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夜襲

副cp的糖還是hin甜

陸遙走在光影交錯的巷子裏,前面拐角處就能到他的院子,背後巷口盡頭是紛雜的街市,先生的腳步輕緩,閑庭信步地往巷子的盡頭去,他特意挑在月光照得到的區域走,沒想到一直暗中保護的暗衛才被托着去辦事,區區幾十步的距離居然出了纰漏。

背後的人影從屋檐躍下,陸遙迅速轉身,蒙面人腰間別着刀卻沒有動作,篤定對付一個讀書人根本不需要拔刀,陸遙的反應比他想象中敏捷,面對着他的方向站定,柔聲問,“閣下這是來取我性命?”

蒙面人的聲音悶在喉嚨裏,“我不殺你,跟我走”,陸遙袖口裏有信號彈,他琢磨着發出去之後,在其他暗衛趕過來之前被帶走的幾率有幾成,面對着蒙面人緩步往後退,對方卻忽然動作,彈珠打中手臂,先生手脫力時已經滑到手心的信號彈就掉了出去。

陸遙在對方彎身去撿信號彈的時候擡手從腕扣裏射出細針,那針上淬了烈性麻藥,對方閃身後退,陸遙迅速撲身要去撿信號彈,被對方的刀鞘打中膝蓋,一下跪倒在地。

蒙面人沒了耐性,先生此時如同待宰羔羊,在地上拖着要往牆角去,如今最微弱的勝算都在信號彈上,被帶走的下場絕不會比現在拼命輕松多少。

此人文弱,卻機敏得很。蒙面人抽出刀刃,準備在陸遙小腿劃上一刀,主子交待要活的,卻沒說要完好的。

刀落下的速度很快,锵一聲,被破風而來的箭撞開,手被力道震得發麻,卻迅速調轉槍頭擋住了背後刺來的劍,他想閃身退開,又被迎面而來的箭弓逼入牆角,陸遙在慌亂中聽見來人的聲音,“先生......”

蒙面人本該跳牆走的,但他得了令之後守了這麽久,今夜若錯失良機,往後再要辦就難了,就賭一賭這兩個人不是自己的對手,想着便片刻不停地重新投入戰場。

長安心跳得很快,若是再慢一步,蒙面人的刀不知道會落在哪個地方,他這次下山帶的是輕便的弓箭,卻不适合近身攻擊。

幸好及時趕到。長安趕上前要将先生扶起來,本來見蒙面人被逼至牆角,明明已經翻上牆圍,沒想到對方不退反進,從高牆握刀飛身躍下。

那個人想先毀掉弓箭!顧臨之反應迅猛,擡劍往他的方向刺去,對方身形詭秘,竟翻身躲開又朝牆角處來。

長安來不及搭弓,護着先生滾了一圈躲過來勢洶洶的刀,擡手抽過背後的箭筒堪堪擋住,箭筒和箭弓是祁夙送他的生辰禮,廢了師哥很大心思,托了寧致遠找的特殊材料,便攜輕巧,韌性極好。又是锵一聲,箭筒被這力道砍得凹陷,竟沒有被攔腰砍斷,只開了個口,裏面的好幾支箭登時斷裂。

顧臨之已在背後襲來,陸遙眼神明亮,在陷入混戰的昏暗中搜尋着信號彈的蹤跡,腕扣裏的針是用來應付緊急時刻的,根本沒多少支,長安已經飛身投入混戰中,手邊除了箭弓只剩臨下山時師叔塞進懷裏的短刀,完好的箭只剩三支。

長安迅速搭上箭,在顧臨之與蒙面人的搏鬥中瞄準方向,此時對動作的預判很關鍵,如果判斷錯誤,射中的可能就是顧臨之。

幸而他對師兄的劍式足夠了解,長安眼鋒銳利,箭很快離弦射出,果真在顧臨之轉身的時候射中了蒙面人的右肩,他卻不怕疼似的,右手的速度沒有因為中箭出現半點遲疑,長安擰眉,今晚真是遇上難纏的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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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迅速棄了箭,這次帶的箭殺傷力太小了,他摸出短刀,加入了近身搏鬥的戰場,陸遙踉跄着快步往牆角過去,耳邊刀劍的格擋聲有如鬼唳,他必須快點發出信號,這倆孩子不是蒙面人的對手,遲了他們怕是要受重傷。

