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挑撥利用

魏昭沒說話。

蔣懷才卻将身子往前靠了靠,“仔細說說?”

魏嫣笑道,“京兆府背後是刑部尚書孫世哲,而孫世哲的老來女便是嫁的趙國公嫡長子,如此一想,便知,阿娘此次被害,定是這兩家合謀。”

她拿着筷子将一塊胡蘿蔔和一塊土豆放在面前的碟子裏,“這兩家,表面看來,是因為我在獵場救了長公主殿下,擔心魏家成為長公主的羽翼,想要尋釁鏟除魏家之勢,可實則——”

她又将一塊肉放進土豆和胡蘿蔔中間,“他們是想吞了魏家軍!”

魏昭眉頭一擰。

蔣懷才面露震色,随即露出幾分怒容,“他們倆家一個沒有兵權靠裙帶維系的門戶,一個文官,要魏家軍的兵權做甚!”

魏嫣看了他一眼,繼而從盤子裏又夾出一根豆角,道,“自然是給能助他們之人。”

魏昭已反應過來,“秦侯。”

蔣懷才眼睛一瞪,忽而道,“秦震和兵權甚重,可長公主卻只讓他在京中榮養,他心中一直不甘!不然不會一直不把西疆的虎符交上去了!他這是想吞了魏家軍,讓北疆無人鎮守,好借機重新領兵?”

而前世裏,秦侯便是這般得到了三軍統帥的兵權。

魏嫣将那豆角一口吃掉,冷聲道,“是,所以,我們絕不能讓他們的如意算盤打響!”

魏昭若有所思,看向用力咬豆角的魏嫣,“這一局,你準備如何做?”

她又夾起土豆送到嘴裏,道,“自然是先救母親。”

放下筷子,看向對面二人,“再以趙元林之死,分離刑部與國公府,讓他們不能再勾連。”她的眼裏浮起明顯的恨意,“等他們之間生了嫌隙和懷疑,自然就不能如先前這般心無妨礙地共謀了。世家之人,看着謙和寬卑,實則各個自大龌龊,疑心病重,我就是要用趙元林的命,叫趙如海與孫世哲結下勢不兩立、不共戴天之仇!”

分明一個二八年華都未到的小丫頭,正是爛漫純真的年紀,可是魏嫣眼底的狠厲的神色,口中惡毒的話語,都仿佛一個淬經無間的百苦之鬼,似乎下一刻就能露出她啖血瘆人的無常之面。

驚得魏昭心底暗暗驚駭。

可一擡眼,卻見魏嫣又露出了個狡黠的笑容,“如此一來,便是我魏府從這渦旋中脫身的機會!”她朝對面兩人擠了擠眼,“也能叫長公主看看,這些怕她收攏魏家迫不及待出手的世家,被我魏家收拾了!長公主痛快了,豈不更重視我魏家?”

“好!”

聽得滿心激動的蔣懷才一拍桌子,“嫣兒大才!如此用兵之詭,且出其不意!好好好!來,蔣叔與你共飲一杯!”

“哈哈,我敬蔣叔。”

一邊,魏昭默默地看着這個自打從獵場回來後,就完全不一樣的魏嫣,心下思慮翻騰。

眉眼可是一樣的眉眼,可是眉眼中的輝澤,仿佛是歷經九死一生後脫胎換骨了一般,時不時爆發出的熠熠連他都覺得心驚。

這丫頭在斷崖下,到底經歷了什麽?

那位尚未謀面過的長公主殿下,到底,用了何種手段?

一個時辰後,魏昭将蔣懷才送到大門前,道,“蔣叔,方才嫣兒也說了,暫時咱們還不能露出端倪讓人懷疑。故而這幾日後,您暫時不要出面,也免得牽累了您。”

蔣懷才是魏家如今母子在京城最後的依仗也是靠山,魏嫣絕不會輕易動用。

蔣懷才也明白,整了整衣裳,走出魏府大門,剛要上馬,忽然又朝着不知道何處,大罵了一句,“沒有王法了!老子明天就去告禦狀去!狗日的周芳谷!咱們等着瞧!”

說完,縱馬而去!

魏府兩邊,有各家的門房探頭探腦,嘀嘀咕咕。

魏昭也不理睬,讓人合了門。

轉身,來到望穹苑,發現魏嫣坐在院子裏的香樟樹下,似乎料到他會來,正笑着等他。

“大哥。”

魏昭走過去,在她身側坐下,默了片刻後,說道,“阿娘在何處?”

魏嫣卻搖了搖頭,“是長公主殿下安排的地方,連我也不知曉。魏府如今是風口浪尖,以防萬一,咱們還是暫時不能去瞧阿娘。”

魏昭看着她,問:“你這般信任長公主?”

魏嫣一愣,随後輕笑。

——是啊!畢竟,長公主殿下是上輩子,在魏家滿門被害後,唯一一個開口保下魏府,并從未逼迫魏府交出魏家軍虎符的人啊!

點頭,“嗯,我信長公主殿下。”

魏昭皺了皺眉,又道,“傳聞長公主殿下殺人如草芥,依附她之人全如棋子,皆被她随意碾壓踐踏,你當真決定好了?”

魏嫣失笑看他,“大哥後悔了?”

“不。”

魏昭卻堅定地搖頭,“魏家效忠天下,護百姓太平永不會變。我只是……”他看向魏嫣,“擔心你。”

魏嫣彎唇。

就聽魏昭道,“自長公主攝政以來,從無人敢走到你如今近身那位殿下的地步。我只擔心你,伴君如伴虎。”

魏嫣心下微軟,搖了搖頭,“大哥放心,長公主殿下,其實也是個可憐人。”

魏昭一愣。

卻見魏嫣并沒有想多說的樣子。

想了想,又問:“你有何章程?需要我做何?”

魏嫣笑起來,給他倒了一盞清茶,“大哥,這一回怕是要你受些苦。明日,你如此這般……”

……

入夜。

國公府。

頭上還包着紗布的趙如海面黑如鐵地站在嫡子的書房。

“砰!”

一拳砸在書桌上,震得桌上一塊白色的玉佩微微一跳。

——正是那塊刻着‘護’字的傳家玉佩!

趙如海看到那玉佩臉色愈發難看,怒罵,“孽障!都什麽時辰了!為何還未歸家!”

長子趙立遠戰戰兢兢地看了眼雷霆震怒的父親,扭頭又罵身後垂淚的孫芷,“你怎麽管這小畜生的!人呢!”

孫芷被吓了一跳,連連搖頭,“我不知曉啊!這兩日我都忙着,”她哽咽幾乎難以成聲,“忙着培兒的身後事,不曾發現他今日出門了。”

不等趙如海出聲,趙立遠張口便斥,“你個沒用的!看個孩子都看不住!我看林兒就是叫你慣壞了……”

“砰!”

趙如海又一拳砸在桌上。

吓得趙立遠瞬間噤聲。

趙如海恨不成器地伸手指了指他,又不好當着兒媳婦的面責罵,便朝外喝道,“送玉佩來的人在何處!”

立時有家丁将一個滿身散着惡臭的蓬頭垢面的乞兒帶到了院子裏。

趙如海站在臺階上滿面森厲地問道:“交給你玉佩之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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