽辦?所以我一直對自己說,要挺過來。而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已經愛上她了,只是我以前都不知道而已。”
舒晶的眼淚不曾停歇的滾落下來,她抽泣了許久,終于道:“再見。”
他只是閉上了雙眼,疲憊到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
可能病的時間太久,連梁母也到家裏探望他,梁希澤只是道:“媽,我真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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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母只是坐在床前垂淚,半晌才道:“做子女的,沒有什麽事情能瞞過父母。你脾摘除的那次也是,我就是覺得心裏不安生,一打聽就知道你出事了。”
“希澤啊,你說小美這孩子傻不傻?連我都知道你是為了舒晶被車撞了,就她,還往自己身上攬呢。”
梁母和梁希澤一起輕笑了出來,梁希澤點頭道:“是挺傻的。”
梁母繼續道:“這麽傻的姑娘,你怎麽都留不住?當初為了個舒晶和家裏鬧成這樣,現在連老婆孩子也不要了?舒晶的爸爸出獄了之後,頂着你的名號,還在非法集資;她哥哥竟然同時打着你和希躍的旗號承包工程、包攬拆遷,惹事生非,完全是地痞流氓做派。連宛清家都知道了,聽聞後又氣又笑,話語中責怪宛清怎麽會和這種人有交集,還是希躍親自去他老丈人面前解釋的。這些事,你都知道麽?”
梁希澤點頭,其實連舒晶也不知道,他為了她,保過她哥哥多少次。而她一直天真的認為,哥哥是天生的生意頭腦,做什麽都能賺錢。
梁母半晌才道:“希澤啊,你現在也有兒子了,你能理解媽媽的心嗎?你願意讓兒子找這樣人家的姑娘嗎?”
他邊點頭邊道:“我能理解了,要是我兒子,我也不願意。”
梁母再無言語,梁希澤半晌問道:“媽,您能理解我麽?為了讓您孫子過得更好,不必再颠沛流離,為了讓最傻最純潔的陸小美不再那麽痛苦糾結,我要放開她了。”
梁母挽淚點頭:“我去做你爸爸工作。”
陸靜在一個月之後收到了離婚證,梁希澤當然有本事在她不在場的情況下辦理這些手續。離婚時他只有兩點要求,第一,他可以正常的探望孩子,打電話問候;第二,希望陸靜能好好的過日子。
陸靜還是接受這兩個不算苛刻的條件,認命的生活在這座高檔的別墅裏,有段時間她空虛異常,幾近瘋狂的購置名表,手袋,連孩子的衣服也都要買最昂貴的奢侈品。她幾乎将家中所有的能換的家具全都換了,幾十萬刀的豪車,刷卡簽名時毫不猶豫。甚至要自己設定刷卡上限來遏制自己的行為。
她約房屋經紀人四處看房子,想搬離這個社區,卻在簽合同的最後一刻醒悟。捆綁住自己的不是這幢房子,是自己的心魔。
她終于平靜下來,穿着最普通的家居服,天天逗孩子咿咿呀呀的唱歌跳舞,和孩子一起看BBC的少兒英語節目,啓蒙孩子的雙語教育。
只是再也不肯觸碰鋼琴。
她從未動過回國的念頭,也不願意去面對家裏一張張關切的臉龐。她帶着孩子,組成了她自己的小家,每日就這樣生活,看着孩子一天天的成長,那樣的溫馨和滿足。
她和他的家人關系依舊很好,李宛清甚至梁希躍都會和她視頻,梁瑛到LA公幹也是她親自去機場接。她還是喚他們大哥大嫂和瑛姐,一切都親切的仿佛從來沒改變過。
李宛清說,小美,希躍從美國回來後和謝憐燕徹底的斷了,雖然有點晚,但是我們決定重新開始我們的感情。小美,你替我高興嗎?