信號彈發出咻一聲,蒙面人有瞬間的錯愕,比起眼前的兩個少年他似乎更忌憚發出的信號彈,長安抓住瞬間的破綻,在那人右臂劃過一刀。

眼看蒙面人的刀就要脫手,他又猛地緊了緊,把刀轉了個方向,往長安腰側劈去,信號彈發出很快就會有人趕過來,他無心戀戰,想速戰速決,這一下劈得又快又狠,短刀能夠格擋的長度不夠,長安想側身躲開已經來不及了。

最後噔一聲響,顧臨之的劍和蒙面人的刀碰到一起,拉出刺耳的嘶鳴,蒙面人哼一聲,陰謀得逞般将刀迅速往上移,在退開身的瞬間從顧臨之的右臂上劃過。

可惜他的手已經脫力,雖然劃開的傷口占了半臂,傷口卻很淺,蒙面人連退數步,轉身越過圍牆,消失在夜色裏。

陸遙扶着牆蹒跚地挪過去,顧臨之和長安确實不敵蒙面人,但合兩人之力總算沒有受太嚴重的傷,兩人身上都破開了些口子,微微沾了血跡,形容看上去并不狼狽,但顧臨之右邊的袖子已經被傷口的血染出了一條長長的道子,長安扶着顧臨之的手愧疚道,“師兄......”

顧臨之搖頭示意無礙,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發出信號彈到現在也沒有多少時間,陸遙沖着暗處的人幾不可察地搖頭,示意他們待會兒再過來,對着長安和顧臨之說,“先進院子去,你們的傷口得盡快處理。”

替顧臨之清理好傷口,抹着藥的間隙長安松了口氣,還好只是很淺的傷口,顧臨之甚至沒感覺到多疼,長安已經妥帖地纏好紗布,身上破的口子多在手臂和胸口,血跡星星點點。

最後還是婉拒了陸遙讓他們換一套幹淨衣衫的提議,這會兒已經大半夜,他們先前住的客棧就在附近,回去路上也無妨,就是可能會吓到掌櫃。

“先生的腿......” 陸遙方才半拖着左腿進的院子,長安想給他看看傷勢,被先生擡手制止了,溫聲說,“沒什麽大礙,一會兒用藥酒揉一揉就好,今夜要多謝你們出手相助,否則實在不堪設想。”

說着還撐着站起來,給他們做了個禮,長安哪裏好意思受先生的禮,趕緊将人扶着坐回去,“先生折煞我了,那黑衣人......” 頓了一下,又自行接上話,“先生往後可要多加小心!”

陸遙看着眼前這個脫胎換骨的少年,五年多的光景,如今已經出落得這般好,溫聲同他交待,“我近來在查一樁事,許是觸怒了背後的人,多的卻也不能說了,此事你們知道得越少越安全,放心,今夜只是意外,之後會仔細着。”

久別重逢本就百感交集,又是在這種情形下,但現下天色已晚,顧臨之還受了傷,長安只得先告辭,“今夜事出突然,實在不是個敘舊的好時機,我先同師兄回客棧,明日若先生方便,學生再來拜會”,陸遙笑着颔首。

下山這麽多回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難纏的對手,長安心緒百轉,估摸着時辰過去給三師兄換藥,顧臨之似是知道他會來,門一叩響就開了。

顧臨之剛沐完浴,身上還帶着熱意,擡手晃了下,裏面的紗布還完好地貼伏在小臂,他知道長安要過來看,“只是小傷,小六不必挂心,你清理和包紮向來做得妥帖,才剛弄完沒多久,不必急着換藥的。”

長安平日裏話不多,瞧着不是個容易親近的,靈山也就這麽幾個人,又是一起修習的師兄弟,他們混在一起的時間其實很長,對于長安的習性也摸得透徹。

哪怕跟算得上親近的游序和祁夙,長安似乎也一直慣性地克制着親近的距離,更別說顧臨之和林驚晚這兩個正兒八經的兄長了,這是他的行事風格,跟他夜間修習的習慣一樣持之不改。

