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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角門停住, 姬玉落下馬時儀容齊整,和霍顯在游廊分別,見他往書房去, 姬玉落在原地停了一下, 又折回角門外, 小厮正在收拾使用過的馬車。
有兩輛, 另一輛停放在更裏頭一些,顯然也是才回來不久的, 姬玉落指着那輛問:“誰出府了?”
小厮恭敬道:“回夫人,是盛姨娘出去過。”
姬玉落問:“盛姨娘去哪了?”
小厮道:“回夫人, 盛姨娘去玲珑軒挑玉去了, 玲珑軒每月初都進新玉,盛姨娘每月這個時候,都會去挑選一塊。”
姬玉落:“你是說每個月這個時候?”
小厮撓頭,以為是一場妻妾大戰, 忙解釋說:“是啊, 盛姨娘是拿牌子出來的,她能随意出府,這事是主君允許的……”
“我知道了, 忙你的吧。”
姬玉落說罷離開。
尋常情況下,沒有夫主陪同, 姨娘連那道垂花門都出不了,更別提乘車出府了, 但盛蘭心不是個尋常姨娘,從那日談話便可窺得一二。
或許也不能說是不尋常, 因她這個姨娘的身份, 甚至都有可能是個幌子。
畢竟盛蘭心的院子裏沒有第二人居住的跡象, 而霍顯書房裏那張羅漢床還是個窄小的單人榻,哪個寵妾是這種待遇?
不怪他先前懷疑霍顯有疾,但現在看來,他用盛蘭心應付那些莺莺燕燕是真,只不過目的卻不是在掩蓋什麽隐疾,她感受過,這人沒病。
寵妾是假的,風流是假的,這人還有什麽是真的?
行至半路,石路上霍然出現一個人影,攔住了姬玉落的路,是個妾室,叫什麽來着……
對了,葉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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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霍顯行至書房,盛蘭心已經等在那兒了。
她每月月初照例向趙庸彙報霍顯的行蹤,見了趙庸之後,也會來向霍顯說說趙庸又說了什麽話,有時一些表面不起眼的言語,霍顯總能揣摩出三兩分別的味道。
盛蘭心說罷,又道:“他今日心不在焉,倒沒多問什麽,很快便打發我走了,我離開時,東廠的人急忙忙進去,是出什麽大事了?”
各地都不太平,趙庸自然也心下難安,沒心思再搭理霍顯這頭也很正常。
霍顯搖搖頭,因為事太多了,他也不知趙庸在為哪一樁煩心,或許都有吧。他沉默須臾,思忖地翻轉着筆,說:“我在想……其實将你一直放在趙庸身邊并不安全,下個月起,就不要去了吧。”
盛蘭心登時僵住背脊,似從霍顯這雲淡風輕的口吻裏窺見的山雨欲來的危險,她聲音都不自覺放低了:“怎、怎麽了?”
霍顯沒說話。
盛蘭心攥了下手,說:“你見到他了是不是?是他壞了你的計劃,與他有關,是不是?”
霍顯蹙眉,就聽盛蘭心一字一頓道:“我說他,長孫連钰。”
霍顯怔了瞬:“你怎麽知道?”
關于樓盼春沒死的猜測他告知過盛蘭心,但謝宿白的事情他也是前不久才有所察覺。
可她臉上沒有半分意外的神情,就像是早就知道此事一樣,霍顯停頓:“你何時知道的?”
盛蘭心抿了下唇,“很早,在你告訴我樓将軍或許沒死時,我便猜到了。”
許是女子更細膩吧,從第一次見到姬玉落時,盛蘭心便注意到她身上有一種熟悉的氣質,甚至是說話的語調和神态,都和那個人有點像,這非長久相處,很難沾染這樣的習慣。
起初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是在霍顯提及樓盼春可能活着時,盛蘭心才有了別的懷疑,因為樓盼春是不可能養出一個這樣氣質的徒弟。
盛蘭心問:“他要做什麽?”
霍顯短促地嘆了聲氣,他往後倚,翹起一只腿,手裏轉着的筆掉落在桌上,他也不撿了,說:“他啊……在給我出難題。你說我是不是上輩子罪孽深重,欠了他們皇室什麽?”