陸靜真心的替李宛清高興,她笑着說,要是我的一段失敗婚姻換來你們的幸福,我也值得。
李宛清自知失口,臉色通紅。陸靜勸慰:“大嫂,珍惜大哥,珍惜你們的感情。”
她只是管公婆改口叫了叔叔阿姨,卻依舊給梁母打電話,告訴他們孩子的近況,梁母每次接到電話時都樂開了花,第一次聽見大孫子叫奶奶的時候,甚至陸靜都聽得見電話中的嗚咽聲。
她自己的家人還是那樣的關照她,陸昊庭依舊是貝利嘴,烏鴉的很。但他只是語言中帶着嘆息道:“其實梁……那個人,還是挺有擔當的一個爺們兒。”
陸靜只當做沒聽見,笑着問他什麽時候來美國找自己玩。
父母都對這樣的結果表示心痛,只關照陸靜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陸靜在電話挂斷前,聽見了母親心疼的哭聲。陸靜抱着電話也哭了,她流着淚說,媽媽,我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并不孤單,我有孩子的陪伴,我很幸福,請別為我擔心。
黃媛只是輕聲的嘆息,只是笑着将話題扯到養育心得上。陸靜不由的嘆氣道,我家大兒子那臭脾氣,動不動就板個小臉兒,和梁希澤一個德性。
她說完這句話,自己也驚呆了半晌,她是那樣小心翼翼的避開他的名字,他的一切,卻發現這個名字早已經滲入骨髓,交織在血脈裏。
她規定了通話時間,他只有在這個時間段打來的電話,她才會接聽。偶爾心情好的時候,也會和他視頻一會。聊得話題也只有孩子。
他也會飛很長時間過來,只為了探望一眼孩子,孩子們還小,每次見到爸爸時,先是陌生,不過一個小時後就高興的手舞足蹈,她無法剝奪這種天生血脈的感情,甚至依舊可以在一張床上一左一右的哄着兩個孩子睡覺。
她曾經的朋友同事都陸續結婚了,她即使身在美國,也收到好幾封紅色炸彈,全都由蘇萌曉代她轉達她的心意。
梁希澤身邊的朋友結婚的也多,連旭天那麽完美的男人也心甘情願的進了圍城。生子的更多,她經常聽他說,誰誰誰家生了個閨女,和咱家兒子攀娃娃親呢。
她也笑,對他道,那閨女照片傳過來我先把把關。
再後來,就是喬治出現在她的生活裏。
那天她主動等待着喬治的吻,喬治也吻了下來。他們幾乎是情迷意亂的回到他的公寓。
喬治的技巧很好,深情浪漫溫馨和憐愛的情感,全都化在他的吻裏。她全都能體會到,兩個人都喝了酒,喬治一直在她耳邊贊美,Lulu,你真的好美。
陸靜深深的吸了口氣,顫抖着将手放在喬治的領口上。
她這二十多年的人生裏,總共有過三次半性/愛經歷。第一次,她被當成了別人的替身,然後有了孩子;第二次,大概是因為春/夢的緣故,他的生理反應吧;第三次,是他們結婚後,有夫妻生活天經地義,她的義務吧。那半次,是一個秋夜裏的handjob,她想,她只是幫他解決了生理/需求而已。
陸靜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蒼老的不再跳動了,她迫切的需要一個熱情的火源,來源源不斷的燃燒自己。
她青蔥一般的手,一顆一顆的輕解開喬治的扣子,沿着他完美的胸肌滑過。喬治幾乎無法克制粗喘,他用雙手将她的頭擡起,然後又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陸靜被迫和他交纏,努力的将全身的精力集中在自己的味蕾上,卻發現只要閉上眼睛時,就可以看見漫天的槐花飄落下,連空氣也變得清香起來。喬治一直要求着她同等的回應,陸靜甚至覺得自己已經窒息起來。
他卻放開她,極力克制的問道:“可以嗎?”
陸靜擠出笑容:“當然可以。”
喬治只是盯着她,他深邃的輪廓真的很好看,燈光照不清他全部的面孔,卻依舊帥氣無比,他心平氣和的說:“Lulu,你不要哭,你笑起來真的很美。沒關系的,我等你。(I can wait.)”
陸靜的耳邊卻回響着一個男聲:小美,我等你。
她的心裏突然充滿了一種悲傷,太過悲傷所以她都說不話來,她很怕一張口就會再也抑制不住的痛哭出聲。那些自以為是的歲月,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糾纏着她,羁絆着她,籠罩着她,将她捆綁在原地,動彈不得。
她強忍住悲痛,輕聲在喬治的耳邊呢喃:“親愛的,告訴我,我是誰?”
“Lu Zhing.”
