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霍府是比姬府要熱鬧許多。

姬玉落牽着紅綢進到前院時,席上已是賓客滿堂,但能來赴這場婚宴的,多是與廠衛有所勾結又或是在朝中左右逢源之輩,故而那些嬉鬧恭賀裏也不乏恭維,更有隔着蓋頭便誇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

但紅綢另一端的人似是很吃這些奉承話,便是視線受阻,姬玉落也聽到他笑了。他這一笑,引來了更賣力的奉承。

于是兩人被熱鬧聲簇擁着行至堂前,接下來要行的就是拜堂禮,只是到要拜高堂時,院子裏的喧鬧稍落下去了點,因為那高堂之上空無一人。

其中緣由衆所周知,然到了這時也難免有些尴尬。

可旁人尴尬着,霍顯卻是半點都不尴尬,依舊是滿面春風地行了禮節,在喜娘高喊聲中便要将姬玉落送入洞房。

這時,卻被一人叫住:“遮安!”

姬玉落掩着蓋頭,只看到來人腳下踩着雙精致到浮誇的金絲壓面黑靴,靴面還鑲着珠玉,比之女子的行頭還要講究,一看就是哪家纨绔公子哥。

果然,他一開口便道:“我從我爹那兒偷了兩壇好酒,快快快,就等你呢!”

霍顯卻勾唇笑:“急什麽,送洞房呢。”

姬玉落側過身,朝霍顯的方向道:“夫君去吧,有嬷嬷引路,不妨事兒。”

聽了這話,纨绔便啧啧道:“嫂子明事理啊,怪不得遮安喜歡呢。”

霍顯也不是真的想送姬玉落回房,于是囑咐了嬷嬷兩句,就被那纨绔半拽着走了。

霍府的內院占地廣闊,引路的嬷嬷邊走邊說:“後院分作東西兩院,主君平日歇在東院,西院是姨娘們住的地兒,主君喜靜,往常不得允許,姨娘們是不得擅自踏入東院,夫人大可寬心。”

姬玉落盯着腳下的石子路應了聲,心裏卻在想适才尋霍顯喝酒的那個纨绔,模樣沒瞧見,但是聲音和腔調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裏聽過,但一時半刻也沒能想起這號人。

嬷嬷絮絮叨叨介紹着府裏的情況,到新房時已差不多将所經之處介紹了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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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嫁丫鬟與伺候在院子裏的丫鬟婆子魚貫而入,将她的嫁妝箱籠擡了進來,整齊放好,又個個井然有序地杵在她面前,等候吩咐。

姬玉落屏退了這些人,只留了碧梧和紅霜。

她扯了蓋頭,入目便是紅木圓桌上那對成雙的喜燭,以及酒壺旁成對的酒盞,再四下一掃,屋內擺置的一應器具都十分奢靡,床下的腳蹋是玉制的,床頭的楹柱鑲着拳頭那麽大的夜明珠,想來是用帶代替油燈的,桌角的擺着的香爐是鑲金的,還有那幅挂在書案後頭的畫——

這畫名為“鐵馬冰河”,乃是那位已遁入空門的吳清子道長所作,連臨摹得好的贗品眼下都炒到了黃金千兩,而這幅畫本是一對,姬玉落在謝宿白的書房裏見過另外一幅,叫“夜闌聽雨”。

以霍顯的作風,既将此畫高懸于壁,那斷不可能是仿品,只是沒想到這幅真跡竟藏在霍府。

不過仔細一想,卻又并不意外。

這霍府雕梁畫棟,處處彰顯奢靡之風,以四品官員的俸祿,只怕給他幾輩子也不能積累到這些財富,而如今朝廷風氣不佳,連京外的官員想要述職,都得通過打點錦衣衛才能得到進宮面聖的機會,故而霍顯什麽好東西得不到。

姬玉落正盯着這畫出神,門外便傳來輕微的叩門聲,想是知道今夜宴席散得晚,新婦要等到許久,後廚婆子周道地送來了碗紅棗粥。

碧梧呈上,卻幽幽嘆了聲氣。

姬玉落确實是餓了,湯匙往嘴裏送,擡目看她一臉憂愁,不由問:“怎麽了?”

