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塞恩本來是準備出來轉悠一下，自從阿行和它哥打了一架之後，它哥就沒給它好臉色。

它甩了甩獅鬃，從灌木叢裏鑽出來之後，就舔了舔爪子，嗅着空氣裏的味道後，隐隐覺得有些熟悉，但一時間又想不明白。

“塞恩。”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塞恩扭過頭，就看到一頭母獅從枯黃的草叢裏走了出來，塞恩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詫異道：“艾莉娜！”

“是我。”艾莉娜離塞恩還有十多米的地方停住了，它道：“好久不見。”

塞恩對艾莉娜還是比較熟悉的，畢竟去年多羅三兄妹差點死在了它哥的獠牙之下，艾莉娜深深嘆了口氣，它道：“我們躲避幹旱，需要通過這裏，你這邊可以讓我們路過嗎？當然，是在不驚動你哥的情況下，我們可不想再體驗一次接近死亡的感覺。”

塞恩有些猶豫起來，通過它哥的領地而不被它哥發現，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特別是它哥這段時間都在附近不遠處。

“本來也并不想麻煩你，但阿行那邊你也聽到了，它不允許任何獅群靠近。”提起這個，艾莉娜就頭疼起來，它無奈道：“不知道馬羅爾獅群那些蠢貨到底做了什麽，把它給惹火了。”

“馬羅爾獅群……”塞恩想到了被它殺了的兩頭獅子，就是馬羅爾獅群的，心想着這馬羅爾獅群去年還挺謹慎的，怎麽今年不是招惹它哥就是招惹阿行。

“唉。”艾莉娜嘆了口氣，它道：“那我能在邊緣部分待一段時間嗎？不會踏入到你們的領地。”

塞恩還沒來得及回答，艾莉娜就忽然又道：“對了，上次你問我有沒有治療不舉的方法……”

塞恩看向了艾莉娜。

“我覺得……”艾莉娜想了想，回答道：“我聽說，有的公獅對母獅不舉，但也可以找別的公獅試一試。”

塞恩：？？？

兩只獅子四目相對，最後塞恩思索了一下問道：“真的嗎？那……找誰？”

艾莉娜想了想，試探着道：“阿……阿行？兩個看起來，都需要試試這個方法。”

塞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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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恩沉默了許久，深深地看着艾莉娜，最後非常認真地問道：“你看我們兩個，是不是已經活夠了的樣子？”

艾莉娜最後離開的時候，塞恩還站在原地許久，它始終想着艾莉娜說的那些話，深深覺得幸虧今天它哥沒來巡視領地，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它一想到它哥和阿行互相蹭蹭的樣子，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覺得有些邪門。

卡沃趴在地上等着艾莉娜，有些發愁道：“也不知道馬羅爾獅群怎麽招惹上了阿行，讓它這麽憤怒，我們現在如果從它的領地走，保不準會被當成入侵者，我只是想平安度過旱季，不是想來送死的。”

雷德有些痛苦道：“求求了，我不想死在這裏。”

艾莉娜回來的時候帶回了塞恩的消息，情況的确不容樂觀，雷德拔了刺之後趴在地上，有氣無力道：“那怎麽辦？這左右都是死，這馬羅爾獅群到底幹了什麽。”

它話音剛落，便聽到了草叢不遠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幾頭獅子看去，就看到為首的奧斯卡帶着一群母獅和兩頭受傷的公獅子。

馬羅爾獅群本來是六頭雄獅的獅群，在獅群規模裏絕對算是大的，而現在只有三頭了，而且除了為首的奧斯卡，另外兩頭都傷的不輕。

兩夥獅群都看着對方，喉嚨裏略微發出警告般的低吼。

“嗯？”正在灌木叢裏休息的塞森緩緩睜開了眼睛，獅瞳裏透着一絲冷意，它伸出粗粝的舌頭舔舐了一下臉，旋即一旁的灌木叢便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塞恩毛茸茸的腦袋伸了出來，它是剛從水裏出來的，鬃毛上還都沾着水。

“去哪了？”塞森問道。

“太熱了……去水裏了。”塞恩不敢看向塞森，幸好塞森有些困倦，并未發現它躲閃的目光，只是繼續阖眼準備小歇，塞恩見狀這才松了口氣，下意識地甩了甩鬃毛，獅鬃上的水頓時甩到了塞森的臉上。

它閉上了眼睛，但爪子已經開始深深刺入土地裏了。

“哥哥。”塞恩心事重重地湊近了塞森，片刻後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問道：“你對母獅不感興趣，那公獅子呢？”

它自以為問的很小心了，但很快，一爪子便差點把它砸懵圈了。

“塞恩。”塞森的獠牙帶着一絲血腥味，它一字一句道：“你是對活着有什麽意見嗎？”