但他又是一個容易心軟的人,師兄弟間在修習和下山時難免會挂彩,祁夙和游序向來都是清理後随手一包就算完事,長安卻總要耐心地拆開替他們重新包紮才放心。

時間一久,但凡受傷挂彩,若是不慎惹了長安不快或是想拉上他作亂,這倆沒良心的就拿這個當殺手锏,百試百靈,林驚晚和顧臨之說過幾回,次數雖然減少了,還是免不了有要用上的時候。

最後還是有一回師叔撞見,罕見地沉了臉色,游序和祁夙為此挨了罰,在瑟瑟發抖間意識到他們似乎曲解了什麽,之後再沒有拿傷鬧過。

這回受傷是意外,可長安的自責卻不假,他覺得這傷是顧臨之替他擋的,顧臨之斟酌着開口,“小六,入世歷練,受傷是常事,這也是師父會接收委托的原因,靈山确實是苦修之地,但人外有人,我們歷練間遇上強敵其實是好事,這能讓人飛速成長,靈山淬煉人的意志,下山入世能催化人的心智,二者缺一不可,你是個心軟的,這本是你的軟肋,但我覺得不是壞事,沒有心的人才最可怕,這樣的人傷人傷己毫無顧忌,在我看來,能把軟肋淬煅成盔甲的人才是真正的強者。”

顧臨之想讓長安明白,往後身邊重要的人受傷無可避免,但只有把這種心疼轉化成自己的力量,才能讓自己成為一把收放自如的刃,這才是靈山教導的真正意義。

長安比顧臨之少了五年的人生閱歷,但是不要緊,他堅定不移的特性和察人于微的敏銳,讓他能夠迅速地吸收消化不同的變化并且快速成長,他的師兄們都在用自己獨有的方式帶給他不同的感悟,引着他去走更長遠的路。

***************

幽深的街巷有一人影穿梭。柏仲軒避開耳目趕到的時候,兩個暗衛就站在檐下,耷拉着腦袋等着領罰,他這會兒沒心思教訓人,但火急火燎地閃身經過他們時,卻也忍不住狠狠地剜了他們一眼。

陸遙聽到動靜有瞬間的怔忡,手卻很快做出反應,飛速将長安留下的藥瓶塞進懷裏,裝出一副平日裏整理衣冠的動作,狀似随意地随手扯過衣袍輕輕一抖,在外面的人推門進來的同時蓋住了雙膝,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半點沒有做賊心虛的模樣,只是時間太趕,方才撩到一半的褲腿還沒來得及捋下去,他此刻腿疼得厲害,根本沒辦法偷偷挪動。

“你來遲一步,猜猜我方才見着誰了”,來人才不管那些,風馳電掣地立在陸遙身前,身邊還有動作太快裹挾而來的風,衣擺微微晃動,柏仲軒片刻不停,擡手便掀開了先生的下擺,動作熟練得令人心生遐想。

然而柏大人此刻急得上火,掀袍飛快蹲下身扒了人鞋襪,将還沒來得及被主人捋下去的褲腿小心往上卷,先生素白的膝蓋上整片都磕得青紫,被發燙的紫紅色蓋過,看得出來磕的時候撞得極狠。

文人的身子矜貴,平日裏先生連小磕小碰都沒有過,柏仲軒的手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死死盯着那一大片青紫心疼得直抽。

陸遙在心裏嘆了一聲,明知道瞞不住,可看到他這般反應又實在心疼,只好輕輕地順着毛安撫,“看着吓人而已,無大礙的,待會兒拿藥酒把氣揉散了,很快就能好”,語調輕柔,溫和的聲音帶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可身前這人沒有半點反應,偏偏不吃這套。

陸遙的手便順着滑到他臉側讨好,“你今夜過來太冒險了......” 還是沒反應,先生常年握筆的手帶着薄繭,滑過面頰的時候總能帶起微妙的癢,此時又順着滑到下颌使了點力擡起。

