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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最後還是真沐送他回家的。

老實說單澤川在車上還緊張了一番——因為真沐完全沒說是要送他回家，還是要帶他回家。可單澤川能看出來的是，從解憂砸貨店出來之後，真沐的心情好了許多，看樣子那些盤子沒白碎。

他的緊張持續到車窗外的風景漸漸變得眼熟，真沐低聲像自言自語地說了聲：“我記得是這附近吧……”

“前輩怎麽知道……”

“上次不是送你回來過麽。”真沐說着，用輕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怎麽，你聽起來有點遺憾？”

“沒、沒有！”單澤川道，“謝謝前輩送我回家。”

“這不是還沒到麽，萬一我突然改變主意，帶你去我家呢……”“诶？！”“放心啦，至少今天不會。”單澤川的反應完全在真沐的意料中，他咧開嘴笑，惡趣味地又加添上一句，“下次我就不保證了。”

“前輩別老開這種玩笑啊！”

“抱歉抱歉，忍不住。”

意識到自己都被逗了後，單澤川皺着眉道。可他的話并沒說完，還有後半句差點脫口而出——“我會當真的”。

車停在單澤川家樓下，他解開安全帶，又老老實實再說了一遍“謝謝前輩送我回來”。真沐點點頭，目送他下車：“那明天見了。”

“明天見。”

他站在樓道口注視着車重新發動、掉頭，朝着小區出口方向駛去，很快沒了蹤影。

也就在這時，單澤川忽然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

他站在樓下冥思苦想，真沐的各種表情在他腦子裏晃來晃去……啊，簽名！

他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去滿足妹妹的心願，去要簽名的啊！！

單澤川嘆了口氣，轉頭上樓，看樣子只能下回再要了。

只要和真沐面對面，他就會被牽着鼻子走，完全陷入對方的步調裏，異常的被動。明明以前也有和女孩子相處過，可從沒變成過這種情況——果然男人的氣場要強很多麽？還是前輩身份加成？

總之不管是哪樣，有一點單澤川得出了答案：真沐前輩應該還是挺喜歡他的吧，前輩喜歡後輩的那種。

——

《叢牙》的錄音進行得超順利，不僅僅是配音導演表現出了單澤川的欣賞，就連動畫組其他工作人員，也誇了他好幾句，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只能更投入進工作裏，力求最好的狀态。

但同時也有事情讓單澤川覺得莫名——那就是真沐的态度。

在他看來，經過那天晚上的相處，真沐前輩跟他……應該算熟了吧？

可第二天到了棚子裏，單澤川就察覺到了，真沐對他的态度沒有任何改變，甚至比之前還陌生了。溫柔的前輩會跟棚子裏其他的後輩、好友一一打招呼，唯獨忽略掉單澤川，最多給他個眼神算完。

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單澤川也不好意思說什麽，只能微微颔首當回應。

這種讓單澤川想不明白的微妙變化，導致他再沒找到合适的機會去完成妹妹的心願。而且真沐好像還很忙，每天一收工就會立馬離開，他想搭話都找不到機會。

就這麽一點點的區別待遇，很快被別人看出來了。

錄音的最後一天中場休息時，顏莉安和單澤川無意間坐到了同一個休息室裏。顏莉安雖然聲線走得是可愛路線，性格卻有點大姐姐風格，很自來熟地走到單澤川身邊坐下：“澤川！”

他還正趁着休息看下一場的臺本，聽見顏莉安的聲音，單澤川驀地擡起頭：“啊，莉安姐好。”

“不用那麽客氣啦……還在看臺詞啊，你好用功。”

“……怕等下出錯，耽誤大家時間就不好了。”

顏莉安是奔着八卦之心來的，也沒再跟單澤川寒暄下去，單刀直入道：“诶，你是不是和真沐前輩，之前合作過？”

“是啊……呃，就一次。”單澤川道。

——千萬不要問合作了什麽，千萬不要問……

“上一季的新番麽？還是廣播劇？”

是這樣的，人生就是這樣的，怕什麽來什麽。單澤川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感覺既然已經下了海，再忸怩反倒顯得沒有職業素養了，便直接道：“是個BL的Drama……”

“喔——”顏莉安接着道，“是合作不怎麽愉快？”

“沒有啊，還……還可以吧。”

要說愉快不愉快，那當然是不愉快的。真沐可是曾經當着他的面和導演無情要求換人過的，單澤川能愉快才有鬼。不過好說歹說，那部劇都成功發售了，評價也不錯，應該能算愉快……吧？

顏莉安接着道：“我還以為你們有什麽矛盾呢。”

“嗯？”

