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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有些事情不是靠簡單的殺戮就能達成的, 若不能名正言順, 就算他奪得了劉棋的位子, 也沒有人服他。劉成麟謀劃了這麽久才找到今日這個機會,不容許被任何事情打亂。
夏熙那邊痛痛快快地揍完人後,才板起小臉高高在上地對那個跟佐藤志清一起來的随從道:“現在這個才叫做故意傷人。不用審訊了, 我認。”
他的膚色像瑩透的玉,眉目像被人雕琢出來的玉娃娃,微微嘟起的唇瓣, 略顯淩亂的黑發, 整個人看起來無辜又安順,若非手上還沾着血, 定會讓人覺得方才面不改色地砸人腦袋的是別人。
“認什麽?”佐藤隆川随即便挑眉道:“他誣陷你, 你給他個教訓是理所應當的。”
邊說邊拿了手帕幫夏熙擦拭手上的血,動作幾乎可以稱得上小心翼翼, 像是怕稍稍用力就會把人碰壞一般, 其中的珍視可見一斑。從來沒把佐藤志清當過弟弟看的佐藤隆川甚至在這個時候端起了兄長的架子, 裝模作樣地向夏熙道歉:“是佐藤家族管教不嚴, 我做兄長的,替他向你賠不是。”
輕輕一句話卻徹底壓的佐藤志清不能翻身,哪怕沒有錯也得把這口鍋背下來。而佐藤隆川是什麽樣的角色, 竟能在大庭廣衆之下向人道歉,實在是不可置信, 可夏熙還是那副安靜自持的樣子,一雙眼睛澄澈如溪, 看起來乖巧又無害,但沒人敢看輕他。
——就是這樣一個少年,只要他願意,可能會做到殺了人都不用付半點責任。
佐藤隆川給他的心肝寶貝擦完手,又叫侍者把血跡給清理幹淨。侍者很快拿來灑掃用具,才短短一分鐘的時間,方才被血染髒的地方就變得幹淨純白,仿若剛才的亂子壓根沒發生過一樣。
但很快就又重新亂了起來,——從疼痛和暈眩中回過神來的佐藤志清竟因佐藤隆川對夏熙毫無理由的維護失了理智,甚至忍不住要爬起來跟夏熙拼命,和佐藤志清一起來的随從自然要沖上前替主子動手,可遠處不知從哪裏來了一顆子彈,一瞬間就将那名随從擊斃。
幹淨利落,快速精準。
槍聲一響,整個宴會就開始亂了。
賓客們不受控地發出尖叫,慌亂四散。槍聲再度響起,廳內的燈也啪的一下全滅,整個環境登時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似乎又有誰在黑暗中倒了下去,還有護主的保镖試圖從外頭進來,尖叫與槍響混作一片,夏熙也破天荒的心慌起來。
不是因為槍聲,而是單純的怕黑。失憶的夏熙不懂得掩飾對甜食的喜愛,自然也不懂得掩飾怕黑的缺點,剛才揍人的霸氣都丢掉了,手甚至有些發顫。所幸被佐藤隆川及時握住手腕,并将他帶到了相對安全的角落。
佐藤隆川的手掌很大,寬厚而溫熱的觸感讓人莫名安心,夏熙略略鎮定下來,卻不料佐藤隆川下一刻用另一只手以不容反抗的力道摟住了他的腰,然後仿佛能在黑暗中視物似的準确無誤地吻上他的唇。
佐藤隆川早在夏熙之前語帶委屈的解釋時就想吻他,氣鼓鼓地揍人時更甚,此刻心肝寶貝在懷裏,再也無法忍耐。待夏熙反應過來後已被佐藤隆川牢牢困在懷裏,對方的舌頭像蛇般靈活又霸道地撬開了他的牙關。
于是他們就在這異常危險又混亂的環境下親吻,旁若無人,且越吻越深。夏熙的舌尖被纏住,口腔被侵占,呼吸被奪走,對黑暗的恐懼因此而徹底淡化,周圍的其他人和物似乎全都消失,巨大的吵嚷和喧鬧聲像是遠在千裏之外,只能感覺到佐藤隆川一個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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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失憶的夏熙忘了什麽是親吻,但這具成年人的身體被勾起了反應,難過又難耐地發出小小的輕哼,聽在佐藤隆川耳中就像是晦澀又撩人的邀請,讓他抓心撓肝。佐藤隆川在夏熙快無法呼吸之際停下來,在他耳邊粗喘着低低說:“寶寶,叫我的名字,叫寧川,或者川哥哥。”
夏熙抓着佐藤隆川的衣服大口呼吸着,意識一片混亂,磕磕絆絆的開口:“……川哥哥。”
佐藤隆川瞬間就紅了眼。血全湧上了腦子,心髒被這小動物般低軟的喚聲撞得快跳出胸腔,身下也硬的厲害,突然啞聲道:“寶寶,你不要恢複記憶了好不好?”