這時,南月不及扣門,慌忙而進:“主子,軍中來信,興南王、興南王起兵北上了,宮裏的轎辇到門外了。”
霍顯沒說話,他終于知道謝宿白那幅一切盡在掌握的平靜姿态是為什麽了。
霍顯匆匆地走了,庭院卻一派風平浪靜,姬玉落捧着小碟往池子裏撒魚食,氣溫回暖之後,劉嬷嬷便在各個池子裏添了好幾條彩色錦鯉,看着生氣勃勃。
她看着争相跳躍的魚,面上一派淡然,思緒飛速整理着,聽葉琳琅說話:
“夫人想必也知曉,我和盛姨娘皆是宮裏樂娘出身,都是被先帝賜下來的,可其實在出宮前,司禮監的人叮囑過我,要我盯住主君的一舉一動,每月彙禀,可我怎敢做那喪心病狂之事,當即便将其拒了,但我後來才知曉,這事我不做,有別人做,那人就是盛蘭心!夫人,我有證據,盛姨娘她每月初都要出府一趟,說是去玲珑軒,實則那玲珑軒有個後門,您要是不信妾身的話,可下月這時去那兒堵上一堵,就知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姬玉落迤迤然喂着魚,轉頭瞥她一眼:“你困在府裏,倒是清楚玲珑軒有個後門。”
葉琳琅微頓,她當然知道,因最開始她也月月去宮裏禀報,但後來漸漸地,霍顯獨寵盛蘭心,她接觸不到霍顯,也就沒了用處,那些死太監用不着她,便也不讓她再去了。
她紅着眼說:“妾身為着主君的安危,派人偷偷跟過盛姨娘,因盛姨娘得寵,我擔心主君誤會我因妒忌誣陷于她,遲遲不敢聲張,直到夫人來了,我才敢終覺有人能做主了。”
姬玉落将碟子擱在一旁,問:“照你的意思,司禮監是在監視主君了?”
葉琳琅點頭:“正是。其實宮裏的樂娘有部分是要特意培訓,說是挑選去侍奉皇上或是貴人,說是侍奉,實則是監視,就連皇上身邊……”
她适時止住話,跪下道:“琳琅隐瞞許久,自知罪孽深重,可實在不願看主君被盛蘭心欺瞞,還請夫人料理此事。”
姬玉落搖着扇子:“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此事不要聲張。”
葉琳琅瘋了才敢聲張,是以唯唯諾諾退下,但心下一想盛蘭心很快就要遭殃,不免得意起來,且若夫人處置了盛蘭心,難免又惹主君猜忌,屆時心裏兩大石頭都除去了,葉琳琅終于覺得這高牆後院有了些盼頭,離開時的步子都顯露出些許雀躍。
姬玉落看她扭了那麽幾步,待看不到人後,手裏的扇子便驀地頓住。
以趙庸用蠱毒牽制霍顯來看,用一個女人監視他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但盛蘭心顯然心向霍顯,而這是趙庸和葉琳琅都不知道的事。
霍顯反過來,也在算計趙庸。
她原以為,趙庸和霍顯就是黑吃黑,但利益共同,虛與委蛇,說到底還是拴在一條繩上的毒狼,一個比一個活該遭天譴的那種。
可如若只是這樣,他們只要維持現在的平衡,便能相安無事,甚至謀取更大的利益,但為什麽盛蘭心要她救他?
說明有朝一日,局勢會變,廠衛也有可能反目。
可盛蘭心憑何篤定這一點?明知身受蠱毒牽制,她若是霍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與趙庸反目,甚至還得以命護住趙庸,除非他不要命了。
怎麽可能,他這種出行暗衛無數,進食還要層層驗毒的惜命之人……
姬玉落正想着,忽然“咻”地一聲,遠處飛來一支羽箭,正正朝她眉心射來,她擡手用團扇擋了一下,那箭頭直直紮進柱子裏,下面釘了張字條。
那字潇灑不羁,鬼畫符一般,從撇到捺都透露着為老不尊的氣質。
姬玉落眉間倏地皺起。
作者有話說:
短小的一章,我先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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