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這想法只一瞬,萊爾等人察覺不對,回頭看那嬌小瘦弱的小鲛人。
如果郎譽先生是怪力少年,那小鲛人不也有這麽大的力氣嗎?
小鲛人雖不像郎譽先生那樣游刃有餘,費力了一些,可人家也實實在在能拉住五根金線。
難不成,不行的其實是他們?
幾人面面相觑,互相在打量着,看了一會後,一致确認下來:是別人太行了。
小鲛人似有所察,手中動作不斷,深深凝視一眼前方一動不動的身影後,解釋道:“波岚與我息息相連,我控制它不需要力氣……”
這才對嘛。
衆人一致看向郎譽:“……”所以還真是怪力青年啊。
一個打岔後,大家相互間倒是熟稔不少。
郎譽也覺手中金線壓力驟減,一條金線像瞬間不存在般,“咻”地從他掌心鑽出。
果然下一秒,一道身影被丢出黑色裂縫,壓碎了一片的枯葉。
很快,剩餘的人也陸陸續續被救了出來。
黑色裂縫越縮越小,在最後一個人的身影離開裂縫的剎那,它倏然消失了。
小鲛人脫力倒在地上,面色蒼白如紙,滿頭大汗。
其餘的人也帶着劫後餘生的慶幸癱坐在地上,只中年人還好好守在小鲛人身旁。
萊爾看着小鲛人身旁面容模糊、血淋淋的幾人,想張口詢問他們需不需要幫忙,又怕人家覺得他多事,就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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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小孩的哭聲和傑弗裏的聲音一起傳來,“萊爾法師,你快過來!”
還有席夢娜!
萊爾一個激靈,往席夢娜竄去。
席夢娜滿身傷口,最為嚴重的,是腹部的刀傷,血還流個不停,整個腹部幾乎染成了血紅。
小鲛人坐起身,“我見她時,她只剩一口氣了,可她意志力堅定,我就救了她。”
傑弗裏連連道謝,又急忙問:“法師,有救嗎?”
萊爾拇指不斷刮過食指第二指節,“外傷沒問題,只是……”手中使用療愈型魔咒為席夢娜恢複。
“只是什麽?”
郎譽道:“只是她失血過多,就算外傷恢複,也不一定能真的好起來。”
萊爾放下手,“我盡力試試吧。”
倆小孩知道性命攸關,懂事地和萊爾與席夢娜保持距離,盡量不影響萊爾施救。
同時,他們又盯着萊爾的手和嘴巴,試圖從當中看見一點有關施法的動作和魔咒。
小鲛人身旁的幾人,也拿出傷藥在敷治。
傷藥并不差,加上他們非同一般的體質,傷口也在快速愈合,可也只是愈合。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旁邊那人的傷口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重新生長,恢複原狀,而他們這卻只能止血,臉上幾乎都頂着大塊的疤痕,因為裂縫中的罡風削掉了他們的皮肉。
小鲛人見萊爾給席夢娜治療完畢,自手腕上脫下一串寶石,解開後拿下其中一顆。
他拖着長長的魚尾,卻又因身體柔弱不能站立,只能将那鳥蛋大小的藍色寶石遞給身邊的小四,又讓小四将寶石遞給郎譽。
這麽點時間裏他已經看清楚了,雖然那水系法師他們最不可或缺,可這裏真正能做主的人,卻是那個幾乎不開口的青年人。
他禮貌道:“法師,我願意用這寶石作為報酬,請求水系法師為我手下治療。”
小四聽見這話,猛地縮回捧着水系藍寶石的手,回頭道:“小少主,水系寶石對您——”
小鲛人頂着他那看起來就很無辜純善的眼神看了小四一眼。
小四立刻閉嘴,将寶石重新遞了出去。
郎譽看着這倆的交流,倒還覺得挺好笑。
這小鲛人不知為何不能離水生存,所以身上那些寶石,多是藍色的,水系。
他倒也不介意做個好人,反正打從幫忙那一刻起,他就想讓這些人成為他們的幫手——畢竟,這小鲛人不能離水生存的話,這一群人想要帶着他離開,可是要費不少力氣。
“我不太喜歡藍色,倒對那黃色的挺感興趣,不如就用黃色的好了。”郎譽道。
小鲛人一愣,随即一喜,“那當然再好不過,謝法師成全。”
幾人這邊交易完,萊爾順手給其他幾人治療了。
眼見無事,小鲛人幾人低頭商量幾句後,問:“法師,能請問一下這是哪裏嗎?”
“黑暗森林。”
幾人同時倒吸一口氣,盡是不可置信。
很快又想起那裂縫之中的景觀,又覺得好像沒什麽奇怪的。
再怎麽說,他們也是見過空間魔法卷軸的人。
那是空間系魔法師制造出來的可以讓人快速移動到指定位置或者随機的一定距離之外的魔法卷軸。
只是……
他們幾人卻是莫名奇妙到了這裏,而少主和其他鲛人,卻沒有一起過來。
少了小少主,他們鲛人一族……
不,他們還有少主,只要少主還在,鲛人就絕不會有問題。
就算要回去,他們要除非借道精靈一族,不然,就要徒穿那無人可越的最高峰。
幾人一時面如菜色。
小鲛人也在研究附近環境。
他能察覺到,附近的空間很不穩定,似乎随時會有一道裂縫在此地産生,他細細感受後,很快發現不穩定的點都很固定,幾乎沒有像旁邊移動的痕跡。
如果能夠在此處定居下來,讓他做一番研究,也許……也許他們所花時間将會比借道精靈更快!
