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興許是錯覺吧,壁爐裏的火“騰”一下燒得很旺,火苗興奮地跳躍攢動,房間裏卻顯得更加昏暗了。

克林斯曼優雅地走到莉莉斯旁邊,單手擡起她的下巴,本該含情脈脈的眼裏一片冰涼,“你認為你配嗎?”

“您很無情啊……”莉莉斯輕輕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此情此景下,說出的每一個詞都像是調|情,“剛才我聽您的仆從說,您對女人的喜好廣泛,從純潔的修女到堕落的妓|女,您向來是來者不拒。”

察覺到她的指尖稍稍用力捏住了手腕處的血管,克林斯曼笑了,“所以你覺得我就應該想和你睡覺?”

“不。”她仰起的臉上滿是純潔的欲,“我只是覺得,您的仆從似乎并不怎麽了解您。”

克林斯曼低眸看她的動作像是充滿了寵溺,“什麽意思?”

莉莉斯微低下頭,掩住嘴笑出了聲,輕笑像戲弄,“因為您明明還是處子呀。”

“你監視我。”

克林斯曼神情驟冷。

翻臉比撲克牌還快,猝然扼住面前纖細脆弱的脖頸,迫使那顆美麗的頭顱深深後仰成一個極為難受的姿勢。

莉莉斯像一只引吭的白天鵝,眼角的笑意卻越來越明豔,“啊呀,我最喜歡你這種不知好歹的小家夥了。”

克林斯曼突然發現,他無法動作了。

指腹下還能感受到她細膩肌膚的觸感。

感知明明都還在,但卻連一根手指都不能自主彎曲。

瞳孔驟縮。

“你給我下了毒。”

這是他唯一想到的合理解釋。

“小家夥,你的想象力很匮乏呢。”依然保持着被他扼住脖頸的姿勢,莉莉斯溫柔地撫摸他的手背,“再給你一次機會。不過這次再猜錯,我可是會很生氣的哦。”

克林斯曼沉默了一瞬,“黑魔法。”

“答對啦!”她嬉笑的神情像極了情人間的打情罵俏。

此刻的畫面實在太詭異了。

昏暗而私密的空間內,英俊的王子和美豔的女人,深情地望着對方,輕聲低語如親密呢喃。

莉莉斯好像很享受的樣子。

不過克林斯曼王子的感覺就沒有那麽美好了。

看到她再次出現在房間裏的那一刻,警覺就告訴他,這個突兀冒出來的女人絕非善類。

他猜測,她是凱瑟琳王後派來的。

但他絲毫不曾感到畏懼。

哪怕她是個訓練有素的殺手,他也自信絕不會輸。

可她竟然會使用黑魔法。

這個不知廉恥的女巫,手放肆地在他身上游走,偏偏他根本無法反抗。

克林斯曼現在非常生氣。

非常,生氣。

卻只能聽她貼在耳旁一字一頓地嘲諷,“小,處,子。”

她的紅發忽然活了過來,一縷縷像一條條有生命的毒蛇,在她身後狂妄地飛舞。

不知從何而來的濃濃黑霧在她身後聚集,慢慢實物化,化成一頂閃着暗黑光芒的黑色鬥篷。

克林斯曼壓下快要從胸腔中爆出的憤怒。

無論是誰派她來的,總之她一定帶着特定的目的。

只要她有目的,那就可以談判。

他擺出一個極盡友好的微笑,“甜心,放開我,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好啊。”莉莉斯像是很好脾氣地說:“不過躺下談也是一樣的。”

只見她的手在半空中輕輕一揮,他就躺到了床上。

她甚至溫柔貼心地擡起他的頭,為他塞了一個松軟的枕頭,“這樣脖子會舒适一點嗎?”