馬羅爾獅群和多羅三兄妹的戰鬥不僅僅是讓塞森聽到了，阿行也聽得清楚，它本來陪着喬翊待在樹蔭下面，給它舔着傷口，聽到聲音後立刻回過頭朝着聲音傳出的地方看去。

“馬羅爾獅群。”阿行的聲音裏透着毫不掩飾的寒意。

“昨天……你是殺了那頭被你追上的獅子嗎？”喬翊忽然問道。

“嗯。”阿行金色的獅瞳裏露出了一絲煩躁，它不耐道：“我讓它叫出聲，好吸引奧斯卡它們來，誰知道它怎麽都不肯叫，只能殺了它。”

喬翊微微一愣，片刻後才應了一句：“這樣啊。”

他知道一個群體的動物會有保護群體成員的行為，比如引開危險，又比如犧牲自己。

自然界的溫情，有時候總是無可避免地伴随着鮮血和生命。

他愣神的時候，就察覺到傷口被舔得有些用力，下意識顫了一下，便感覺到阿行蹭了蹭它，喬翊問道：“怎麽了？”

“別害怕。”阿行舔了舔喬翊身上的皮毛，它道：“我會替你殺光它們。”

喬翊的心陡然一跳，他清楚地意識到阿行這不是在開玩笑，或者說阿行從來都不開玩笑。

“阿行。”喬翊想要說些什麽，但對上對方近乎漠然的金色獅瞳時，他忽然停住了，心髒緩緩被擠壓，即便幾個月了，面對大型猛獸的恐懼，還是讓他稍稍有些窒息。

而其實他面對其他雄獅都沒有這種感覺……只有阿行……只有它……

現在喬翊明白問題在哪了，因為一般雄獅在遇到這樣的問題，會選擇驅逐侵入領地的雄獅，在驅逐不成的情況下才會殺死對方，但阿行顯然不是。

它是極具侵略性，極其好戰，甚至是極其瘋狂的。

“你在想什麽？為什麽不說了？”阿行歪了歪頭，有些疑惑的湊近了喬翊，它的呼吸噴在喬翊的臉上，喬翊能感覺到對方的鬃毛觸碰到了自己的臉上，有些癢癢的感覺。

他沉默了片刻後，輕輕回蹭了一下阿行，問道：“能贏……嗎？”

“當然。”阿行笑了一聲，它舔了舔喬翊，聲音低沉道：“不用害怕。”

喬翊心中确定了，他也許，是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這次旱季遷徙，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它們相處的最後的難熬時光了。

他輕輕回蹭阿行，阿行的尾巴輕微搖晃着，愉悅地稍稍上揚。

正在水潭裏的莫爾帶着兩只小獅子，它扭過頭看着這邊兩頭雄獅，低吼了一聲後道：“北部獅群一直沒什麽動靜，還是得注意一下，馬羅爾獅群這件事情，我們算是給塞森幹活了，它總不能什麽動靜都沒有。”

“随你。”阿行對塞森會不會插爪這件事并不感興趣。

它的尾巴輕輕晃動，尾巴尖掃在了喬翊的身上，輕輕舔着喬翊的傷口，然後忽然回頭道：“和馬羅爾獅群打起來的是多羅三兄妹是吧？”

“對，應該是它們，如果是北部獅群，馬羅爾獅群應該沒了，不可能打到現在。”莫爾回應道。

喬翊聞言，下意識道：“北部獅群厲害到了這個程度嗎？”

随後他悶哼了一聲，傷口疼的他顫了一下，下意識往旁邊躲，卻被阿行制止住，阿行不滿道：“你對北部獅群很感興趣嗎？”

喬翊非常敏銳地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是不對勁的，他立刻道：“沒興趣。”

兩只小獅子非常愉快地在水潭裏撲水，爸爸早就被抛之腦後了。

“它們現在打起來，也不知道誰贏誰輸，馬羅爾獅群的母獅基本是不會參與戰鬥，只有奧斯卡它們三頭公獅和多羅三兄妹戰鬥，其中兩頭還是傷殘獅。”莫爾站在水裏，它将兩只小獅子叼上岸後，将鬃毛上的水甩幹淨。

小獅子也跟在在地上打滾，甩着身上的水珠。

“頂多就是打一架，不會有勝負的。”阿行打了個哈欠，它是趴在了喬翊身邊，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搖晃着，說道：“它們兩個獅群，現在的實力差不多，誰也損失不起了。”

阿行微微半阖着眼睛，看上去有些慵懶，只是目光在落到喬翊後腿上的傷口時，尾巴顯然搖晃的速度慢了許多，不太愉快地垂下了尾巴。

阿行是一頭說到做到的雄獅，它在草原上尋找着馬羅爾獅群的蹤跡，利爪踩在枯黃草莖上，絲毫不掩藏自己的行蹤，這怒氣隔着很遠都能感覺得到。

喬翊因為受傷只能趴在原處休息，莫爾守在它身邊。

“不去幫阿行嗎？畢竟對方是三頭公獅子，而且奧斯卡的戰鬥力看起來也很強。”喬翊問道。

“不用。”莫爾總是對阿行十分自信，都快接近盲目崇拜了，它道：“奧斯卡那天是沒有出現，否則那天草原上就沒有馬羅爾獅群了。”

