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人心之惡

秦雲裳的肩膀劇烈震動了一下，擡了擡頭，卻只看到長公主一襲鎏金暗紋的長衫上迷離的花紋。

——長公主為何會提起那個野種？莫非是看上他了不成？

顫着聲開口，“他，他是父親從外頭抱回來的孩子，養在了嫡母名下。”猶豫了下，又道，“妾曾無意聽聞，他似乎……與魏家之女，有口頭婚約。”

慕容辰擦拭手指的動作一頓，朝跪着的秦雲裳睨去，“口頭婚約？”

秦雲裳忙點頭，“不知他是如何入了殿下的眼！可是殿下，侯府中人皆說，他并非侯府血脈！不然也不會被父親丢在西疆那樣的苦寒之地不管不問。殿下。這樣的人不可信！您信妾，妾雖是庶出，可确實是侯府的人！您只要放過泰兒，讓妾做什麽，妾哪怕是刀山火海也……”

沒說完，就聽長公主殿下慢聲森森地說道，“那你便去殺了鳳寧宮那老婆子吧。”

“！”

秦雲裳眼睛一瞪，“殿下！”

“怎麽？太嫔娘娘的刀山火海莫非與本宮所以為的并不一般麽？”

方才還只不過笑得森怖卻還讓人覺得是個活人的長公主，這一刻竟雖然依舊唇角含笑，卻陡然獰詭滿面，周身森沉寒氣萦濃，頃刻化作索命般若！

只朝秦雲裳輕飄飄瞥來，就仿佛捏住了她的命喉！

叫她張着嘴，連呼吸都不能順暢，“她，她是太皇太後……”

“嗒。”

擦拭過手指的帕子被丢在了地上。

慕容辰步履輕緩地轉身，再次走進那華美的紫宸殿內，空蕩的內殿響起他飄渺回蕩的清幽之聲，“秦太嫔夜發癔症，傳本宮旨意，将她移居鳳寧宮側殿，交由太皇太後一并照顧。”

秦雲裳頓時露出驚恐之色，“殿下！您不能！她會殺了我的！殿下！”

卻又聽到一聲低笑，“太嫔病了，身邊的人還如此照顧得不盡心。都殺了吧！”

“啊！”

秦雲裳大叫一聲，“殿下！您不能這樣對我！您這樣泰兒以後不會放過您的！長公主殿下！！！”

“太嫔娘娘。”

王有權不知從哪兒走出來，渾濁雙目陰沉沉地朝她看，“該回宮了。”

秦雲裳頓時面白如紙！

她不甘心地爬起來，沖出了紫宸殿，一直沖到禦花園，忽然發了瘋地踐踏路邊的花草！

“賤人！孽種！畜生！”

這時，一人忽然從假山後走出來，“太嫔娘娘？”

秦雲裳吓了一跳，“誰！”

那人笑着朝她躬了躬，“娘娘，事情辦得如何了？”

秦雲裳看到這人身上二品的內侍服，頓時往後一縮，“你們要我說的話我都說了。殿下已經知曉秦雲橋與魏家女的婚約了。你們，能不能不要折磨泰兒了？”

那內侍笑了下，卻沒回答，反而問：“主子吩咐娘娘的，似乎不止這一樁？”

秦雲裳臉一白，抓住旁邊的枝葉，搖頭，“我不行，長公主殿下根本理都不理我，她看不上我……”

那內侍似乎有些意外，朝秦雲裳走去，“娘娘這般風情姿容，居然也得不來長公主殿下的憐惜麽？”

秦雲裳吓壞了，不停地後退，“你別過來！我父親可是秦侯！泰兒是我的親生子！你們要是敢殺我！他，他們不會放過你們的！”

那內侍卻毫無所懼，“娘娘不過秦府一個無人在意的庶女，秦侯若當真在意，會容娘娘如今在這宮中這般地步？”

說着，他捏出了一根極細的琴弦，“況且，娘娘是半夜沖撞長公主殿下，被殿下賜死，與旁人何幹？”

“！！！”

秦雲裳大驚失色，沒想到這內侍居然真的敢對她動殺意！

當即喊道，“長公主殿下讓我移居鳳寧宮側殿！”

那內侍腳下一頓，“移居鳳寧宮側殿？”

秦雲裳趕緊點頭，“別殺我！長公主今，今日還……還摸了我的臉！”

那內侍明顯感興趣起來，盯着秦雲裳看了好一會兒，森森地笑了，“娘娘果然姿容誘人，長公主殿下連魏家那小娘子都能看得上，定然也逃不過娘娘的溫柔多情。娘娘，明日老奴就讓人為您移居鳳寧宮。”

秦雲裳卻怕得要死，“可太皇太後不會放過我的。”

那內侍安撫地替她理了理鬓發，“娘娘別怕，有長公主殿下給您撐腰呢！正是您與陛下親近的好時候。”

他看向秦雲裳嬌媚的面龐，笑得別有意味，“這後宮中，還不曾有太後呢！”

秦雲裳一震，驚恐的眼中，倏地浮起一道貪婪的光亮！

……

翌日。

周芳谷還摟着小妾在睡夢中打鼾。

“咚咚咚！”

鳴冤鼓的聲響跟天雷似地砸到了頭頂，驚得他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

結果眼前一黑，一個往前，直接從床上栽了下去！

“老爺！”

門外，管家急切地喊，“不好了，那個魏家的大郎君又來敲鳴冤鼓了！”

“什麽！”

周芳谷撞到頭上傷處，又聽‘魏家’這二字，氣得是一口血堵在了嗓子眼，艱難地扶着床沿站起來，發現小妾還摟着被子睡得快活，夢裏也不知夢到什麽，妩媚甜膩地低聲喚‘萬郎~’

“啪！”

他一巴掌甩過去，“小賤貨！回來老子再收拾你！”

小妾被這一巴掌直接打懵了，半夢半醒地捂着臉。

“皇城在上，諸位京城的父老兄弟，請為我魏府做個公道！昨日我魏府已将人證物證全都交給了周大人，可他不僅無視證據，還徇私扣人！今日我擊鼓鳴冤屈，定要為我阿娘讨個公道！”

“咚咚咚！”

鳴冤鼓皮幾乎都要被敲破了！

底下一衆百姓交頭接耳。

“這京兆府緣何要故意為難魏府一個婦道人家啊？”

“哎呀！你不知，我可聽說，昨日武德司可都上門要人了，這周芳谷都敢不給呢！這是明擺着有人啊！”

“我聽我娘家小舅子說，他那在禁軍的兄弟說，魏家這回是立了大功！有人想殺他們個下馬威呢！”

“哦喲？那魏家豈不是飛來橫禍？這人能要出來？”

“誰知道呢！”

“住手！”

忽然，一道怒喝從門內急匆匆傳來。

魏昭舉着木槌，扭頭一看，周芳谷一邊扶着官帽，一邊跑了出來，神情急切地伸手指他，“魏大！你在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