“很棒,謝謝你。”克林斯曼順着她的話回答了,才語氣柔和地問出心裏的困惑,“可愛的小南瓜,是誰派你來的?凱瑟琳?麥克?還是霍夫斯塔特家族?難道是——”

“噓——”她俯在他耳邊,像是在說什麽情人間的小秘密,“我漂亮的小蠢貨,不要在床上提那些會令我掃興的事情。”

繼不能動作之後,克林斯曼發現,喉嚨像是被一根看不見的血線縫住。

他說不出話了。

在她溫情的注視下,衣服像深海裏漂浮的海藻,越飄越遠。

克林斯曼咬牙切齒地,死死盯住高高在上的紅發女人。

坦白說,她真的美麗得令人心碎。

一種莫名其妙的似曾相識,忽然像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眼前。

他想起來了。

那個坐在三十英尺高的樹上的,詭異的紅發女孩。

“好像缺了些什麽呢。”莉莉斯拍了拍他的面頰,“我還是喜歡男人不可自控時發出的聲音。”

克林斯曼在心裏冷笑。

既然她會魔法,他覺得她一定能察覺到他此刻的憤怒和不屑。

但是他不在乎。

“我們做個約定好嗎?”果然莉莉斯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纏綿,“我讓你開口,但你要保證,不會再說任何讓我生氣的話。”

雖然沒有點頭答應,但克林斯曼發現自己能夠發聲了。

幹啞的喉嚨發癢地幹咳兩聲之後,他盯住慢慢滑下的黑色鬥篷,“否則?”

莉莉斯快樂地鼓了鼓掌,“否則,我就讓你變成一只只會吱吱叫的小老鼠。”

“遵命,我的女士。”

單看字面意思,明明是恭敬的回應,可是被克林斯曼一字一字從齒縫間擠出來,被說出了嚼穿龈血的狠意。

不過莉莉斯也無所謂。

她根本不在乎他的意願。

随着她主導的舉止推進,莉莉斯感覺到,這具英俊小皮囊的內心深處不再擠滿掙紮反抗的意念,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燒的征服欲。

從那雙逐漸變得猩紅瘋狂的眼睛裏,不難猜測,他确實氣得不輕,但意識到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燃燒的怒火找不到出口,幹脆變成另一種奇特的宣洩。

近乎暴虐的征服欲。

啊,那麽就更有意思了呢。

莉莉斯愉悅地打了個響指。

“多謝。”

解除禁锢的克林斯曼活動了一下關節,然後猛然翻身将她壓在身下,勒住她的脖子,馳騁的動作像是在駕馭最烈的一匹戰馬。

作為代價,肩膀被她深深咬出了一個滴血的齒印。

不過沒關系,他終于抓住了她那頭令人心煩的紅發,狠狠往後撕拽。

莉莉斯笑得越來越張狂,“我的頭發說,不喜歡被你這樣對待呢。”

一縷縷紅發突然變成龇牙的毒蛇,鋒利的牙齒一口咬穿了克林斯曼的手。

“嘶,真疼。”克林斯曼居然沒有放手,而是張狂地笑着,将她的頭發更用力地後扯。

“王子殿下,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不紳士。”

莉莉斯豔紅的長指甲在他背上割出一道道見血的傷口,“噢,抱歉,我忘記了,你只不過是一個純潔的小處子。”

換來了一陣極限的劇烈沖擊。

沒有技巧,沒有章法,只是最簡單最根本的攻擊方式,用力量壓制對方、用蠻力擊垮對方。

“調皮。”莉莉斯笑嗔着點了一下他的額頭,“不可以這樣對待一位淑女哦。”

于是,飛來一只烏鴉啄他的背,鑽出一條毒蛇咬他的手,蜥蜴冰冷的鱗皮覆蓋在他的皮膚之上,鼠群的吱吱叫聲吵得人心神狂亂。

克林斯曼全身肌肉繃緊攥緊拳頭,“我,最讨厭這些東西。”

“我當然知道呀。”莉莉斯笑得很甜蜜。

鮮血和痛楚催化出兩個愈加癫狂的瘋子。

“轟——”

床塌了。

壁爐的火光燒得旺盛,點燃了掉落的床幔,大火順着厚厚的地毯蔓延,很快将整間房屋包裹在火焰之中。

莉莉斯白皙的皮膚在火光照耀下浮現出紅潤的色澤,“起火了呢。”

克林斯曼低叱道:“閉嘴!你給我專心一點!”

