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奴婢在三姑娘房裏看見了一封信, ”那婆子抖抖嗖嗖遞上來信。

傅氏眼裏直落淚,過了半天才伸手接過信展開,信上只留了四個字。

“勿念, 保重。”

傅氏終于繃不住,雙手捂着臉痛哭出聲。

滿室仆從無一敢上前勸慰。

陸恒青白着面孔, 拖着步子朝外走。

夜風微涼,月輝清冷。

陸恒呆呆看着星幕, 耳邊是傅氏懊悔的哭泣聲, 他一閉上眼, 水痕流進發裏, 再睜眸時,已複明淨,大步走出了莊園。

——

英國公府和陸家都分派出人去找餘晚媱,英國公府沒有刻意隐瞞餘晚媱失蹤的消息, 一時間京中關于她的流言蜚語傳的沸沸揚揚。

有說她其實不是英國公的女兒,被英國公府發現後秘密殺了。

有說她深愛亡夫, 不願聽從英國公夫婦安排去嫁人,偷偷帶着孩子跑回婆家去了。

無論什麽謠言,之前向英國公府遞庚貼的人家紛紛自覺不再登門求娶,英國公府也沒挽留,更加令那些人深信自己猜對了。

另有一件新鮮事,威遠侯陸恒突然有了個一歲大的女兒,閨名陸清姝, 小名兒歲歲,陸恒其人森冷淡漠, 也沒人敢打聽他這女兒是誰生的, 只叫人稱奇的是, 這陸小姑娘還被記入陸家族譜的嫡嗣上。

那顯然是他的嫡女了,可他的夫人早已離世,這陡然冒出來嫡女,倒是又添了樁談資,誰知道這陸姑娘是他的親閨女還是他包養的呢。

這也就兩一兩日引得京中人張望,還沒過多久,說閑話的人也少了,記得餘晚媱的人也慢慢開始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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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陸家和英國公府派出去的人卻探查不到餘晚媱的一點消息,她就仿佛消失在人世間,誰也別想再把她找出來。

入秋後京裏多雨,巷子裏一處處積水,人不好走,馬車停在餘家宅子門口,陸恒手撐着傘立在檐下,麻木的聽着餘忠旺抱怨。

“陸大人您就是再來千回百回都一樣,我閨女丢了我不寒心嗎?我好好兒的孩子,讓他們英國公府給作踐沒了,您還三不五時的來找我要人,您這是在往我心窩子上戳。”

餘忠旺說着便難過的淌眼淚,嘆着氣要關門。

“您一定知道她去了何處,”陸恒說。

餘忠旺眼睛一橫,氣道,“虧得您是個做官的,怎麽能這般不講理,我閨女是在他們莊子上丢的,我沒找他們您反倒來找我,敢情逼走了我閨女還不成,您還想把我們爺倆也逼走,實話跟您說了,您要真心裏有我閨女,就帶好歲歲,她這麽小離了母親,可憐見的,以後可怎麽整?”

餘忠旺用袖子擦擦眼睛,啪的将門關上。

雨下大了,打在傘上噼裏啪啦的,陸恒滞立在門前,良晌上了馬車回府。

剛回府,照料歲歲的奶娘忐忑不安過來,“侯爺,姑娘夜裏着寒了,這會子哭着喂不進去藥……”

陸恒心下一緊,疾步進了香檀院。

歲歲回陸府後,陸恒特意讓人将主卧內的小隔間收拾出來,讓歲歲住進去,他好随時看照。

陸恒進隔間內正見霜秋和秀煙兩個蹲在搖籃旁,一人想抱歲歲,卻被歲歲踢蹬着,一人想喂歲歲,又被歲歲攥着小拳頭揮的無法近身。

正急得沒法子,瞅見陸恒進來,連忙站起身讓到一旁。

滿屋子都是歲歲的哭聲,嗚哇哇的叫人聽着心疼,從前陸恒覺得不能太慣着孩子,有餘晚媱這般溺愛,他必定要做個嚴父,可餘晚媱抛下了他們父女倆,他便再也狠不下心兇歲歲。

他走近,彎身把歲歲抱起來,拍着她在屋裏慢慢的轉,屋外的雨唰唰下着,他抱着懷裏的孩子轉到窗邊,水汽染濕了窗紙,窗戶上挂着的小兔燈晃來晃去,吸引住了小姑娘的視線。

漸漸哭停了。

這盞小兔燈是餘晚媱做給歲歲的,歲歲有許多可愛的小玩意兒,都是餘晚媱做的,她的手很巧,以前懷孕時,便自己給歲歲做衣裳、鞋子。

無論她的身份是商女還是高門千金,她從沒忘記這些手藝。

“把兔子燈點着,”陸恒緩聲道,轉步坐到搖椅上,帶着歲歲晃動,歲歲這麽點大,好動好玩,不能安靜一刻。

秀煙戰戰兢兢,霜秋倒是鎮定,将兔子燈點燃,拿到歲歲跟前。

歲歲的小爪子抓過來。

她臉蛋紅撲撲的,都是汗,陸恒用白手絹把她臉上的汗拭去,接了兔子燈道,“去把藥熱熱再端來。”

