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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行刺落網的審過了,都是些不足挂齒的小魚小蝦,恐怕也是作了他人的探路石,猜到今日錦衣衛設伏,背後的大魚倒是耐得住氣,這些人主子打算如何處置?”
籬陽看向倚坐在桌角上的人問。
霍顯才沐浴,褪下了那身大紅喜服,一身靛青色長衫将他襯得很懶散,他扶着後頸轉了轉了脖子,說:“扒層皮丢出去,亂葬崗屍體都堆成山了,咱們就別再給焚屍的兄弟添堵了。”
籬陽應了聲,眉頭又皺緊。
霍顯的手沾了太多肮髒的事,聲名狼藉,仇家多得能繞京都走一圈,甚至有重金懸賞取霍顯人頭的,是以這種刺殺數不勝數,府裏的暗衛都已經看麻了,有時甚至抓也懶得抓,反正抓了這個還會有下一個。
今日迎親簡直是最好的行刺時機,錦衣衛料到會有埋伏,故而提前在周遭布控,但卻也沒真的想以新娘作餌,籬陽同姬玉落說霍顯被公事絆住乃是實話,否則當時亂鬥中護住新娘子也不會如此吃力。
只是……
籬陽回想那時情景,斟酌地說:“白日打鬥時,似是有人出手相助,屬下無能,沒探清來人是誰。”
霍顯摁着側頸的動作稍停片刻,拿帕子擦了擦手,問了另一樁事:“雲陽那樁案子,有進展了麽?”
籬陽道:“已經着人前去雲陽探查,但陳年舊案,重翻不易,這種刺殺衙門官員的行徑多是有什麽冤案,受害人來尋仇的,只是當時的知府王謙在任十餘年,經手案子不計其數,逐一排查需要時日。”
霍顯點了下頭,也沒催,只将擦過手的帕子丢在筆筒上,恰被那支豎立着的霜雪銀簪支了起來,這時南月帶着郎中來了。
霍顯挑眼看過去,道:“如何了?”
郎中是府上的府醫,恭敬行過禮,只說:“夫人這副身子并不似看起來那樣好,脈象虛弱,再加上白日一番颠簸,已是到了極端,适才應當是受了驚吓,短時間內氣血攻心才昏睡過去,倒是也無妨,睡上一覺便好。”
霍顯頓了頓,“受了驚吓?”
郎中也跟着一頓,琢磨着應了是。
霍顯一時沒吭聲,也不知在想什麽,末了揮了揮手讓人退下,看樣子是要宿在書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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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南月跟着郎中和籬陽一并退下了。
南月回頭瞥了眼緊閉的房門,一手搭在籬陽肩上,啧啧道:“新婚夜裏将妻子吓暈過去這樁事,若是傳出去,不定又要編排出什麽惡名來,而且主子向皇上求賜婚時說的那叫個情深意切非卿不娶,演戲就不能演全套麽。”
籬陽笑了一下,“他真演起來,可不會給旁人編排的機會。”
翌日天一亮,內院就忙碌起來,姬玉落睜眼盯着頭頂的大紅幔帳反應了一會兒才起了身,雙足落地,便踩了一腳花生紅棗,她定了定身子,不由回想起昨夜霍顯的那番話。
他想要一個乖巧不生事,還能在該配合時配合他的夫人。
這容易,她可以。
“紅霜。”
屏風外紅霜在候着,聞聲繞了進來,伺候她盥洗梳妝,低聲問:“小姐,昨夜沒出什麽纰漏吧?”
“還算順利。”聽到外頭亂糟糟的聲響,姬玉落又道:“什麽聲音?”
紅霜“哦”了聲,說:“西院的姨娘們來請安,照例要給主母敬茶,管事嬷嬷将人請走了,說是主君在等,今早要進宮謝恩。”
霍姬兩家的婚事乃皇帝親賜,按理說今日确實該進宮謝恩,雖是早就知道,但聽到“進宮”兩個字,姬玉落的心還是沒來由跳了一下,下意識攥住了手,也沒聽紅霜正在唏噓府裏姨娘太多,真要來敬茶,她不知要喝多少杯茶。
梳洗過後,院子裏不見霍顯蹤跡,姬玉落向管事嬷嬷問了霍顯的去處,點了個引路丫鬟便要出門,卻在臺階上驀然一頓,她歪着頭思忖了瞬,又着人備上了早食。
南月守在廊下,見姬玉落來,上前兩步跨下臺階,道:“夫人醒了,進宮的馬車已備好,就在角門了。”
姬玉落擡眼看向書房門窗的方向,道:“夫君不一同去嗎?”