他像是要發瘋了,或者已經發瘋了,碧藍的眼眸已是猩紅一片。

莉莉斯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一顧,“小家夥,請你清醒一點。我們兩個之中,真正有能力讓對方閉嘴的只有我。”

暴怒地克林斯曼只能選擇堵住她的嘴,作為示範。

不過,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撕咬更合适些。

血絲讓嘴唇更加紅豔迷人,莉莉斯遺憾地搖了搖頭,“小處子,你的吻真的很差勁呢。”

克林斯曼單手捏住她的脖頸,态度傲慢冷漠到不可一世,“因為吻你的感覺,只不過像是在吻一柄生鏽的劍。”

于是克林斯曼單方面的撕咬,很快變成兩頭失控野獸的互相撕咬。

濃重的血腥味在口齒間彌漫開來。

是鐵鏽味的甜。

總之兩個盛怒之下的人都瘋得很過分。

熊熊烈焰包圍,莉莉斯看似在禮貌地鞠躬道謝,煙霧幻化的毒蛇卻咬着他的金發往後拖拽,将他剛才粗魯的動作十倍返還。

“雖然體驗不太好,不過還是感謝款待。”

她在輕薄他、戲弄他、拿他取樂。

再度不能動彈的克林斯曼躺在地毯上,眼裏爆出滿溢的恨和殺意,“不,客,氣。”

莉莉斯翹着腿坐在窗沿上,滿臉天真的好奇,“你不對我表示感謝嗎?”

她光着腳,纖細的腳腕晃來晃去,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折斷。

克林斯曼冷笑一聲,“我感謝你?”

“告別處子身份了呢,不開心嗎?”莉莉斯真摯地點頭,然後委屈地噘嘴,“你剛才明明非常投入呢,結束了就翻臉不認人了嗎?”

克林斯曼咬住牙槽,忍了又忍,“謝,謝,你。”

他如果現在能動,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沖上來殺了她吧。

“記住我的名字。”莉莉斯微笑着擺擺手,突然仰面往窗外倒去。

“我就是莉莉斯。”

無形的繩索消失了。

克林斯曼忽然癫狂地笑了,整個房間都充斥回蕩着爽朗到恐怖的笑聲。

他大笑着站了起來,笑得連胸腔都在顫動,笑得讓人幾乎以為他瘋了。

沒有多餘地走到窗邊張望,因為知道她早已不在窗外。

冬夜凜冽的風從開啓的窗口倒灌進來,裹着冰雪的冷意,吹得人頭腦霎時清醒。

烈焰消失了,床也沒有塌,房間內的一切都如同從前一樣完好。

克林斯曼毫不意外。

起火了,他卻沒有聽到仆人的驚呼聲和救火的雜亂腳步聲。

那時他就知道,眼前不過是一場極為真實的幻境。

克林斯曼立在桌邊,面無表情地望向被狂風吹得呼呼作響的窗口。

“黑女巫莉莉斯。”

刻在王子骨子裏的舉止神态還是一如往常的得體優雅,和扭曲到極致的癫狂眼神形成鮮明的反差。

漂亮的骨瓷茶杯被他拿在手中,手指用力握緊。

茶杯驀地碎裂,割破了皮膚。

血液順着手指流下去,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一字一頓地重複那個恨徹骨髓的名字。

“莉,莉,斯。”

夾雜着大片雪花的狂風襲來,甜美勾|人的餘音順着窗棂攀爬,像是纏緊後會令原生樹木窒息的旺盛藤蔓。

“不可以用那種語氣稱呼我,我會很生氣的哦。”

眨眼之間,碎裂的茶杯完好無損的擺在黃金托盤之上,唯有滴血的手掌還在提醒克林斯曼,這一切都真實發生過。

嬌媚慵懶的魅惑女聲是裹了蜂蜜的毒藥,光是聽見就足以令他氣到徹底發狂——

“我很喜歡那個杯子,以後屬于我了,請你不要損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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