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入骨
◎“渺渺春水。”◎
“操!”江佑腿上挨了一腳, 他痛呼一聲抱着一條腿金雞獨立似得站着,直喊:“阿怿,你真踹啊!簡直是有辱斯文!”
兩人已經到了會所外,陸則怿的卡宴停在霓虹燈閃爍的街邊, 他手扶着駕駛室的車門, 冷眸瞥向裝腔作勢的江佑, “再多嘴一句, 我讓江老爺子來接你。”
“別!阿怿哥~”江佑狗腿子似得喊一聲,放下腿, 動作極快地鑽進了副駕駛。
最近江家正準備給江佑頭上按一個聯姻, 聯姻對象是個标準豪門培養出來的名門淑女高材生,最厭煩浪蕩公子哥做派,江老爺子便勒令江佑婚姻沒定下來前過一陣子安生日子, 他的車鑰匙全都被江老爺子扣下了, 要是被江老爺子抓住去夜店,去一次家法伺候一次,江佑才不想往家法棍子上的撞,今天是坐朋友車出來嗨, 結果朋友中途碰到個漂亮妹妹走去開房了, 他沒車回家,只好給好兄弟打電話讓陸則怿來接了。
陸則怿坐進車內,将車子開往江家。
江佑恢複正形, 偏頭看陸則怿, “認真的講, 阿怿, 應渺被那陳什麽靜欺負, 你不出面幫忙嗎?”
陸則怿看着正前方紅燈閃爍的車流, 話語平淡,“嗯。”如果他真的出面了,陳晉少不了要對應渺一通賠罪外加巴結,應渺不會希望他這樣參與她的人生和事業,她恩怨分明,到時候得知他幫了忙想道謝但她又是極其不願意再見他的,何必讓她陷入這種兩難境地,況且他不公開出面,她也已經想到了辦法。
江佑稀奇道:“你這話絕對是假話,你跟應渺離婚後應該一直關注着她的生活,你不可能不知道她被人欺負。”
陸則怿不語。
他從一開始不知道,那時候陳晉的工廠還沒露出端倪,他只知道她需要一批真絲,便讓人給她的合作夥伴遞了一批,第二天她又去工廠,他才打聽起陳晉這個人,知道了陳晉的目的,那個時候他想着讓陸志軍親自發現然後去警告一番,結果陸志軍給自己休假外出兩天,他自己不好出面,不論怎樣,陳晉耳根子軟,有個網紅女友,他怕他幫了她的事被陳晉一不小心吐露出去,所以一直按着不動,想着等陸志軍今天回來再讓陸志軍知曉出面也不遲,結果他還沒動作,應渺已經率先行動了。
她一直聰明。
江佑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他唇角帶着莫名的笑,樂了一下,“阿怿,我說就沒見過你這麽別扭的,明明喜歡的要死,偏偏同意離婚,離婚後又刻意不讓自己好過,酗酒玩命工作故意折磨自己,清醒地看着自己痛苦,我說你圖什麽?喜歡就說啊,藏着掖着生怕應渺發現一點點你喜歡她的模樣,哪有人的喜歡是這樣的。”
陸則怿眸底黑沉着,平靜道:“換個話題。”
江佑就是見不得他這副明明沒有應渺不行,偏偏裝作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他“嘿”了聲,來了勁,“作為你快二十五年的好兄弟,為了你的終身幸福,我非得追問到底一句不可,你真的就打算不對應渺表現出一點點喜歡?真的就打算跟應渺離婚後再也不見?真的就打算看她以後繼續結婚生子給別的男人洗手作羹湯?”
車速明顯在加速,加速到什麽程度,江佑心髒有一瞬間是鈍的,腳底都發軟,他拉住副駕駛的把手,“卧槽”了一聲,連忙喊:“哥哥哥,你別自己心情不好,就想帶着我報複社會,我他媽還沒結婚還沒碰過我未婚妻的手呢!您自己跟暗戀快九年的人享受過了夫妻敦倫,我可還是個處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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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則怿瞥他一眼,江佑大驚,“媽的陸則怿你看路!!你這速度還他媽不看路,真覺得沒了老婆人生無望了是吧!行!我換個話題行吧,快減減油門吧!”
車速減了下來,江佑小心髒重新歸了位,生死時速五分鐘,他晚上喝多了酒又被迫坐了趟飙車,喉嚨間極其不舒服,拍了拍副駕駛的車門,有氣無力道:“哥,路邊停停,被你搞地要吐了。”
陸則怿将車子穩穩停在路邊,江佑沖出車門,扶着路邊的景觀綠植吐得昏天黑地,吐完胃裏的東西,江佑人恹恹地直起身,陸則怿下了車從後備箱裏拿了水,扔過去,江佑手忙腳亂接住,又忍不住罵道:“你媽的陸則怿,我都吐成這樣了,你就不能體貼點走近點幫我擰開瓶蓋溫柔點喂進我嘴裏?”
