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那天以後,克林斯曼想盡了一切辦法,試圖毀掉那個礙眼的茶杯。
無論是從城堡的高處扔出,還是扔進壁爐的火堆裏、扔進城外的護城河裏,第二天一早,茶杯都會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他的床頭。
簡潔的白瓷金柄茶杯上,出現了一只烏鴉的圖案。
他最讨厭的,烏鴉圖案。
如果說扔不掉的茶杯在日漸觸探他的底線的話,那麽他近來的夢魇,可以說是正在一步步将他推至瘋狂的臨界點。
沒有一天,他沒有夢到莉莉斯。
那個陰險狡詐的黑女巫,一次次侵擾他的夢境,她那令人厭惡的紅發出現在波光粼粼的河畔、出現在微風輕拂的草原、出現在滿月照耀的城牆下。
更多的時候,是出現在他的床上。
每一次,不管夢到的場景到底是哪裏,夢裏的他都毫無意外地屈服于她詭異的魅力之下,對她的無理要求有求必應,在她身上盲目地揮灑汗水。
寒冷的深冬,他卻日日大汗淋漓地醒來,夜半時分命仆人打冷水進來洗冷水澡。
二十年來,克林斯曼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樣狼狽的時刻。
所以不可能是他的欲|望,一定是黑女巫留在他身上的魔法。
每每沖完冷水澡回到床邊,再看到亮得耀眼的茶杯。
克林斯曼恨不得能立刻掐死她。
于是,當所有王子和騎士都出發前往惡龍巢穴時,克林斯曼主動向奧蒙提出,既然惡龍是因為黑女巫詛咒才會擄走艾爾莎公主的,他決定換一種思路——
殺死黑女巫,詛咒當然會自動解除。
大家都很驚訝。
雖然不能擺明了說,但所有人都是為了迎娶艾爾莎公主繼承王位而來的,獵殺惡龍和獵殺黑女巫都非常困難,那麽當然要選擇當場能夠帶回艾爾莎公主的方式。
否則,就算他能力強運氣好,真的殺掉了黑女巫,詛咒解除,可萬一艾爾莎公主被別的男人捷足先登帶回王宮了怎麽辦?到時候到底算誰的功勞?
迎娶公主,獲得王國的繼承權,才是衆人最先考慮的事情,誰想費力不讨好地去追殺邪惡的黑女巫?
不管別人怎麽想,克林斯曼都表現得極其堅定。
奧蒙很想勸他,但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安妮王後突然橫插一腳同意了。
“無論付出多少代價,我都要殺了那個邪惡的女巫。”克林斯曼眼裏閃爍着勢在必得的光芒。
邪惡的女巫正站在窗棂上默默地看着他呢。
當然是以一只烏鴉的形态。
小艾爾莎和她的繼母溝通得很好,王室不可能還在為艾爾莎公主的情況擔憂。
不過出于種種原因,不能對外說公主和惡龍私奔了,所以大張旗鼓拯救公主的故事還在進行着。
莉莉斯雖然很不齒所謂王室的虛僞行徑,但勉強算是能接受這個說法,反正那些人不可能打得過惡龍小德普希,她也不必多操什麽心。
但是,當她聽說居然有要獵殺黑女巫以解除黑魔法詛咒的隊伍時,頓時感到十分好奇,這是哪位勇敢天才的新思路。
結果飛來一看,是她英俊的手下敗将。
說實話,那天小處子的表現确實不怎麽樣,以至于莉莉斯都快忘記這個人了,沒想到他還對她念念不忘。
對了,他叫什麽名字來着……
烏鴉冥思苦想。
前往惡龍巢穴的勇士都出發了,奧蒙和安妮王後出去解決話語權争端了,偌大的宮殿內只剩下王子和一個老巫師。
老巫師說話前先恭敬地行了個禮,“克林斯曼王子殿下。”
烏鴉想起來了,哦,小皮囊叫克林斯曼。
“在這片大陸上,研習黑魔法的巫師很多,但真正能被稱為‘黑女巫’的,只有莉莉斯。”老巫師在介紹她的身份呢。
克林斯曼一臉凝重,沉吟了下,“巴斯卡維爾家族也沒有辦法對付她?”
