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亡國奴9故意
正午的陽光直射在皇府屋檐的琉璃瓦上,穿過層層樹蔭在窗棂染上金色光暈。
雲晰坐在窗邊喝着茶,眼神不時瞟向外面炙熱陽光下院子裏那塊空地。
那人正直直站在那裏,值守着前殿被太陽直射的區域。
洛衣坐在雲晰對面拿着畫筆專心致志地畫着他,不時擡頭看上幾眼,和雲晰對視過幾次後,臉上慢慢爬上了緋色。
暖閣裏氣氛暧昧,雲晰為了配合他作畫已經坐了半日了,沒有半分不耐,為了不幹擾他作畫只拿眼神勾着他,看得洛衣又羞又喜。
安末盯着樹上的葉子已經失神很久了,他的裏衣在暴曬下早已濕透,汗漬浸泡着傷口,火辣辣地疼。
他知道雲晰是故意的,故意變着法兒折磨他,或許這就是他調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吧。讓自己遠離洛衣,再施以小懲,警告自己莫再耍心機。
安末已經不想再去回憶他說過的話了,他甚至開始想要不要回去,管他在這個空間會闖什麽禍呢,反正他已經找到了心愛的人,他的生死和自己又有什麽關系,事情最壞的結果無非是自己受嚴懲,他受得起。
安末的餘光透過窗子看了那濃情蜜意的兩人一眼,那樣溫柔的眼神,說不定這一世他不複仇了。
這位正主看起來對他也有意思,平日對他主動順從,說不定早已重新打動謝則晰讓他重新愛上了,還複什麽仇?再續前緣也不是不可能。
安末的想法有些破罐子破摔,消極極端,這一世他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那種情況下被謝則晰占了便宜。
那一晚有無力反抗,有被動侵襲,有對未知領域的害怕恐懼,還有更多更亂的感情摻雜在裏面,他至今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在事發後不是憤怒地一刀結束謝則晰,而是驚恐逃避。
直到被他罵醒,安末才發現原來是自己入戲太深了。謝則晰面對自己時無論是厭惡還是讨好、是霸道還是溫柔,那都不是對自己,而是透過自己在宣洩他對季炀的情緒。
自己竟然會在所扮演的角色裏迷失了,讓謝則晰牽動了自己的感情,這真是可笑,是最大的笑話!他愛的、恨的從來都只是一個季炀,他甚至根本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安末。
陽光刺得他眼睛生疼,閉上眼,明亮的光斑依然留在眼底,化成了謝則晰那張無情的臉。
想抽身已經沒那麽容易了,回身才發現不知何時已泥足深陷,他偏離了既定的劇本,走進了自己不該涉足的區域,那是謝則晰和季炀的世界,從來就容不下任何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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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洛衣終于如願灌醉了雲晰,他希翼地看着雲晰眼神慢慢變得暗淡,失去清明。
本以為他會像那晚一樣對自己有超乎以往的熱情,沒想到他居然趴在桌子上不願動了,膳房急忙送來了醒酒湯,可他只喝了一口就難受的不願再喝,吵着鬧着要回去睡覺。
沒想到大皇子酒量這麽差,早知道剛剛不灌那麽猛了。
洛衣好後悔,看雲晰已經被人扶着上了轎攆回寝宮去,只得悻悻地在原地嘆氣。
雲晰頭暈的厲害,被搖搖晃晃的轎攆一擡更想吐了。
他煩躁地讓人停下,自己扶着牆往回走,沒了暑氣的夜風吹來讓他感覺好受了些,頭卻更重了。
他走進殿門,迷迷糊糊看到一個身影從回廊邊走過。
安末剛剛值完崗,和後半夜的值衛交過班後疲憊不堪地準備回去。
傷口本就沒長好,這幾日一刻沒歇地被折騰着不是巡邏到處走動就是曬太陽,感覺又惡化了。
安末停下腳步扶着廊柱歇了會兒,等那陣難捱的疼過去後接着往前走。
幾步後他放慢了腳步微微側頭,一個身影在自己身後不遠不近地跟着,不知道想做什麽。
安末抿抿唇沒搭理他,只是加快了腳步。他回到下人雜居的小院,轉彎走到回廊的盡頭,在一扇破舊的房門前停下推門進去。
眼角餘光一瞥,安末不等身子站穩就拿腳用力去踢上門,結果還是慢了一步,将要掩上的門突然被大力推開,安末用力想關卻被那人生生擠了進來。
“你跑什麽?”
雲晰一臉醉意,腦袋不清醒卻依然咄咄逼人:“看見我就跑,我是鬼嗎?”
他湊近兩步,安末連連後退,一臉戒備地看着他。
雲晰冷笑:“見着我就躲,是不是心虛了?又想什麽歪主意了?”