碧梧垮着臉:“才成親第一日,甚至都還沒進府便有那麽大動靜的刺殺,往後可怎麽過。奴婢聽說霍府遇刺是家常便飯的事兒,那以後夜裏豈非要在枕下放把匕首才敢安然入睡,小姐,這實在……”

姬玉落吃着粥,說:“霍府護衛衆多,應當不會有事。”

碧梧覺得她家小姐如今的膽子是愈發大了,動了動唇卻沒再說什麽,末了又愁道:“适才拉住霍大人——拉住姑爺喝酒的那位公子,是鎮國将軍府蕭家的小公子,慣愛逛花樓喝花酒,鬧市縱馬傷人性命,總之是個壞胚,也不知他往後是不是常來府上,可要躲開些好。”

碧梧到底是後宅出身的丫鬟,這些小消息她倒是不必特意打聽便能信手拈來,然這些瑣碎之事不足以讓姬玉落煩心,她只是“嗯嗯”點頭敷衍了過去。

三言兩語中,窗外天色漸暗,遠處的喧嚣卻仍不絕于耳,又過了沒多久,內院裏的婆子叫走了碧梧,屋裏只剩紅霜一個。

門一阖上,姬玉落當即看向紅霜。

紅霜從袖口掏出一個白色瓷瓶,倒出一顆棕色藥丸,道:“小姐,這藥效發作快,屆時體內血液流動緩慢,會有眩暈之症,緊接着便會失去知覺,脈象上看只是體虛,看不出什麽別的來。”

姬玉落将藥藏于束帶之間,正點頭時,就聽遠處隐隐有說話聲出來,她迅速罩上蓋頭坐回榻上,對紅霜道:“你出去吧。”

紅霜不放心地猶豫了一瞬,只能皺着眉頭出去。

姬玉落又靜坐了片刻,才聽到“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緊接着漫天酒氣飄來,但那人每一步都踩得實實在在,看來是沒有喝醉。

腳步聲停在圓桌邊,又傳來倒水的聲音,磨磨蹭蹭半響也沒走來。

姬玉落蓋頭之下眉目蹙起,方才霍顯推門來時她便服下了藥,誰知他要耽擱這麽許久,這藥效已然快要發作,她只覺得頭頂的鳳冠壓得腦袋有點沉,恨不能他能早點挑開蓋頭,讓她好盡快暈過去,一覺睡到天明。

可霍顯似與她作對一般,接連喝了三兩杯水,好容易走近了,卻是在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一副要促膝長談的模樣。

他的聲音不冷不熱,倒是聽不出白日裏拜堂的愉悅:“姬小姐想必也聽說過我與令堂關系不睦之事,向皇上求賜婚實乃霍某故意為之,這樁親事确實是對你不公,我也不會為難于你,倘使你安分配合,府裏之人自當尊你重你,今後內院的一應用度也皆按規矩辦,你若有什麽別的想要的,大可去同管事提,吃穿用度上,不會比你在姬府過得差。”

姬玉落:“……”

藥效發作,她已覺得渾身發冷了,只得咬緊牙關。

霍顯今夜到底喝了酒,在前廳裝模作樣了半日,眉間也染上了厭色和倦色,見她不吭聲,眉頭微蹙,聲色頓時冷了兩個度,适才僅存的兩分客氣也沒了,只淡道:“想不通便再想想,不要像你父親那般冥頑不化,徒吃苦頭。”

說罷,霍顯便要起身。

然轉身之際,見姬玉落雙手緊扣,隐隐在顫,只遲疑了一瞬,便徑直伸手,玉如意也沒拿,當即掀了她的蓋頭,卻見那蓋頭之下的人渾身發抖,眼眶泛紅,扶着床柱起身時,還後退了一步。

姬玉落心中懊惱。

方才看他在說話,怕藥效發作太快,于是便用內力稍緩了緩,眼下便停留在發寒的階段,竟然還一時半刻暈不過去。她仰起頭,只覺得面前的人都變成了好幾個重影,不由往後退了退。

“我……”

她催動內力,藥效迅速蔓延全身,姬玉落幹脆當着霍顯的面直直倒了下去。

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作者有話說:

霍大人內心:天,我的小嬌妻被我吓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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