霜秋應着是,拉秀煙出去,帶上門才跟秀煙道,“你瞧你見到侯爺跟老鼠見到貓似的。”

秀煙膽戰心驚,小聲道,“侯爺一直瞧我不順眼,這回我跟進府裏,自然是怕的。”

霜秋和她往廊下走,“就是你不懂了,威遠侯府到底是京裏有頭有臉的人家,府裏的奴婢自然不能冒失,你這性子本來就不穩重,侯爺那時又是個重體統的人,肯定怪罪你。”

秀煙撅着嘴。

誰還稀罕他們侯府啊,要不是餘晚媱沒帶她走,她才不想留這裏。

霜秋寬慰她,“可你瞧侯爺如今大變樣了,咱們院裏比你活潑的丫頭多了去,你有什麽好怕的,你還是夫人的大丫鬟呢,侯爺心裏記挂着夫人,夫人既然留你下來,肯定是知道侯爺不會怪你,你倒自個兒吓破膽了,說不準哪天侯爺把夫人找回來了,你這副樣子,豈不是丢夫人的臉。”

秀煙想想也是,遂老實巴交的跟着她下去熱藥去了。

不一會兒,兩人再端藥進屋,就見歲歲被陸恒哄開心了,抱着陸恒的胳膊叽裏咕嚕說話,雖然沒人聽懂她說的什麽,但她倒是笑彎了眼睛。

兔子燈挂在搖籃上,點點光亮照在陸恒臉側,顯得靜谧,陸恒托着她的小身板,手接過藥碗,一勺勺喂她,她倒沒再亂動,乖乖把藥喝完。

陸恒又哄了她一會兒,瞧她快閉眼了,才小心抱着她要放回小床,甫一放下,就聽她在夢裏叫了聲,“母親。”

她以前都只會叫母齊,這是頭次叫出母親,只可惜她的母親已不在身邊了。

兔子燈裏的小蠟燭燃盡,光撲的熄滅,陸恒才回過神,拉過被褥給孩子蓋好。

他轉身進了卧室,房門合上。

秀煙和霜秋看着難過,都沒再說一句話。

——

陸恒還是時常去找餘忠旺,餘忠旺原還敬着他,後來被他纏煩了,索性閉門不出,陸恒便常常站在門口,後來發覺連他們的面都見不着,才終于死心不去打攪人了。

秋後天氣一天比一天冷,陸恒每日晨起都要去看一眼歲歲,防止她再夜裏着涼。

他手頭事情很多,大理寺積累的案件都要處理,從江南帶回來的賬簿也要看,他忙的腳不沾地,好像就能把她忘記。

歲歲過了周歲後,天天閑不住,明明還不會走,小崽子每日裏都要爬上爬下,陸恒叮囑院裏的丫頭們盯緊些,斷不能讓她磕着絆着。

這日他下值回來,天黑了大半,遠遠聽房中丫頭們嘻嘻哈哈,他如今是不太管下人的,但也沒真讓她們在他房裏胡鬧,他沉着臉進屋,剛想訓斥,突然見那地上,歲歲邁着小腳丫,搖搖晃晃朝他走,她才一歲多一點,腳都是軟的,走兩步就要倒,陸恒想伸手,她卻自己争氣,挺着小身子走還沒穩住,倒噔噔跑起來,所幸離陸恒近,她一下子撲到陸恒腿邊,兩只小手緊緊抱住他,仰起小腦袋張着圓眼睛叫他,“父、爹……”

陸恒喉頭酸澀,眼睛發脹,蹲身把孩子抱起來,笑道,“叫父親。”

歲歲鼓着腮,“父、爹……”

真像她母親,倔的叫人舍不得罵她。

陸恒撫了撫她的小腦袋,在屋裏看一圈,竟見那兩個小伶人雲夢、香檀也在。

陸恒讓奶娘抱着歲歲回屋,沖那兩伶人招手,他們老老實實出來。

陸恒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打量這兩個孩子,他們還住在府裏,如今已不唱戲了,雲夢是個女娃,跟着府裏的老嬷嬷做活,香檀則跟在墨硯後頭。

陸恒望着他們,“你們師父回來找過你們嗎?”

兩人搖頭。

陸恒沉默片刻道,“他不要你們了,難過嗎?”

兩人癟着嘴,雲夢膽子要大些,反問他,“夫人不要您了,您難過嗎?”

許多時候,沒人來挑開這層紗,陸恒還能自欺欺人的裝作若無其事,可真被人戳破了,他便無法再繼續維持假象。

“難過,”他低聲道。

兩個孩子便覺得和他有了共同的秘密,“我們也難過,以前雖然吃不飽飯,但師兄師姐他們都很疼我們。”

他們說完察覺陸恒在發呆,撓撓頭,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麽。

陸恒遲緩的問他們,“你們師父和餘晚……餘家姑娘很熟?”

香檀回他,“熟的,我們還沒進園子,師父就認識餘姑娘了,那會兒餘姑娘家住在寶應,靠着她爹和哥哥做些小本買賣為生,師父跟她熟了後長開玩笑說,要教她唱戲,保證她能成名角兒,不愁沒錢花,可餘姑娘不圖這些風頭,她只想呆在寶應過窮日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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