“去年你們也殺了很多獅子嗎？”喬翊問道。

“沒有。”莫爾想了想，回答道：“但是也不算少，不然你以為這些領地是怎麽來的？”

喬翊舔了舔自己的傷處，他心頭微微沉了沉，據他所知，人類為了維持生态平衡，有時候會幹預這方面，當出現大批獵殺獅子或者其他獵物的游戲行為時，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他又想到自己看到過的那個攝影裝置，證明這裏并非是無人發現。

莫爾不明白為什麽喬翊的心情忽然不好了，它蹭了蹭喬翊之後，試圖讓對方開心一點。

“是不喜歡阿行的做法嗎？但是雄獅不都是這樣嗎？你以前在卡邁爾獅群的時候也會這樣吧。”莫爾雖然在之前的事情不靠譜，但大部分時候還是沉穩的，它道：“我們不殺，就會有別的獅群來侵占我們的領地，互殺在所難免，喬翊。”

“我明白。”喬翊應道，他心中苦笑，他并不是覺得這件事情有問題，而是他更加擔心來自人類的插手。

誠如他之前所說的那樣，無論多麽強大的獅子，在麻醉針之下都會躺倒，他自己曾經在野生動物救助組織工作時，就也會開車帶麻醉槍，在對方中槍倒地之後，将它帶走。

否則很多野獸都具有兇性，一不小心就會有生命危險。

但現在他想這些都是徒勞，既無法阻止阿行，也無法阻止人類。

無論是馬羅爾獅群還是多羅三兄妹，顯然都在躲避着阿行，阿行又不能離莫爾它們太遠，以防止被其他獅群偷襲了，喬翊看着恢複緩慢的後腿，略微有些嘆氣。

幸好沒被咬上骨頭，只是皮肉撕裂，流了些血之後，傷口便開始緩慢愈合，他這幾天走路都顯得有些滑稽起來。

莫爾的傷比他好的快一些，巡視領地時，便遇到了同樣巡視領地的塞恩，只是塞恩仿佛看起來比它更慘一些，整頭獅子的皮毛都雜亂了不少，聳搭着腦袋。

“這是怎麽了？被馬羅爾獅群找麻煩了？”莫爾見狀，忍不住笑道。

“沒有，馬羅爾獅群算什麽……”塞恩一想到自己的傷怎麽來的，便有些讪讪道：“反正跟它們獅群沒關系，就憑它們還能把我怎麽樣？”

“那可不一定，馬羅爾獅群的首領奧斯卡非常重視兄弟，你哥殺了奧爾和馬洛，它肯定會找你哥的麻煩。”莫爾說道。

“奧爾和馬洛是我殺的，它們來找我吧。”塞恩甩了甩尾巴，它抖着雜亂的獅鬃，聲音恹恹道：“反正它們不找我，我哥也要打死我了。”

莫爾本來只是随意說一聲，但見塞恩這樣子，忍不住好奇道：“你做了什麽，能被你哥打成這個樣子？”

“我……”塞恩看着莫爾，猶豫了許久後，深深嘆了口氣，道：“不能告訴你。”

“不能告訴我？”莫爾很難相信這話竟然是從塞恩口中說出來的，這讓它更加好奇了，但卻也沒有追問，反而随意甩着尾巴就要走，一邊道：“好吧，既然你不說，我就先走了，希望這不是我見你最後一面。”

看塞恩這受傷的架勢，塞森的确是揍它揍得不留情面了。

“等……等等。”塞恩神情非常猶豫，片刻後似乎是鼓足了勇氣，問道：“你覺得我哥，是不是只對母獅不舉？”

“嗯？”莫爾愣了一下，沒明白塞恩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塞恩想了想，斟酌道：“艾莉娜告訴我，我哥可以嘗試一下對公獅的感覺。”

“我覺得艾莉娜說的很有道理。”莫爾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說道。

“你真的這樣覺得？”塞恩試探性地再次問道。

莫爾點了點頭，輕輕甩了甩獅鬃，它誘哄道：“你要相信，你哥還是有救的。”

莫爾發現自己這句話說完之後，塞恩看它的眼神都不一樣了，不等它細想，便聽到塞恩非常鄭重道：“艾莉娜說，讓我哥和阿行試試……我覺得如果我哥和阿行試試的話，我可以和喬翊試試嗎？”

莫爾聽完這話，呆滞住了。

兩頭獅子互相看着對方許久，片刻後莫爾終于反應過來，它語調驟然上揚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