這麽個輕佻的動作他做着卻像在觀賞精美的瓷器,柏仲軒順着力道擡起時,陸遙心都軟了,那人後怕得眼眶發紅,委屈死了。

将另一邊鞋襪也扒幹淨,打橫抱起人時先生行雲流水地擡手圈着他脖頸,像只聽話讨巧的貓,把人挪到卧房後又出去吩咐那倆等着挨罰的暗衛生火燒水,先生好潔,今夜這一遭下來身上衣袍都被塵土沾透了,不沐浴肯定是睡不着的。

平日裏錦衣玉食,衣來伸手的柏大人伺候起先生來駕輕就熟,等到給先生打理好,前襟已經濕了,他也不在意,脫了外褂随手扔在椅子上,也跟着上了床。

雖然陸遙嘴上說着無礙,藥酒揉到後來,膝蓋上的青紫又紅了一大圈,先生忍着沒喊疼,偶有兩聲哼也很輕,鬓邊卻很快浸了薄汗。

柏仲軒控制着力道,但若是不用力揉散是要落下病根的,耳邊的輕哼聲撓得他心癢,他忍了一會兒,忽然停手,“別哼了,哼得我心慌。”

憋了一晚上總算肯開口,說的卻是混賬話,陸遙反應過來擡起沒受傷的右腿便要踹,臨到胸口又舍不得,變成綿軟的腳尖着陸,腳掌才輕輕落下,等完全貼到胸口處,腿上才使力将人摁着往後。

柏仲軒順着胸口處的力道往後移,胸口堵着的那口氣被這一下給摁散了,扣住腳踝,虎口磨着裏側揉了一會兒,終于沒忍住調笑,“先生如今多有不便,就別再撩撥學生了罷。”

陸遙知道這人心情好轉,也跟着笑,眉眼彎彎,柏仲軒看得心裏發軟,就着姿勢擡起身湊近,讨了個吻。

“我今夜不回去了”,陸遙被人抱在懷裏,柏仲軒說話的時候胸腔震動,他暖得發困,聽了話又吊起精神要擡身,被他摁住了,“一不留神你就磕青了膝蓋,這種事不能有下回。”

陸遙被摁了兩回,放棄了擡身的動作,只能揪着柏大人的前襟,把人衣服給揪皺了,才解氣地哄,“太冒險了,近來風頭太緊,徹夜不歸怕是對你不利......”

柏仲軒怎會不知,但心裏氣不過先生受傷的事,狠力抱了人把先生箍得發疼,又壓着人吻了一通,才放松了些,“陪你睡,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陸遙今夜着實累壞了,在柏仲軒輕輕順着背的動靜裏迷迷糊糊地入睡,耳邊傳來了輕嘆,“動作要快些了......”

在先生額上香了一口,扯好被角蓋好,柏仲軒穿着外褂的功夫将燈吹滅,這才擡腿跨出門,屋外兩個暗衛站了半宿,聽到動靜也沒敢擡頭,柏仲軒眼裏的溫情已盡數褪去,露出狠戾,“給我查。”

眼風掃過的地方仿若冰雪過境,寒意入骨,又想起先生的囑咐,“先生替你們求情,我既應了此事就算掲過,沒有第二回 ,我的人若再傷分毫,你們提頭來見。”

****************

晦暗的房中只有手指摩挲着衣袍的窸窣聲,座上的人隐在黑暗裏,伏跪在地面的蒙面人頭往地上一磕,“屬下辦事不利,請主子責罰”,修長的指節敲在桌面篤篤作響,化作無形的磐石壓在蒙面人背後,“說吧!怎麽回事?”

蒙面人撿着重要的交待,“遇上兩個礙事的小鬼,纏鬥間那書生發了信號。”

座上的人換了個姿勢,托着腮淡漠地哦了一聲,手下的死士身手如何他是知道的,兩個小鬼不僅能和蒙面人纏鬥,“傷到哪兒了?”蒙面人自覺無顏,但主子問話卻不能不答,只好稍沉了聲,“屬下無用,請主子責罰!”

座上的人覺得無趣,“此番打草驚蛇,對方必會多加防範,要是逼急了可就得不償失了,換個人去盯着,你去查查這兩個人的來歷”,說罷擡手将人揮退,屋裏又恢複了靜谧,茶盞輕磕,在幽暗的房中磕出了詭秘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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