巴斯卡維爾家族是血統最純正的白巫師家族,與各王室來往密切。
老巫師嘆了口氣,“巴斯卡維爾家族的希爾芙小姐就是成年禮那天受邀為艾爾莎公主祝福的白女巫,但是……”
克林斯曼當即反應過來。
黑女巫莉莉斯和白女巫希爾芙同時出現在成年禮上,最終是莉莉斯的詛咒成了真,已經足以說明很多問題。
老巫師接下來的話更是完全打破了他寄希望于白巫師家族的希望,“莉莉斯是希爾芙小姐的教母,恐怕——”
老巫師看着王子越來越鐵青的面色,趕緊話鋒一轉補救道:“不過如果我們能夠說動希爾芙小姐勸說莉莉斯,應該還是有希望救出艾爾莎公主的。”
“勸說。”克林斯曼嘴角噙出一個冰涼的弧度。
怕王子追究他能力不足,老巫師慌忙跪拜下去,“殿下——”
一眨眼,克林斯曼又恢複了友善的笑容,親善地親手扶起老巫師,“那照你看來,這個世界上,有沒有人有能力殺掉莉莉斯?”
“理論上說,只有魔王可以。”老巫師緊張地觑着王子莫測的眼色,“但魔王和黑女巫莉莉斯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妹,所以……”
所以,沒有人能打敗那個邪惡的女人。
克林斯曼沉思着,在窗邊的座椅上坐下。
一定有辦法。
他不會放棄。
他一定能找出毀滅黑女巫的方法。
莉莉斯聽得差點當場笑出聲來。
上回身體力行地欺負了克林斯曼一次,莉莉斯本來已經對他失去興趣了。
沒想到他居然氣到妄圖毀滅她,真是個執着的小蠢貨。
不親眼近距離欣賞一次小笨蛋希望破滅的畫面,好像有點辜負他興師動衆的怒火呢。
烏鴉撲棱着翅膀,向廣闊的藍天飛去。
幾天之後,由克林斯曼王子帶領,征伐黑女巫的隊伍正式出發了。
第一站,雖然希望渺茫,但他們還是決定先前往巴斯卡維爾莊園,尋求白巫師的建議。
王子的隊伍出城走了大半天,落日的荒原之上,肆虐的風忽然卷來一陣絕望的求救聲,“救命!救命啊!有沒有人啊,請救救我——”
馬開始感到不安,哼哧哼哧出氣,馬蹄四下亂踩。
是有危險的感知。
“走,去看看。”克林斯曼沖聲音來的方向揚了揚馬鞭。
“遵命!”
隊伍越過一座低矮的山丘,遠處一個抱着一只小羊羔的年輕牧女,跌坐在地上,神情慌亂地往後躲。
前方,一頭體型巨大的灰狼虎視眈眈,不斷發出發動攻擊前的低嚎。
克林斯曼朝後擡了擡手,默契的男仆立刻送上黃金打造的精美弓箭。
搭箭,勾弦,拉弓,瞄準。
“嗖——”
破空聲猝然響起。
巨狼發狂咆哮,跌跌撞撞到處沖撞,血液流淌,終于力氣耗盡,轟然倒下。
一支黃金打造的箭身,由前至後,正中射穿巨狼的喉嚨。
“小姐,你沒事吧?”仆人上前搭救。
那年輕的牧女似是吓壞了,腿軟得站不起來,抱着小小羊羔嗚嗚咽咽地哭泣。
眺了眼天色,克林斯曼吩咐隊伍停下整頓,仆從去割巨狼的毛皮。
過了一會兒,受驚的牧女終于勉強平靜下來,前來向克林斯曼致謝。
一張慘白的小臉上沾滿了灰塵,身上本就破舊的衣服在躲避中剮蹭得到處是破洞,可憐極了。
“村莊附近總是有巨狼出沒,我的父親母親都被狼——”牧女沒說幾句,又忍不住淚水,伏在地上啜泣,“大人,您射殺了那頭畜生,就是我的恩人,您不光救了我的命,還為我的父母報了仇。請您允許我盡我所能,以一顆虔誠的感恩之心報答您。”
“我獨自一人,很快就會被野獸吃掉,或是被猖獗的強盜搶走。”牧女楚楚可憐地擡起頭,苦苦哀求,“求求您留下我,我可以洗衣做飯打掃,我不害怕吃苦,什麽都可以做。”
克林斯曼依舊騎在馬上,高高地俯視下方,“讓你去當捕獲黑女巫的誘餌,你也願意?”
