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陰溝裏翻船
“砰”地一聲大響,廚房的木門被人踢穿一個大窟窿,碎渣四射。
就在敵人下一腳踢過來時,風舜急忙閃身避了開去。他扶着劍微微喘息着,這些東瀛武士招數古怪,更何況敵人以三對一,任他再強悍也有些吃不消了。
眼看通道就在一旁,風舜便飛身一腳踹翻長桌,桌上的蔬果登時滿天抛飛。他正準備趁亂撤走,不料敵人冷不防灑出一把黑色粉末,他躲避不及,頓覺雙眼火辣辣的疼,緊接着幾道寒光閃過,渾身各處登時綻放出大片血紅。
“受死吧!”一名武士将風舜絆倒在地,另一名武士則趁機一刀飛砍而下。
就在刀鋒落下來的瞬間,前方忽然響起一陣刺耳的銅鑼聲。武士的刀驟然止住,三人不禁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少年正站在門口的燈盞下。
“看好了,我有東西要送給諸位!”辰夜說着将銅鑼甩到一旁,信手抛出一條輕盈似透的紅練,曼陀羅花粉便随之在空中飄散開來。
武士們只嗅到一股奇香,眼神漸漸變得麻木起來,忽然間不知道要做什麽。這是因為致幻花粉能麻痹人的神經,在幻術師未下達精神暗示之前,他們會陷入短暫的迷茫中。
“跟我來!”辰夜拽住風舜的胳膊就往外跑,心想要不是這貨挂了雪獒會難過,他才不會冒死回來救他呢!風舜疼得睜不開眼睛,只得稀裏糊塗地跟着辰夜逃跑。
辰夜一路避開有守衛的地方,拉着風舜藏到船尾處的角落裏。風舜靠着木壁滑坐下來,撫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着,一身罩甲已經染成了血衣。
借着船樓窗口射過來的微光,辰夜發現風舜眼角竟滲出了血滴,便伸手撫住對方的臉頰道:“來,讓我看看你的眼睛。”
風舜本能地擺頭想要拒絕,但聽出是辰夜的聲音忽然一愣,這家夥怎麽會在這艘船上?果然他就是盜賊本人嗎?
辰夜小心翼翼地撐開對方的眼睑,見他眼球上布滿黑色血絲,不由得驚嘆道:“你這雙眼睛如果不作處理,怕是要廢了啊!”
風舜卻像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地問道:“你有沒有好好照顧雪獒?”
“我說面癱哥你都快瞎了,咋還惦記着你的狗啊?”
“它不是狗,是我的兄弟。”風舜平靜道,眼角的血滴還在不斷往外滲出來,看起來真叫一個瘆得慌。
“我是該笑你執着,還是該替雪獒感動呢?”辰夜眼神隐隐閃爍,想着風舜正值大好年華,就這麽瞎了怪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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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之際,辰夜腦海中靈光一閃,眼前又浮現出了原主的記憶。
“我好像有辦法救你了!”辰夜興奮道,從衣服裏掏出自己的血玉抹額,再從上面的流蘇裏摸出四枚毒針來。他找到風舜眼部的晴明穴和承泣穴,對準穴位迅速紮了下去。這銀針上淬着曼陀羅的劇毒,會通過穴位迅速擴散到眼球,與原來的毒素相互克制,能暫時阻止毒素繼續擴散。
眼部傳來強烈的灼熱感,風舜疼得滿頭大汗,他咬牙想把銀針拔下來,不料辰夜卻一把扣住他的雙手道:“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麽被毒瞎,要麽相信我。”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風舜在心中問自己,經過一陣強烈的灼熱感後,眼部便漸漸失去了痛覺。
這時辰夜又将銀針都取了下來,然後跪在風舜跟前,用指尖撐開他的眼睑,擡起下巴朝那沾滿毒血的眼球上舔了過去。
“你在做什麽?”風舜驚呼一聲,撐開雙臂欲圖推開對方,忽覺柔軟濕熱的舌尖滑過眼球,他身體一顫,臉頰上不由得一片火熱。他習慣與人疏遠,從未與誰有過如此親密的舉動,更何況對象還是一個男人!
“別動,我替你把毒素舔幹淨。”辰夜含糊着聲音道。由于原主從小修煉幻術,長期服食曼陀羅花粉,這副身體早已是劇毒之體,一般的毒根本就毒不到他。
“不行,這樣你也會中毒的!”風舜推開辰夜的肩膀,掙紮着扭頭想要推開他。慌亂中嗅到對方身上的異香,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晉侯府那個古怪少年也是辰夜啊!
“老子叫你別動!”辰夜一把扣住風舜的下颚,将他狠狠摁在木壁上,俯下臉來繼續舔舐着他眼球上的毒血,動作瘋狂而又溫柔。
風舜忽然停止了掙紮,溫潤的氣息不斷撲在臉頰上,酥酥的癢癢的。胸口忽然突突跳了起來,雖然眼前一片漆黑,但他仿佛還能看見辰夜俊美的臉,還有那邪魅的眼神。
片刻之後,辰夜這才松開風舜,風舜也将臉撇了過去。意識到這股暧昧的氛圍,辰夜不禁紅了臉頰,風舜明明就是他的頭號敵人,只要這貨還活着就會來抓自己,他幹嘛還要豁出命來救他啊?
這時辰夜似想起了什麽,忽然問道:“你為什麽會跟晉斯打起來?”
風舜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他想謀殺晉侯,被我無意撞見了。”
“所以他要殺你滅口?”辰夜拍拍衣擺站起來,“人家背地裏準備謀殺,怎麽就你撞見了,你這叫管得巧死得早!反正跟我也沒關系,我對你仁至義盡了,後會無期!”