他的眼神和聲音都非常溫柔,但又莫名讓人脊背發寒,——這世上大概只有佐藤隆川能夠将溫柔和令人恐懼的眼神如此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夏熙的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只下意識發出一聲鼻音:“嗯?”
“我們去醫院,”佐藤隆川仿佛下定了什麽堅如磐石的決心,亦仿佛從背後生出一只栖息于黑暗中的鬼,一字一句道:“去醫院幫你把以前的事徹底忘掉,再也沒有任何重新想起來的可能。我會對你很好很好,會疼寵你照顧你,永遠陪着你……”
話還沒落音,燈光重新亮了。
夏熙的唇瓣被吻得緋紅一片,眼眸在燈光的照耀下純淨又潋滟,讓佐藤隆川看得一愣,想跳入他目光的深潭。于是光明重現,栖息于黑暗中的鬼卻沒有随之隐匿,反而越脹越大。外面同時隐隐傳來車輛的喧嚣、槍支互碰的響動和整齊有力的足音,如疾風驟雨般一寸寸逼近。
廳內依然保持着一片混亂的局面,沒人知道在熄燈的那短短兩分鐘內究竟發生了什麽,也沒人注意位于角落裏的夏熙和佐藤隆川,只驚駭地看到劉棋和他的貼身保镖竟不知何時中槍倒地,鮮血在地毯上浸染出一片暗紅。
一批荷槍實彈的官兵繼而湧入場中,黑洞洞的槍口似乎下一秒便能飛出子彈。當首的男人身穿制服,撥開人群大步走入,并在進大廳後教養良好地摘掉了帽子,竟是H市的市政督察汪序。
劉成麟在劉家隐形了那麽多年才選擇在H市動手,就是因為這裏算得上三不管的地界,各方勢力太多,市政府亦是對各種明争暗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任市長姜洪已年過半百,谙熟明哲保身之法,對他來說恐怕什麽都沒有命重要,遇到事情能不摻合就不摻合,能不管就不管。
對姜洪來說的确是命最重要,可他家中還有子孫。無論是政治還是幫會,權利都無法代代承襲,但金錢可以。再自私再惜命,姜洪也是人,打點了自己的大半輩,眼看就要入土,也該為後輩打點打點了。他需要大筆金錢讓子孫遠離戰亂和紛争,安度一生。
劉成麟沒想到姜洪會摻合進來。作為最受姜洪信任的手下,汪序的出現就代表着姜洪和市政府,而蔣戰威在汪序之後緩步邁進,穿着黑色大衣,身形高大挺拔,面色不怒自威,身邊跟着的孫頌亦是一臉嚴穆冷肅。
楊漠終于想起佐藤隆川在廳外等着一起入場的那個男人的身形像誰了,而劉成麟已經明白劉棋究竟死于誰手。先殺劉棋,又找姜洪,——蔣戰威俨然是要一口将劉家和安平聯邦州全部吞下去!
蔣戰威如今要做的只有一樣,就是把劉棋的死栽到他劉成麟的身上。待劉家毀了,無主的安平聯邦州将會輕易地被蔣戰威的洛北聯邦州吞并和接手,偏生栽贓的證據好找的很,因為他本就做好了在宴會上公然置劉棋于死地的準備。
若論謀算,劉成麟算是個一頂一的聰明人,也懂得狠心和隐忍,但人人都有缺點,劉成麟便有個致命的缺點,就是貪求的太多,還一心要扮演僞君子。面子要,裏子也要,想殺人卻遲遲不動手,非得等湊足了理由和僞證,當衆搞個公開審判,仿佛對方十惡不赦,他迫于無奈才不得不大義滅親,順道獲得衆人的擁護和贊許。
其實若劉成麟早點暗殺劉棋取而代之,根本不會落到眼下這一步,他所顧慮的‘名不正言不順’和‘收服不了人心’都不是問題,因為人心最易變,忠這個字要看能耐和運勢,很多時候,忠心甚至換不來一頓飽飯。
劉成麟迅速地思考着對策,額角都滲出了汗。姜洪顯然已被蔣戰威收買了,而姜洪既然選擇了插手就不會輕易罷休,楊晟和楊漠父子則是最靠不住的中立派,只有事情塵埃落定之際才會站隊……
所幸還有長虹帝國。
劉家是由長虹帝國和佐藤家族一手扶持起來的,長虹帝國絕不可能任由蔣戰威就這麽輕易地将安平聯邦州吞吃。劉成麟一邊這樣想着,一邊像找救命稻草一樣尋找佐藤隆川的身影,卻發現佐藤隆川竟不知何時不見了,就連南野浩也不知所蹤。
因為佐藤隆川已經趁亂走了。
劉成麟完全不相信佐藤隆川會輕易離開,——身為長虹帝國的少将,佐藤隆川就算性情再古怪也不會容許蔣戰威占得那麽大一個便宜,怎麽可能連問都不問就匆匆離開?
