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一整天裏,姜喻都沒心思聽課。
放學的鈴聲響起,姜喻顧不上身後顧小落的叫喊,背着書包以跑的方式到了公交站牌,焦急地等了幾分鐘車都沒來,她心一橫,到路邊叫了的車。
熟悉的秋千上,姜喻看到了整整九日沒見的人,他穿着豎條紋白色襯衫,袖口卷了幾道,露出纖細的胳膊和手腕,腕上扣了只表,表盤在微弱的光下發着細微光澤。
姜喻近乎貪婪看她,連着許多日的思念在這一刻崩潰,霎時眼眶就紅了。
阮沉聽到動靜,本來低着的頭準确的轉向她,眉眼溫和,嘴角揚起笑。
“回來了。”阮沉桑子很溫柔,和他平時說話一點也不一樣。
姜喻紅着眼點頭,慢慢挪過去,自然的坐到秋千旁的路沿上,抱着雙膝,擡起微紅的眼盯着阮沉如春風般的臉。如果可以,他千萬不要說他要走。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從小市被爺爺奶奶帶大的。”阮沉話語輕輕。
姜喻搖頭。
阮沉垂眸看她,“小時候,他們很忙沒功夫帶我,一直是被放養在爺爺奶奶家。爺爺奶奶特別寵我,盡管我脾氣不好也不會打罵,還會好言哄我,直到他們事業穩定了,想起了我,把我接回了身邊。本來以為可以一家三口好好的生活,阮星來了。”
“我很排斥,但我什麽也沒說,我以為她會不要這個突如其來的小生命,因為我沒有答應。等阮星降臨的時候,他們所有的愛全都傾注到阮星身上,分給我的無非是一些愧疚和彌補,他們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麽。”
阮沉的聲音越說越低,像找到了傾瀉口,一股腦的往外倒:“我很羨慕阮星。他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甚至更多,所有人都喜歡他,都寵着他。”
“包括你。”
姜喻輕抿唇角,“你不說他們怎麽知道。”
阮沉不語,一會兒後,他仰望天空,朵朵白雲相攜飄走,留下湛藍。
“你為什麽跟我說這些?”姜喻打破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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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奶奶身體不好,幾年前被姑姑接去瑞士養病,一直希望我也過去。”阮沉道,“但我還期望着和他們好好相處,沒答應,這次爺爺病發,醫生說沒多少日子了,為了不讓他有遺憾,我決定去瑞士待一段時間。”
“什麽時候走?”姜喻平靜問。
“這學期結束。”
現在已經五月,距離學期結束也就一個多月,姜喻深吸一口氣,她沒有權利阻止阮沉,那邊是照顧他的至親,而自己不過是認識一年不到的同學兼鄰居。
念及此,姜喻坦然笑笑:“很好啊,瑞士那邊教育環境優渥,風景雅致,很适合。只是可惜了,我的數學剛有點起色,你這個大佬就要離開,我還真……舍不得。”越說越低,到最後,姜喻都有眼淚冒出。
“不要放棄你的夢想。”阮沉伸出手落在她頭頂上方,停頓幾秒又收回。
連帶着那天沒說出的話也要收回。
“嗯,你也加油。”姜喻胡亂揉眼睛,鼻子聳聳,“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家吃飯。”
“一起。”阮沉起身,紳士的把手伸到姜喻面前,示意對方把手放上去。
姜喻目光頓在那紋理清晰的寬大手心,吸了吸鼻子,自行撐着地從路沿上起了來,拍拍褲子,無所謂道:“哎呀我能起來,不用你拉我。”
阮沉手收回,眼裏情緒翻覆。
阮沉要走的消息很快傳到曲明和他們耳中,各自沉默傷感一會,又笑開。
顧小落憐惜抱住姜喻,輕聲安慰:“分別再所難免,以後會有更好的相遇。”
姜喻只是笑笑,心裏很難受。
六月七、八號高考後,姜喻最後一次見了容雪裏,他微笑說了再見。
那是最真誠的笑容。