辰夜嘲諷完扭頭就走,不料風舜閉着眼睛胡亂一抓,剛巧抓住了他的手。他詫異地回眸望向風舜,對方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又像觸電般松開了他的手。
“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
辰夜愣了一愣,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呵斥,緊接着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急忙擡頭一望,發現甲板那邊有群黑影正向這邊過來。他暗叫糟糕撒腿就想跑,但看風舜還癱坐在那裏,只得無奈的嘆了句:“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江面上波濤洶湧,樓船後方懸着一條獨木舟,這是辰夜專門準備着逃生用的。他先将木舟抛到水面上,然後将風舜推了下去,風舜有傷在身眼睛又看不見,就那麽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小舟上。
“站住!”追兵們發現了船尾的動靜,一行人正迅速朝這處趕來。
辰夜趕緊往下一跳,整個人猛地撲在風舜身上,砸得他差點噴出一口血來。小舟被撞得在水面打起旋來,辰夜掙紮着摸到船舷,用匕首把繩子割斷了。突然一個浪花打過來,險些将小舟掀翻,同時也将他們沖遠了一段距離。
就在這時,兩隊守衛在圍欄前依次排開,而晉斯出現在了守衛最中間。他望着已經漂到六七丈遠的小舟,陰沉着臉道:“去拿神臂弩和捕鯊網過來,射他們的船!”
“挖槽,槳在哪兒呢?”辰夜一看船上那架勢,慌忙把風舜拽過來,想跟他換個位置去劃槳。忽然間只聽得嗖的一響,一支利箭正朝二人攢射而來。
“小心!”辰夜急忙推了風舜一把,不料那支箭竟貫穿了自己的肩膀!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夜空,他的腦袋瞬間停止了思考,身體也被箭尾的漁網罩住,整個人僵直的向後倒去。
“你怎麽了!”風舜焦急的喊了一聲,胡亂地伸手想拉住辰夜,不料小舟突然翻了,兩人都噗通一聲栽進了水裏。
這時晉斯一把奪下守衛的弓箭,狠狠摔在了甲板上,“叫你射船不是叫你射人!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唯你是問!”
“還不快把漁網拉回來!”晉斯怒叱一聲,親自沖上去拉繩子,旁邊兩名守衛也一起幫忙。
片刻後,漁網終于被拉了上來,但令人瞠目結舌的是,只有昏迷的風舜倒挂在網上。他的腿被纏在了漁網邊緣,而漁網中心像被什麽怪物咬了一樣,破了一個大窟窿,其上還隐隐沾着血跡。
“怎麽會這樣……”晉斯感覺站都站不穩了,因為眼下唯一的可能就是,辰夜的血引來了鯊魚,然後被鯊魚一口吃掉了。
“他不會死的!”晉斯失控地抱住腦袋,歇斯底裏的大叫起來。他氣辰夜以弟弟的模樣來欺騙他,更氣辰夜用弟弟的口吻說出那些話。他好奇辰夜為什麽知道這些事,想把辰夜抓回來談一談,但從來沒想過會害死辰夜啊!
七日之後。
天空飄着蒙蒙細雨,晉斯坐在碼頭的茶鋪裏,望着江面怔怔出神。他已經放父親回了扶桑,也繼承了晉侯府的家産,但至始至終沒有一絲喜悅之感。哪怕寇文來找他尋歡作樂,他也提不起一點兒興致。
“葉茶啊葉茶。”晉斯搖晃着茶杯碎碎念,想想他對自己了若指掌,而自己卻對他一無所知,心底再一次隐隐作痛。如果說之前都是半開玩笑似的引誘他,那麽晉斯現在不得不承認,自己是真的動情了。
這時一輛馬車辚辚經過茶鋪旁,車簾被掀開了一角,裏面那人眼睛上蒙着一條黑布,用唇語說了句保重。
“風公子走好,我就不送了。”晉斯淡漠道,他不僅沒有殺風舜,還治好了他的傷。而風舜亦與他約法三章,絕不将之前的事洩露出去,兩人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
馬車一路行駛而去,回到竹王府後,風舜便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他舉起一面銅鏡打量自己的眼睛,他的視力沒有任何問題,但由于毒素的作用,瞳仁變成了詭異的深紫色,就像雨後的丁香一樣妖嬈。
在常人看來,他這種瞳色是病态的,但他并不在乎外界的目光,只是每次看到這對異樣的眼瞳,他就禁不住想起那家夥,只可惜……他搞不懂自己,這毛賊死了他明明應該高興啊,可他卻老是覺得空空落落的。
三天後,風舜給夜郎王寫了一封信,澄明神偷已經落江身亡的事,請求批準他返回中原。這天他正在房中收拾行李,竹陽忽然破門而入,興奮地大喊道:“你不能走!看這個!”
風舜詫異地擡頭一看,只見竹陽手裏正舉着兩張符,那種黃底紅字的神符可是某人的标志物!
“就在昨晚,神符又撒得皇宮滿地都是!這說明神偷還沒有死,所以在抓到他之前你不能走!”
“你沒騙我?”風舜按捺着心中的欣喜,想着現在才月初,按那家夥的慣例不會這麽早發通告,沒準兒這是竹陽為了挽留自己耍的花招呢。
竹陽一把摟住風舜的肩膀,“騙你幹嘛,不信你去宮裏問問!”
風舜唇角浮出一抹笑意,随手将行李扔到一旁,沒抓到你我才不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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