陸則怿微靠着車子,一條長腿半曲着,雙臂抱着,黑眸略顯冷淡地看着他,“還能罵人看樣子也沒多虛。”
“你才虛!你全家都虛!”江佑怼了句,往嘴裏倒了口水,涮掉嘴裏異味,他想到什麽,人恢複了正行,瞥一眼陸則怿西褲蟄伏處,他擠眉弄眼道:“阿怿,我突然想到,應渺跟你離婚,讓你成為前夫,不會是因為你不行吧?哈哈哈哈你不會是紙糊的老虎外強中幹吧?”
陸則怿平靜地看着他,“吐完了沒?吐完了走,我沒工夫陪你在這胡扯。”
江佑見他不接他話,有些意興闌珊,收了男人行不行這個話題,上下抛着礦泉水瓶,走近陸則怿,跟他并排靠着車。
他雙腿交疊,看着景觀綠植後的一面白牆,嘆口氣道:“行吧,我跟你認真地說,你到底打算跟應渺怎麽辦?我看你這兩個月像是沒主動找過她,但是又會偷偷關注她,不主動不親近不獻殷勤挽留這段婚姻,是真的打算跟應渺一拍兩散不相往來啊?那你何必還要這麽折磨自己?你奶奶都找過我讓我勸勸你別老是酗酒,我心想我哪勸地動你,你這分明就是故意在自我折磨,你幹嘛啊?既然離婚讓你這麽難受,你找應渺複婚不就得了?她不樂意複婚,你就做小伏低求她愛你……額,我這句是開玩笑,反正總之就是這個意思,阿怿,你明白嗎?”
微頓片刻,江佑想起什麽,又補充道:“當然你求複婚的第一步就是要先表達出你對她的喜歡,別總藏着掖着了行不?”
陸則怿很久沒說話,江佑說這麽多,嘴皮子都快磨出火了,他喝了口水,沒逼着陸則怿接話,又過了好一會,陸則怿從車身上起來,繞過車頭往駕駛室走,他聲有點低地說:“上車,送你回去。”
江佑看着陸則怿沒什麽情緒的一張臉,他“啧”了聲,納悶低着聲自言自語,“我是真的服了,你跟應渺是有什麽深仇大恨?對應渺表白難不成你陸家祖宗能往你頭上霹雷啊?”
上了車,江佑還想再啰嗦一句,不過想到陸則怿剛才不要命的提速,他謹慎地閉上了嘴巴。
到了江家的別墅門外,江佑穩穩當當下了車,人站在車門,卡着副駕駛車門,彎腰勾頭才繼續啰嗦車上想重複的一句話,“阿怿,作為你的好兄弟,我真的友情提醒你,你跟應渺離婚後,你倆就是完全自由的人,你被困在那場暗戀那場婚姻裏,應渺不會,她還很年輕,她會像普通人一樣,遇見合适的人會結婚生子,到時候你真的再也沒任何機會了,你別犯渾。”
陸則怿單只手扶着方向盤,面容依舊冷峻迷人,他看着正前方,眸底卻逐漸失焦,他這一次接了江佑這個話題,用極其平靜地聲,說:“我知道,江佑,無論怎麽樣,再婚還是不婚,她過的開心就好。”
江佑目送着陸則怿的車子駛離,撸了撸頭發,面上稀奇地動了動眉頭。
他跟陸則怿從穿開裆褲牙牙學語時就認識,這麽多年,他清楚明白陸則怿這人心裏從始至終就只有應渺一個人。
他知道陸則怿暗戀應渺還是因為一場意外,着實因為陸則怿瞞的太好,他被蒙在鼓裏屬實正常,高中那會如果問他,陸則怿最不喜歡的女生是誰,江佑指定會跟全校陸則怿的迷妹站統一戰線答一句應渺啊,因為陸則怿連句話都不帶主動跟她說的,所以當江佑有一次用陸則怿的手機搜索網頁時,意外瞥見陸則怿的後臺運行着隐藏相冊,那張相冊裏只有應渺一個人的照片時,他驚得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
那張照片上的應渺,江佑現在還有印象,她是在教室裏趴在課桌上瞌睡,教室裏沒其他人,除了陸則怿外就她自己,她臉一半露着一半埋在肘彎裏,睡得粉唇微張臉龐薄紅,她高中就長得标致,酣睡的模樣更是無害又漂亮地過分。
她那時候睡着,她不知曉陸則怿趁四下無人情不自禁地偷拍了一張她的照片。
不過別說陸則怿忍不住偷拍,要是江佑他路過,即便不喜歡應渺,瞥見當時她的睡顏也會忍不住拍一張。
可是偷拍歸偷拍,可以看做是純粹欣賞美好事物,但把照片藏起來還放在一個獨立隐藏的相冊裏,這分明就是欲蓋彌彰有情況。
所以即便作為陸則怿多年好友,他也不懂陸則怿,高中就開始的暗戀,到如今大學畢業步入社會已經快整整九年,陸則怿為什麽不能表白,為什麽不能讓應渺知道他的心意。
現如今陸則怿的态度還是打算瞞着暗戀瞞着喜歡,看着應渺自由,看着應渺再婚,看着應渺幸福,即便他自己已經難受到需要靠酗酒加深胃痛試圖用肉、痛苦來減輕精神痛苦的地步。
這種行為跟抑郁症患者自殘有什麽區別。
再繼續下去,江佑真的快要懷疑陸則怿的精神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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