阮沉是七月一號九點的飛機,三十號的時候陳寧把人都聚到了一起,意在為阮沉踐行。依舊是巷子口的梧桐樹下,陳寧這次不等阮沉說,自作主張的點了幾分豬腦,一整箱的啤酒,企圖不醉不歸。
陳寧道:“阮少這一走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我敬你一杯,祝你前程似錦,不要忘了兄弟啊。”
曲明和舉杯附和:“是啊,出國在外的,要照顧好自己,記着兄弟。”
顧小落只輕輕碰了杯,道:“一路順風。”
剩下姜喻,她看着四只酒杯抵在一起,每人都說着離別的話,一時心緒難平。阮沉看着她,心裏難受,好不容易喜歡一個人,偏要分離。
陳寧喊:“嘿,發什麽呆。”
姜喻回神,舉杯輕撞阮沉的杯子,清脆一聲,伴着她低低地嗓音:“早點回來。”
“好。”
酒過三巡,阮沉把曲明和他們喊離了座位,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梧桐樹葉沙沙作響,晚風也不曾溫柔,刮着阮沉的臉,猶如刀子一樣刺疼。
天好像涼了。
阮沉抽了煙,煙氣缭繞下,他開口:“我這一走,也沒個期限,幫我照顧她。”
指向很明顯,陳寧點頭:“那肯定。”
曲明和皺眉:“你都想清楚了。”
“嗯。”阮沉應,口中的煙霧吐出,消散在空中,彌漫處看到姜喻看過來的臉。
“行,你放心,有我們在。”曲明和拍拍他的肩,兄弟間一切都在不言間。
夜色漸涼,阮沉喝的不多,人還算清明,他像上次一樣靠在姜喻的肩窩處,半身的重量壓着她,呼出的熱氣黏在她細膩的肌膚上,像一層蒙蒙的紗。
“去鏡湖晃晃?”阮沉提議。
姜喻沒有意見,點頭答應。鏡湖離他們家小區不遠,散步的人也都早早回去,餘下夜跑和戀愛中的情侶。姜喻趴在欄杆上,望着一望無際的湖水,心情豁然開朗,夜風微涼,鑽進她的薄薄的衣衫裏,慢慢侵襲。
“阮沉。”
“嗯。”
“你沒回來前,我想等你回來了,要跟你說一件很重要的事。”姜喻道。
“是什麽?”
“現在沒必要了。”姜喻壓下心裏話,離開的時間不可計量,她也不知道兩人分開了對他的喜歡是否長久,由此可見,爛在心裏是最好方法。
“我會讨回來。”
“等你。”
兩人心照不宣笑笑。
順着欄杆,姜喻越走越慢,漸漸和阮沉隔了幾米的距離。他的背影在不太明亮的路燈下明明暗暗,白色的衣擺随着風搖動,懸在身側的手也空蕩蕩地,一瞬間寂寞感充斥姜喻心頭。姜喻停住腳步,大聲喊了他的名字。
阮沉錯愕回頭。
姜喻跟小炮彈一樣奔向了他的懷抱,挂在他身上,緊緊摟着他的脖子。
阮沉驚訝幾秒,反手環住她。
“我會想你的,我會想你的,我會想你的。”姜喻一連說了三遍,話音裏帶了哭腔,滾出來的淚水燙了阮沉的心。
阮沉抿唇不做聲,只收緊了雙手。
翌日,姜喻早早醒了窩在自家床上,張着大眼看着天花板發呆,突然重重的關門聲,嘭,砸在了她心上。她看了手機,時間為六點五十九分。
阮沉走了。
久久,床上傳來壓抑的哭聲。
學習還在繼續,新的一學期姜喻換了新同桌,她比以往更加發奮的學習,特別是數學,因為阮沉說過,不要放棄夢想。來年高考,姜喻不負自己,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首都大學,進入了自己最想要去的專業,文物修複。
她和曲明和去了北方,顧小落和陳寧則去了南方。
他們最後的團聚還是在那巷子口,舉杯痛飲,共同祝賀,願所有人前程似錦。
四年後姜喻畢業,回了家鄉,進入了市博物館擔任修複專員,主攻壁畫修複。顧小落同她一起,她學的是財務。
而這些年裏,姜喻一開始跟阮沉聊天還挺多,從每天吃了什麽到今天天氣怎樣,都能說一道二。越往後學業重了,課餘時間變少,姜喻便偶爾回複,阮沉那邊也忙了起來,有時會很長時間不回消息,漸漸地,就不聯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的時候充斥着淡淡的傷感,但我一想到後面可以甜甜的戀愛,滿血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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