卻不知在佐藤隆川看來,趁機帶着夏熙離開才是最大的便宜。子非魚安知魚樂,對佐藤隆川而言,別說一個安平聯邦州,十個安平聯邦州也換不來他的‘寧寶寶’。
夏熙已被佐藤隆川從大廳側門帶上了車,直到車子開動之後才反應過來。大概是出于‘雛鳥情結’,夏熙對佐藤隆川有種莫名的信任,只問了一句:“我們就這樣走了?宴會裏的事都不用管嗎?”
“不用,”佐藤隆川輕輕搖搖頭,“自然會有該管的人去管。”
佐藤隆川不僅是要離開宴會,還要離開H市。他在争一個‘快’字,——待蔣戰威那邊反應過來,就沒那麽容易走了。
“我看到有人死了,流了很多血,”就算什麽都不記得了,夏熙對鮮血和死亡也沒有任何畏懼,只陳述道:“如果要查找真兇的話,現場的所有人都不能離開才對。”
“不需要查找真兇,也不需要追究到底誰是誰非,”佐藤隆川握住夏熙的手,親了親如玉的指尖,“這世道,就是如此。是非這種東西,待經的多看的多了,就會發現它什麽也不是。”
夏熙很輕易地被佐藤隆川教歪了,立即放下了什麽真兇和是非,吃起了佐藤隆川在車上給他備的點心。
他之前在宴會上已經吃了不少點心了,而且全是增加腸胃負擔且不容易吸收的甜食,如今又像小倉鼠般開心的對着一堆點心咔嚓咔嚓地啃了半宿都不肯撒手,不知節制的下場就是天還沒亮便開始捂着肚子喊疼。
佐藤隆川帶着夏熙連夜坐上了前往興東聯邦州的列車,還為了能讓夏熙睡得更安适而一連包下了兩節車廂。車廂裏布置的很溫馨,如搖籃般随着列車的開動一下下輕晃,夏熙卻因胃疼而無法合眼,一張小臉白到半點血色都沒有,只有唇上還帶着幾分被佐藤隆川吻出的緋紅。
夏熙覺得胃裏無時無刻不在難受,焉巴巴的模樣像霜打的小白菜,讓佐藤隆川看的又急又氣。因為佐藤隆川已經說過好幾次讓夏熙少吃些點心早些睡,可他完全不聽勸,簡直像個不聽話的熊孩子。
何況吃點好的也就罷了,就那點點心,他卻吃得津津有味,仿佛不吃就虧了一樣,氣得佐藤隆川真想狠下心來給他一個教訓。可夏熙疼得往他懷裏偎,還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川哥哥,佐藤隆川一聽就心軟得不行,半點都狠不下去,只恨不得能替他疼。
外面的天色轉眼亮了,列車開得再快也要下午才能抵達興東聯邦州。車上沒有醫生,所幸佐藤隆川讓手下人随身帶了各種藥,然後讓夏熙用溫開水把胃藥吞下去。
生病的夏熙又聽話又不聽話,又乖又不乖。疼得厲害了,他會主動朝人懷裏偎,可你要他讓吃藥,他就不高興了。若是幫他揉揉,他便給人碰;若哪裏揉得不合意了,又要人離他遠一點。
佐藤隆川自然不會離開,只管把夏熙摟在懷裏哄,半天都不見一絲不耐,讓身邊兩個手下通通低着頭不敢聽也不敢看。除了夏熙,這輩子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能讓佐藤隆川有如此耐心,可就算他有耐心等,夏熙的身體卻等不下去,只能佯裝生氣的沉下臉對夏熙道:“你再不吃藥,我就不管你了,以後也再沒有甜食吃。”
夏熙擡頭看了看佐藤隆川黑沉沉的臉,見佐藤隆川似乎是真生氣了,不由嘟起了嘴。然後望向他手心上的藥丸,最終伸出小舌頭,把它卷進嘴裏。
軟軟的舌尖嫩滑濕熱,将掌心舔得又酥又麻,只短短一瞬,就足以讓佐藤隆川心動難安,甚至險些被舔硬了,恨不得把心上人從頭到腳都親一遍。
感覺佐藤隆川的身體繃得更緊,誤以為他氣還沒消,夏熙吃完藥,又把臉埋進他懷裏蹭了蹭,低低的話語帶着鼻音:“……我難受。”
簡簡單單三個字,再度叫佐藤隆川一顆心絞成好幾段。強忍住心疼道:“寶寶乖,再忍一忍,下午就下車了,下車我們就去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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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