“我……”牧女錯愕地怔住,似乎不明白為什麽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但轉瞬之間就想通了,“是的,我願意。我不知道應該怎麽做,但我的生命都屬于大人您,只要您要求,我會努力去嘗試。”
“留下吧。”克林斯曼翻身從馬背上下來,随口吩咐仆從道:“晚餐就吃她的羊。”
剛才連付出生命當誘餌都不曾猶豫的牧女,這回遲疑了,咬住蒼白幹裂的下唇,不忍地看向不遠處低頭吃草的小羊羔,艱難地忍住淚水,“遵命,我的大人。”
有仆從迎上來,克林斯曼接過仆從遞來的葡萄酒壺,仰頭灌了一大口,“把羊折算成市價給她。”
“遵命。”
依依不舍跪在地上跟小羊羔告別的牧女,或者說是莉莉斯,嘴角詭異了抿了抿。
她果然沒猜錯,克林斯曼雖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小瘋子,但他只殺對他不利的人,從他從前做過的那些事情,例如收留迷路的吟游詩人,還有吩咐仆從給妓|女留錢,足以可見刻在王子骨血裏那種愛護臣民的心。
因此,收留一個走投無路的牧女,很像是他會幹出的事。
目前的身份所限,她不能一直盯着克林斯曼看,于是她盡職盡責地扮演一個舍不得相依為命小羊羔的牧女,難過地撫摸着那只可憐的小羊。
雖然莉莉斯很清楚,手底下瑟瑟發抖的羊羔,并不是後怕巨狼,而是在畏懼近在咫尺的她。
負責烹饪的仆從在一旁磨刀,時不時轉頭看看她。
年輕的牧女洗淨了臉上的髒污,雖然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顯得有些面黃肌瘦,但還是能看出底子是個美人。
仆從心有不忍,安慰她道:“殿下無法忍受掉毛的動物,不是針對你,別太傷心了。”
莉莉斯佯裝茫然地擡起頭,“殿下?”
仆從點頭,“你不要再稱呼大人了,那位是尊貴的克林斯曼王子殿下。”
莉莉斯非常誇張地震驚了一番,然後才裝模作樣地問:“那麽王子殿下此行的目的地是哪裏?”
仆從用幹布擦了擦刀鋒,換了一面,“艾爾莎公主的事,你什麽都沒聽說?”
莉莉斯怯懦地搖頭,“我一直生活在城郊的村莊裏,沒有聽人提起過,我什麽都不知道。”
仆從繪聲繪色地将惡龍擄走公主的故事講述了一遍。
莉莉斯聽得連連點頭。
原來在民間流傳的故事裏,她的形象那麽惡毒啊。
啧。
“王子殿下……也想要迎娶艾爾莎公主?”莉莉斯故意含羞帶怯地望王子的方向瞄了一眼。
跟随伺候克林斯曼很久的仆從看見了,嘆了口氣。
高貴的身份、英俊的相貌、優雅的談吐,還有英雄的救命之恩,足以吸引所有年輕美麗的女孩子。
但王子殿下和牧女的身份地位如此懸殊,那位可憐女孩眼底的愛慕,注定是不會有結果的。
仆從心想長痛不如短痛,于是肯定地說:“殿下當然會迎娶艾爾莎公主。”
他以為這麽說,已經足夠斷絕那份朦朦胧胧的情絲了。
沒想到,那個牧女如此膽大,趁晚餐後大家各自忙碌的時間,溜到了王子身邊。
克林斯曼靠在一棵山毛榉樹幹上休息。
莉莉斯提着裙擺走過去,在他身邊幾步遠的距離跪坐下來,怯怯地小聲問:“王子殿下,請問我們此行的目的是哪裏?”
“哪裏能殺了黑女巫,就去哪裏。”克林斯曼眼睛也不睜,漠然答道。
莉莉斯點了點頭,忍不住開始對着月亮反思,克林斯曼是不是因為上回表現太差,所以惱羞成怒,一定要将知情的她殺了滅口?
“您是我見過最英勇的人,只要您想,我相信您一定會成功的。”她很虛僞很虛僞地鼓勵他。
順便,适時流露出了一點對高貴英俊的王子應有的愛慕之情。
她對長得好看的小可愛一向很寬容,就多照顧一下小王子受挫的自尊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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