南月道:“主子有事需耽擱一陣,還請夫人到馬車上稍候片刻。”
只要能進宮就好,姬玉落聞言腳尖下意識要打轉了,可看了眼手裏的食盒,繼而露出一臉溫柔小意,一把嗓子柔得南月都麻了,說:“我等等夫君吧。”
此次進宮最多只能摸摸宮裏的情形,想要萬無一失,還得尋個合适的時機再進宮一趟,可那時沒了謝恩作借口,就只能指望霍顯能主動帶她進宮了。
霍顯這個人……
昨日成親時聽到那些阿谀奉承的谄媚之話時,姬玉落不甚在意,但她那時确實聽出霍顯心情大好,想來這人是愛聽奉承話的。
思及此,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姬玉落當即擡頭看去,出來的卻不是霍顯,而是個女子,一個模樣身段都相當出挑的女子,一身水藍色長裙上搭了件雪色小襖,将她整個人襯得媚而不俗,儀靜體閑,看到姬玉落時也只是驚詫挑眉,而後從容走來,稍稍福了福身道:“今晨本要去給夫人請安,聞夫人要進宮謝恩,還想只能改日再見,不料這就遇上了。”
這不是一般的姨娘,至少同府裏其他姨娘不同。
她未言明身份,但姬玉落幾乎立即便想起了這麽一號人物——盛蘭心,傳聞霍府最得寵的妾室。
這位盛姨娘跟着霍顯大抵有三年時間了,而她三年前,還只是宮裏一個樂娘。
據朝露打聽,盛蘭心之所以能在霍顯跟前盛寵不衰,主要還是因她對霍顯有救命之恩。三年前,一場接待使臣的宮宴上發生巨變,使臣行刺,霍顯護駕時險些喪命,是當時還是樂娘的盛蘭心為他擋了一劍,救了霍顯,卻為此險些搭上了自己的命。
而後霍顯向承和帝求了盛蘭心,承和帝允了。
再之後,府裏人來人去,唯有盛蘭心在霍顯面前能說得上話,且昨日嬷嬷說不得允許西院的姨娘是不可踏入東院的,但盛蘭心顯然是個意外。
姬玉落佯裝不知,笑着問:“這位是……”
南月撓頭,往常沒覺得尴尬,如今正室妾室碰上面,他倒是生出幾分別扭來了,讪讪笑說:“夫人,這位是盛姨娘。”
姬玉落道:“原來是盛姨娘,今日不巧,正要進宮面聖,改日得了空,還請盛姨娘一敘。”
盛蘭心朝她笑,眼裏沒有敵意,卻也說不上親近,只不卑不亢地點了點頭,“不耽誤夫人與主君出行,蘭心告退。”
待盛蘭心走後,霍顯也從房裏出來。
姬玉落下意識瞥了眼他的着裝,竟是沒亂。
上了馬車後,霍顯沒提昨日之事,他只抿了半杯茶,擱下茶盞說:“面聖時若是不知說什麽便不必開口,皇上如有問話,我說什麽你應什麽,不該說的別說,懂嗎?”
姬玉落點點頭,将備好的食盒打開,拿出糕點,推到霍顯面前,攥着錦帕聲音膽怯道:“昨日夫君所言我已知曉,出嫁從夫,自是夫君說什麽我便聽什麽,不會給夫君添亂的,如若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夫君提點。”
霍顯“嗯”了聲,順便睨她一眼,心道還算聽話。
只是這早食他沒動,常年刀尖舔血,旁人遞來的東西他輕易不動已養成了習慣,而姬玉落并未催促,她不過也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只是到了奉天門,她方知昨夜霍顯口中的“配合”是什麽意思。
霍顯新婚,朝中按律是給了他三日假,故而今日他不必上朝,可他不上朝,旁人得上呀,他偏又将馬車驅至奉天門外,正正堵着上朝那條路,還偏要在衆目睽睽之下,親自撩簾扶她下車。
“……”
姬玉落将手遞給他,餘光已掃到周遭身着朝服的大臣駐足觀望。
其中,好像還有姬崇望。
姬玉落飛快瞥了一眼,姬崇望的臉果然又綠了,
霍顯站在原地,眼含柔情,唇角帶笑,正伸手拍去姬玉落身上落下的雪水,平素裏鋒利的棱角似都藏進了這微薄的天光裏,讓過往朝臣不由面露驚色。
霍顯壓着嗓音,說:“笑。”
姬玉落依言彎了彎嘴角。
她平日很少笑,或者說是“姬玉瑤”很少笑,即便是笑也只是淡淡地彎着兩側唇角,像個心事重重的大家閨秀,但她剛這麽展露了點笑意,兩側胳膊便被重重捏了捏,她險些嘴角一抽,只好露出個明媚張揚的笑意,愣是讓人品出了新婚的蜜裏調油。
簡直好生膩歪了!
朝臣結伴而行,說着不看,個個卻都忍不住瞟過來,于是嘀咕道:
“不是說霍顯為了對付姬崇望故意娶了姬家長女麽?怎麽看像是真的?”
“我看那姬大小姐對霍顯也有幾分情真,莫不是真的早就暗度陳倉了吧!”
“嫡親的女兒,你說姬崇望焉能不知此事?左右我是不信的,有些人便是這般道貌岸然心口不一,說着清正賢明,卻還為自己尋了他路,這種人如何能與許太傅相提并論!”
“國子監那群學生喲,這幾日也躁動得很……”
姬崇望在後頭聽着,臉色由紅轉綠,又由綠轉紅,再轉眸時,霍顯已經虛扶着姬玉落走遠了。
作者有話說:
臨時來的工作耽誤了時間,久等,評論發一波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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