陸靜閉着眼,唇邊噙着滿足的笑容,然後回手解開了自己禮服。她不忘記告訴他:“我有妊娠紋。”
喬治只是将她放倒在懷抱裏,對她說,你經歷了很多苦,是不是?Lulu,我想溫暖你,照顧你,呵護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陸靜堅定的點頭,不動聲色的拭去眼角的淚水:“來溫暖我吧。”
可是為什麽,在喬治無法抑制喘息的時候,她依舊覺得心裏是那樣的空虛?
她不肯在喬治的公寓留宿,她說,我想明天一早就看見孩子們。
喬治點頭道:“那我送你回去,都淩晨了。”
陸靜遠遠望去房子時,只剩下門廊前的兩盞夜燈,明晃晃的照亮歸心似箭的心。
喬治說:“Lulu,祝你晚安。”
她點頭,然後一夜無眠。
第二天清晨,清花阿姨試探着問她:“昨兒晚上去哪兒了?怎麽淩晨才回來?”
喬治主動提出帶着孩子們去環球影城玩,他身材高大,推着雙胞胎的嬰兒車,帥氣的像是年輕的奶爸,即使帶着墨鏡也能引起衆人的欣賞的眼光。他猴兒落着孩子,嘴中發出嗚嗚的聲響,模拟着飛機的飛行,将孩子們逗得哈哈大笑。
那是陸靜最滿足的時光,只是孩子們快樂,她的世界就是快樂的。
晚上梁希澤打來電話,問她,今兒怎麽這麽高興?
她還是有所保留的說,帶孩子去玩了。
他沒有再追問。
喬治帶她出席各種畫展,攝影展,還糾正她的發音,北京話字正腔圓,她的英語也念得字正腔圓,而不過一個月,出口便是地道圓潤的美語了。
他對着她露出贊賞的目光:“Lulu,你好聰明。”
在一個聚會結束後的夜晚,喬治送她回來後,車輛熄火再也無法啓動。兩個人嬉笑着從玄關處一路親吻到起居室,看見清花阿姨站在樓梯拐角處來不及回避的尴尬。她明知道自己這樣做會引起什麽樣的後果,可是她依舊堅持留喬治夜宿,她說:“車壞了,明天再走吧。”
她當着清花阿姨和小保姆小潔的面,挽着喬治的手臂進入了主卧,度過纏綿的夜晚。
翌日梁希澤照舊打來電話,态度無異,言語間依舊是孩子的話題,他甚至還笑着問她,難道真給兒子定個娃娃親?
喬治在一次約會中,無法抑制的當衆親吻了她,只是因為她對着他誇贊道:“嘿,handsome,你今天非常帥。”
他在吻後,動情的不能自已,平靜好久才問道:“Lulu,你知道韋斯利萊恩嗎?你可能不知道,他在我們攝影界是傳奇似的一個人物。他居然給我發郵件了。”
陸靜驚喜:“真的嗎?”
喬治點頭,眼中全是驚喜的小火花:“Lulu,他邀請我去NY和他拍攝作品。”
陸靜驚喜的招來侍者,點了一瓶上好年份的紅酒,對喬治道:“那今天我請客。”
兩只酒杯交碰,發出了清脆的響聲。陸靜醒了酒,抿了一口,酒的醇香瞬間就流竄過她的每一寸味蕾,她問道:“什麽時候去?要去多久?”
“不知道什麽時候去,但是要在NY呆永久了。”他的表情認真而嚴肅,灰綠色的眼眸閃過一絲緊張:“親愛的,NY是藝術的天堂,我想去NY發展我自己,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NY?我們可能住不起你現在這麽好的房子,也可能開不起這麽好的車,但是我會努力工作的。”
“如果你不願意去NY,我也可以随時飛過來看你,只是我們的距離就遠了一些,但是我保證,我一有空就來看你。當然,只要你願意,也可以随時來看我,好不好?”
陸靜沉吟:“讓我考慮一下,可以嗎?”
喬治的吻随即落在她的唇邊:“別讓我等太久,因為我想和你在一起,每時每刻。”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說下作者個人意見:八年的感情,忘記是不可能的。但确實就是一道疤,心裏早就忘記了疼痛,卻永遠存在在那裏,只是再也沒有任何感覺而已。畢竟那是那麽久的陪伴和經歷。
其實現在再翻回去看的話 男主的情感轉變在車禍後真的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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