“我注意看了诶，真沐前輩每次來，只有你他不打招呼。”顏莉安說着，感覺這裏面也挖不出什麽八卦來，轉而道，“不過這幾天的戲都很多人在啦，沒一一打招呼也不稀奇……而且今天就結束了呢。……終于可以休息兩天了。”

“莉安姐最近很忙麽？”

“啊，其實我還有一個這一季的女二號，這段時間都是兩頭跑呢。”顏莉安道，“這邊結束了我就可以休息兩天了……下周還有部電影的中配……”

好、好羨慕……

單澤川還處于這份工作完工了，不知何時才有下一份的狀态；男主角這麽慘，而女主角忙的不可開交。

真沐前輩大概也是這樣吧，單澤雪說過他以前是勞模，作品多得數不完。

兩個人聊着聊着休息時間就差不多了，單澤川要去廁所解決下生理問題，率先離開了休息室。

但他沒想到的是，他從廁所出來，就在樓梯間的轉角看見了真沐。

如果是真沐一個人倒沒什麽奇怪的，怪就怪在，是兩個人。

這個轉角稱得上隐蔽，通常這種地方都是給職員當吸煙處用的。真沐不抽煙，至少單澤川從來沒在他身上聞到過煙味。他腳步微微一頓，隔着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看着那邊。

真沐面對着他，滿臉的不耐煩；還有一個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背對着，像跟真沐在說什麽。

驀地，男人伸手去抓真沐的肩膀，真沐刻意壓低了聲音，惱怒道：“你做什麽？別碰我！”

不會是性騷擾吧……

單澤川還沒發覺，在他妹妹的熏陶下，男人對男人動手動腳，在他心裏也算是一種性騷擾了。

真沐試圖離開，可男人不依，直接擡手抵住牆，将真沐圈在裏面。

單澤川腦子一空，邁開腿大步流星走過去，驀地抓住男人的肩膀，再往後一拉：“請不要這樣！”

男人和真沐都沒察覺到這附近還有人，他被單澤川拉得踉跄了一下，不得不退開。而單澤川就趁着這個機會，一下竄到兩人中間，像護犢子似的把真沐擋在他身後：“你要對真沐前輩做什麽！”

單澤川就屬于說不出髒話的類型，或者說，不給他臺本的話，他說話永遠都這樣客客氣氣的，哪怕是在生氣。真沐滿臉的錯愕，在他身後沒有動；面前的男人看向單澤川，展露出一個苦澀又無奈的笑容道：“別誤會，我只是在跟真沐說話……”

單澤川疑惑地看着他，又慢慢側過頭看了看真沐。

真沐眨眨眼，抿着嘴微笑起來：“我們認識的……你不認識他麽。”

“是打擾你們說話了麽！”單澤川的臉倏地就紅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我以為是有什麽事……”

他的手還擡着，攔在真沐面前。

真沐擡手拍在他肩膀上，示意他放下，再沖面前的人道：“有事說事，沒事我要開工了。”

男人張着嘴，幾秒鐘沒說話出來，索性垂下頭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硬質的邀請函。他遞到真沐面前道：“我就是來給你送這個，沒別的意思，我先走了。”

他說完，也不管真沐是不是想接，強硬地塞進真沐手裏，轉身走了。

單澤川這才放下手，慌忙和真沐拉開距離：“……對不起前輩，我誤會了……”

“沒有，你沒有誤會。”真沐垂頭看着手裏的邀請函，淡淡道。

自然而然的，單澤川的目光也落在那上頭——那是張婚禮的請帖，具體是誰的婚禮，那得打開才知道。送婚禮請帖的人，再不濟也是真沐的朋友吧。人家朋友之間就算有什麽肢體接觸也是正常的，這樣想來突然冒出的自己真是傻透了。

“不過你剛才很酷哦，這算什麽，‘英雄救美’？”

“前輩是很‘美’，但我算哪門子英雄……”單澤川道。

他們倆有些默契地一并往錄音棚走去，真沐将請帖折了三折，路過垃圾桶的時候直接扔了進去。

“前輩那是……”“你知道嗎，”真沐非常明顯不想聽他說下去，幹脆打斷了他的話，又恢複之前的輕浮道，“‘英雄救美’的戲份後面，通常都是以身相許。”

“呃……”

“怎麽樣，”真沐笑着說，“要不要我以身相許？”

“前輩你又開始了……”

“哈哈哈哈……”

單澤川真是捉摸不透。既捉摸不透眼前這個人，也捉摸不透自己現下過快的心跳究竟意味着什麽。

【作者有話說：大噶五一快樂(*/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