他突然出手抓住安末的手腕,眼神厭惡鄙視:“今天你是故意站在前殿院子裏的吧,想引得洛衣注意?想他幫你求情?你是看準了他容易心軟是嗎?”安末用力甩開他:“我為什麽會站那裏你不清楚嗎?不是你交代他們安排每日正午由我去那裏當值?”
“還狡辯!你敢說洛衣來的時候你沒故意看他,讓他注意你?!”
安末單手壓上胸口忍下那股劇痛:“沒有,随你怎麽想。”
雲晰頭暈的厲害,幹脆坐了下來,指着安末警告:“我來就是告訴你,你求洛衣也沒用,我不會再給你機會接近他的。”
安末走到門口打開門,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說完了嗎,說完就出去。”
雲晰揉揉抽痛的額角,“出去?你趕我出去?我為什麽要出去,我要審訊你!你說,見到我跑什麽?你到底在打什麽歪主意!”
安末忍住氣:“我換崗回來睡覺,誰看見你跑了。”
雲晰撐着桌面站起來,指着他鼻尖冷笑:“糊弄我?又想耍花招,沒用的,你想什麽我都知道。”
他逼到他面前,嘲弄:“像你這樣虛榮的人,只想着拿身子換利益,太卑賤了!告訴你,欲擒故縱沒用的,除了讓我更厭惡你,半點用都沒!”
安末極力壓下胸口的怒火,指指門口:“出去!”
雲晰臉色變了,這個肮髒的賤奴居然趕自己走?
“讓我走?”雲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眼神發狠:“你是奴,是我買來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連你的人都是我的!想趕我走?你是太清高看不清自己的身份?還是太狂妄想要犯上作亂?嗯?”
雲晰借着酒勁還想再接着羞辱,一道寒光閃過脖子上突然一涼,讓他生生止住了辱罵,面前安末目光冰冷,拿刀的姿勢氣勢驚人。
“出去!”
雲晰晃了晃神,酒醒了大半,看看自己脖子上的刀尖,再看看眼光能殺人的安末,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鬼迷心竅地跟了過來。
雲晰眼神漸漸變冷了,褪去了剛剛的蠻不講理,伸手推開安末的劍一聲冷哼,留下一個冷漠的眼神拂袖而去……
那身影消失在轉角後,安末的身體放松下來,佩刀掉落在地,他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将頭埋進了雙臂間,久久沒有擡起……
春植節到了,雲皇提前兩日率衆臣子趕往桑丘去祭天祈福。
雲晰和太子均在随行之列,洛衣不想與雲晰分開片刻,鬧了好久,雲晰只好也帶了他去。
挑選随行人員時,雲晰随手指了幾人,安末也在其列。衆人浩浩蕩蕩車馬排成了長隊,從日出走到将近日落才遙遙看到遠處層層疊疊的壯觀丘田。
洛衣趴在車窗邊好奇地往外探頭看,外面随從跟着馬車一路走着,還有侍衛騎着馬在一旁守護。
好久沒看過皇宮外的風景了,不止洛衣,連常年不出府的奴仆侍衛們都忍不住一路東張西望,貪戀美景山色。
洛衣羨慕地看着外面安末騎的高大駿馬,回頭對車內閉目養神的雲晰道:“我也好想學騎馬,你看安騎馬的樣子多好看,英武極了!”
雲晰慢慢睜開眼,裝作漫不經心地掀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窗外那人深衣白駒,冷漠的側臉,那麽多人裏面,只有這一個,只一個背影就輕易撩動心弦。
雲晰心中莫名焦躁,眉頭不覺皺起。對這個人真的是莫名不喜啊,即使心底知道他并未做過什麽壞事,甚至他什麽也沒有做過,但總忍不住欺負他,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他引誘不了自己,那一夜算不了什麽,什麽都不算,也不會有所改變!
雲晰收回視線:“你想學,到了我教你。”
洛衣開心了,挨過去将頭靠在他肩上,仰着臉沖他笑:“真的?說話算數哦。”
雲晰收回視線,點點他的鼻子:“什麽時候騙過你?明天就教。”
洛衣眼睛閃着光,看着雲晰笑得一臉滿足,雲晰的臉近在咫尺,那麽俊逸,那麽溫柔,洛衣忍不住慢慢靠近,慢慢拉近距離,眼睛盯着他的唇,渴望他唇角的溫度,想要他更多的疼愛……
雲晰臉上的笑消散了,看着洛衣閉上眼靠近過來,下意識後仰了身子。
眼前這張臉半分未曾改變,讓他心軟了一世又一世,可現在,卻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感覺有了距離。
或許人都是犯賤的,越是得不到的就越瘋狂執迷,輕易送入懷的反而又總覺得少了一種感覺,那種牽動自己欲罷不能的靈趣。
洛衣等了許久都不見吻落下,好奇地睜開眼,見雲晰正直直地看着自己發呆,他惱羞成怒錘他胸口,不依不饒地再次湊了上去,雲晰猶豫片刻,低頭在那唇上印下淡淡一吻,稍縱即逝,敷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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