只是,這附近顯而易見不是無人之地,否則這群人不會待在這裏。
小鲛人看了一眼天真無邪的萊爾,又看向一旁看起來無害,可方才輕輕容易就捏住三根波岚的人。
五個人,凱斯和老大四人加起來,能夠那麽輕松拿捏住三根波岚嗎?
不能。
小鲛人閉了閉眼,做出了決定,他仰起頭,看着郎譽道,“法師,請問這附近哪裏有水池嗎?我不能離水太久。”
郎譽看着這小鲛人,倒是覺得有意思,分明看起來比萊爾年紀還小,心思倒是沉重。
方才對方眼神雖隐蔽,卻逃不過他這眼觀四周耳聽八方的作弊能力。
分明剛才對方在衡量他的能力,但凡他有所示弱,指不定五個大漢就撲在他身上了。
可眨眼的時間裏,對方下定決心後,馬上直接丢出自己的弱點示弱了。
他裝作不知的樣子,說,“有啊,附近就有個湖,不遠,離這兒也就幾公裏吧。”他還好心地指了指方向,“喏,就在那邊。”
說到這他還做了個好心人,“萊爾,你好人做到底。”
幾人目露欣喜。
萊爾也以為郎譽先生要讓他帶個路,正要答應,就聽道,“你的魔咒可以設置持續時間吧?”
萊爾點頭。
幾人心中暗叫不好。
果然,郎譽道,“那你給他們弄個水球,持續時間的話”他看了看天色,現在時間是下午兩點零三分,“太陽落山的時候吧。”
萊爾當然都聽他的。
很快,瑩藍色的水球便将小鲛人整個包裹起來,想了想他怕小鲛人不舒服,把他上半身給放了出來,水球只包裹住小鲛人那擺魚尾。
中年人輕柔地抱起小鲛人,往湖水那方向去了。
幾人離開,萊爾問,“先生,為什麽不讓他們留下來?”
郎譽搖搖頭,感慨萊爾的天真,“未到絕處之時,沒人願意受制于人。不過嘛……”
“不過什麽?”萊爾問。
郎譽笑了笑,把玩着手裏的黃色魔法石,沒說話。
回去的路途很安靜,郎譽也沒有刻意回避,堂堂正正從田地旁穿過,又穿過大通鋪和宿舍樓。
有不少人見了法師。
可現在留在這裏的,大部分都是第二批鎮民,他們幾乎都摘了那紅色的果實。
雖然他們自己說那是野生的,可心裏也都清楚,那是不讓法師有理由懲罰他們的借口,所以此刻見了法師,他們一時不知該作何表現。
可法師似乎全然沒有想搭理他們的意思,目不斜視從他們身旁過去,甚至他們還聽見光明法師朝萊爾說,“去叫阿薩、盧還有伊馮來見我。”他頓了頓,“還有尼科爾。”
萊爾覺得大事不妙,郎譽先生雖說了做老大,可一直沒真把自己當老大。
因為每次有事時,郎譽先生沒有高高在上叫人過來,都是有事自己去找人,除非情況緊急時候,不然他從來沒有讓別人來見他這種做法,可現在……
這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他心下不安,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讓兩小孩去跟着傑弗裏,自己去找人了。
郎譽确實有了打算——反正他又不是真的光明法師,何必用光明法師那一套來束縛自己,為了一個區區名聲,不知道要咽下多少的憋屈。
現在就一個最簡單的規則:他能抽取一個人身體裏的黑暗能量,如果這些人願意聽話,那就跟着他。不願意,管他去死呢,他又不是萊爾。
所以目前要做的,只需要把聽話的人和不聽話的人分開,把區域劃分出來。
最好的方式就是分城內城外,以護城河為界限。
當時他雖然沒想這麽深遠,可當時為了房子蓋了不用再推倒重建,不管是大通鋪還是宿舍樓,都沒有劃分進城裏去。
所以此刻他要做的,就只需要去找到那條代表護城河所在的線。
托機器人大腦的福,他不用兩頭抓瞎地去尋找,腦海中就清晰地知曉那條線在哪。
他腳下沒停,也沒再去宿舍樓,而是拍了拍小骷髅後,往設想中的護城河所在走去。
這條路其實不算遠,也就幾百米的距離。
不知怎的,那群鎮民好像潛意識中知道要發生什麽事情一樣,一群人靜悄悄不遠不近地跟在了郎譽身後。
等郎譽走到腦海中設定好的城牆下時,伊馮、盧和阿薩都過來了,幾人被突然叫來還有些迷茫。
萊爾憂心忡忡地跟在了他們身後。
郎譽也停下腳步,回頭看遠遠跟在他身後的那些人。
他一直看着,看得那些人經受不住他的目光,躲閃地低下了頭。
他上前一步,道:“今天,将是我們的新開始。”
這句話很中性,還隐隐帶着希望的樣子。
所有人都以為光明法師是要宣告什麽更好的消息了,鎮民臉上那驚疑不定的情緒瞬間消失,臉上都帶了笑。
郎譽将他們的神情盡收眼底,看了一眼還有鎮民沒到齊後,他又瞎扯了幾句廢話,“每個人都會犯錯,你們不例外,我也不例外,但我總以為,每個人的生命和勞動成果都值得尊重。”
“我曾以為,你們與我所想是一樣的。”
“可是,你們太讓我失望了。”郎譽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樣,“所以從今日起,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人群一時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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