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元林已死

那乞兒也被這陣仗吓到了，左右看了圈，瑟瑟發抖地說道，“是，是個蒙着面的小郎君，大，大人饒命，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何人啊！”

趙如海沉着臉，“那他與你如何說的！”

乞兒連忙說道，“他說，說他不能露面，給了我一百多個銅錢，叫我将這玉佩送到國公府裏來，還說，國公府的人一定會對我千恩萬謝……”

“沒說其他？！”趙如海猛地打斷他！

乞兒一顫，忙道，“他臨走的時候，嘆了口氣，說了句什麽，別把旁人都當傻子，指使旁人做筏子，自己得好處。還說他只是覺着二公子可憐，不忍見無辜之人被牽扯，還讓國公府趕緊去救二公子。”

乞兒說着，立馬又磕頭，“我真的就只知道這些，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趙如海只覺荒謬，“救？如何救？去何處救？”

乞兒卻只顧着磕頭，“我真的不知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趙如海朝兩邊使了個眼色。立即有人要來捂這乞兒的嘴。

乞兒猛地想起那小郎君教他的話，“大人！我同行來的兄弟還在外頭等着我！還有我們城西那塊兒好些人都知曉我來了國公府！”

幾個家丁同時站住！

趙如海惡狠狠地瞪着這乞兒，半晌，怒聲道，“給他拿十兩銀！”

又威脅道，“管住你的嘴！”

乞兒大喜過望，沒想到當真是一筆橫財，忙不疊磕頭道謝，拿了銀子便匆匆離去。

趙立遠不解地走過來，“父親，這乞兒說的話不會有假？什麽自己得好處？趕緊去救林兒又是何意？”

趙如海擰眉，只覺這話實在蹊跷。

這時，管家忽然神色慌張地從外間跑來，跌跌撞撞大失平時規矩，一頭撲進院子裏，丢了魂似地大喊，“國公爺！國公爺！不好了！您！您快去瞧瞧吧！二郎君，他，他……”

“林兒怎麽了！”

孫芷忽然從裏頭沖了出去，一直跑到大門前，就見幾個門房面色恐懼地圍在一輛普通的馬車前，見着她，紛紛讓開。

孫芷剛要上前。

身後，趙如海大步而來，一伸手，掀開門簾！

一股濃郁到隐隐發臭的血腥味頓時撲面而來！

他驚得下意識閉了閉眼。

就聽身後孫芷凄厲尖叫，然後在衆人的驚呼中，暈了過去！

趙如海朝車內一看。

頓時瞳孔劇震！

逼仄狹窄的車廂內，縱使光線昏暗，卻能看到一個人，被纏着雙手吊着懸跪在車頂。

鮮血順着他的脖子流滿了全身，流到車廂邊緣，幾乎滲透到車轅上！

那身華貴的衣裳，那張熟悉的面孔。

——不是趙元林，又是哪個？！

不過數日，他國公府，連續兩個嫡孫被抹了脖子！

是誰！

是誰！

“父親！”

趙立遠驚呼着撲過來，一把抱住了朝後倒去的趙如海！

……

“殿下，國公府出事了。”

皇宮，紫宸殿。

無一站在一座齊膝高的紫金镂空百蝶戲花的香爐前，對不遠處歪靠在涼榻上，翻着奏折的慕容辰說道，“國公府二公子巡城軍發現死在一輛馬車上，死于割喉。巡城軍将馬車送回國公府，國公爺和趙元林之母，當場昏厥。”

分明是早就知曉的事兒，偏生他說得一板一眼。

慕容辰挑了挑眉，“昏厥？”

無一點頭，又道，“是，國公府已急請孫太醫上門。另，有乞兒攜國公府傳家玉佩到國公府求賞，在馬車出現前半盞茶的時辰。”

“哦？”

慕容辰終于将視線從奏折上挪開，看向無一，片刻後，幽聲輕嗤，“這小丫頭，倒是一手好棋。”

無一看着神情愉悅的長公主殿下，默然無聲。

身後，無二也走了進來，行禮後，道，“殿下，那捕快屍體已處置。”

慕容辰沒什麽興趣地重新翻起奏折，翻了幾頁，不耐煩地哼了一聲，扔到一邊，又去拿下一本。

無一無二對視一眼。

無二的性子要活潑些，看長公主殿下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想了想，問道，“殿下，魏家小娘子，為何不用這曹萬全的屍體？”

無一擡臉，面無表情地看向涼榻。

榻上，慕容辰懶洋洋地翻了頁奏折，低笑，“時辰未到罷了。”

“時辰未到？”無二不解。

長公主殿下卻并無給他們細說的意思，只是低笑，“這小丫頭，心思可毒得狠……”

話沒說完，紫宸殿外忽然響起一道凄厲尖叫！

“我要見長公主殿下！讓我進去！讓我進去！”

慕容辰浮在唇邊的笑意未減，可墨眸之中，已是森然凝鸷。

他擡眸，朝殿外看去。

尖利的女聲在殿外高呼，一個身穿茜色留仙裙頭梳堕馬髻滿身釵環富貴的少婦激動地推着兩邊甲子軍侍衛的手，朝裏喊：“殿下！泰兒知曉錯了！您放過他吧！殿下！殿……”

聲音戛然而止！

清冷寬敞的大殿內，一道修長孤直的身影穿過明亮宮燈，緩步來到殿門內。

站在門外的少婦一顫，猛地又往前一撲，再次被侍衛攔住。

她淚流滿面，不住哀求，“殿下！泰兒不是故意裝病的！是，是太皇太後讓他裝的！您放過他，他身子弱，不能這般折騰啊！！”

慕容辰好笑地看着眼前滿臉無助的女人，待她哭得幾乎站不住了，才慢悠悠地問：“秦氏，你到本宮這兒來，鳳寧宮那位可知曉？”

秦氏，秦雲裳，先皇的雲嫔，慕容泰真正的生母。當初她被人算計早産生下這先皇最小的孩子，擔心養不活，便送給了皇後。

誰知，一朝宮變，宮裏活下來的居然只有這個貓兒一樣的孩子。

華容太皇太後便直接将慕容泰收到了自己跟前撫養，而秦雲裳這個生母，便成了華容太皇太後最忌憚的存在。

她早被下令禁足自己的雲宮，不知今夜是如何跑出來的。

秦雲裳跪了下來，朝慕容辰搖頭，滿頭珠翠亂響，“殿下，您饒了泰兒吧！只要您饒了她，嫔妾……您讓嫔妾做什麽，嫔妾都……”

“做什麽都行？”

慕容辰笑了，從門內走出來，來到秦雲裳跟前。

秦雲裳擡起一張楚楚可憐的臉，一副梨花嬌弱之态，實在讓人心生憐惜。

慕容辰眼底笑意驟深，微微俯身，伸手，捏住了秦雲裳的下巴，蠱惑般地又問了一遍，“秦氏，你是說，做什麽都行？”

秦雲裳癡迷地看着慕容辰的臉，喃喃開口，“是……啊！”

卻被慕容辰忽而甩開！

她無助地撐在地上，含淚回頭看慕容辰。

便見他掏出一塊帕子擦拭手指，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那雙幽目漆黑如鬼眸，看得人遍體生寒。

秦雲裳下意識地微微哆嗦起來。

擦着手的長公主卻忽然像是想起什麽，漫不經心地問了句：“秦雲橋，是你幾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