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法師這是什麽意思?不管我們了?”一個鎮民大睜着眼睛,茫然地朝他身旁的人問。
被問那人也懵圈了。
他們想過很多種狀況,可最多也就是法師震怒,懲罰懲罰他們。根本沒想過法師竟然直接就要和他們分道揚镳啊!
這怎麽行!別說現在法師讓他們做最輕松的活,還能拿免費的食物,就說沒有法師庇護,黑暗使者攻擊他們那可怎麽辦。
一群人心裏這才油然升起恐懼來。
可這恐懼只有一剎那。
教廷的“愛”流傳多年,即便是邊亞,也常年聽到有關光明法師們愛世人的傳說。
對教廷的信任很快化消了他們的恐懼。
這可是光明法師,無私奉獻的光明法師啊!
終于有人悄悄問,“你們說,法師是不是想吓吓我們,借此機會讓我們認錯啊?”
耳聽八方的郎譽:“……”倒是真能想,真不知道這群人到底打哪來的迷之自信。
他才不管這些人想什麽,徑直道:“從今往後,以我面前這條即将現世的護城河為界,分城內城外。城內外互通,只是,以後城外之人想要進城,須有城內之人擔保,否則,便要上交足夠的保證金才可進入城內。當然,若有人想要加入城內,需提交申請,經審議合格後,會分發城民勳章,成為城內之人的一員。”
驽鈍又被剛才的談話帶進溝裏的鎮民此刻還在糾結法師是不是想讓他們認錯才讓他們成為城民。
而稍微聰明些的,已經明白過來光明法師這是做下決定了。
現在就要看——法師是只針對他們,還是勞爾那群人也和他們同樣。
看今天勞爾那群人那累死累活的苦樣,光明法師肯定不舍得讓他的守衛們去幹這樣的苦力,所以,法師一定需要人手幫他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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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們還和大部隊是一起的,法師說什麽也不可能放棄他們。
他們要走了,誰來給法師幹苦力。
就聽聽這法師剛才說的,口口聲聲說着什麽即将出現的護城河,還有什麽城內城外,沒有他們,誰來給這法師挖河建城?
被安排做飯和打豆子而跟過來的幾個第一批鎮民可沒有他們這麽傻的念頭。
他們可是親眼見識過法師如何在片刻間制造出一個巨大的石頭做成的地窖倉庫。他們毫不懷疑,也許只要法師一個人,就能完成一座城市的建造,而法師需要的時間,一定遠遠低于他們所需要的時間。
他們現在只思考一件事情——怎樣才能成為城民?法師說的審議,那是什麽?
“城內外的事情暫且這樣劃分,城外的大通鋪的宿舍樓,暫且借給你們住。”郎譽朝伊馮問,“普通鎮民蓋一間木棚屋需要多久?”
伊馮想了想,“因人而定,少則三五天,多則一兩月。”
郎譽點點頭表示明白,“既然如此,宿舍樓和大通鋪,就借給鎮民半個月。半個月內,你們可以随意使用。半個月後,盧,派黑暗使者接手。”
盧答應下來。
“對。還有草莓地和綠豆地。”郎譽考慮了一會,“土地挪動不易,就留在原地吧,派黑暗使者們去接手現在剩下的活。”
黑暗使者的智慧能否支撐他們執行如此複雜的任務,盧并不清楚,但他清楚地知道此刻他不需要發出質疑,只要答應下來。
“光明法師”既然這樣說,那他肯定有辦法能夠做到。
鎮民們聽着法師這樣清楚地和他們劃清界限也急了,他們的糧食不足以支撐到他們種出新糧食,如果沒有法師的供給,這不是讓他們餓死嗎?
他們正要發作。
就聽光明法師繼續道:“萊爾,工時費的問題,你先給他們記着,要兌換成東西的,只要我們有的都可以換給,不兌換的,也可來此處兌換我們城通用的貨幣。”
郎譽了解過這個世界的貨幣體系,大致上來說,人族通用貨幣就是金銀銅。
金銀銅幣沒有統一鑄造的國家,是各個國家自由發行。
因國力強盛差距,每個國家鑄造的金銀銅幣有所差別,一是大小上的差別,二來是含金(銀/銅)量的差別,所以同是金銀銅幣,貨幣的購買量也并不等同。
郎譽本來也不想搞什麽工時費,工時費是過渡期的無奈之舉。
在沒有科技幫助下,工時費搞起來還真挺麻煩,就跟多年前的種花家一樣,約等于記公分。
這世道又沒什麽身份證,能記住全憑借腦子。
再說,這挂賬法有個纰漏。
每次幹完活也沒個書面合同讓這些鎮民簽字,到最後統計工時太容易出矛盾了,記錯了的、渾水摸魚的怎麽也會有幾個。記賬就憑腦子,到時候雙方掰扯,就是個大麻煩。原先沒條件,只能暫且記工時,現在有條件了,先換個只能在他們這城裏流通的貨幣出來,等以後找到金銀銅礦了,再來考慮重新鑄幣。
“好了。目前的打算暫且就是這樣,你們有什麽異議嗎?”郎譽朝鎮民道。
伊馮內心都忍不住腹诽:這有給其他人異議的機會嗎?
不過,他倒是沒想到,就一會不見的時間,他們這仁慈善良的“光明法師”,怎麽突然間就不“光明”了?
他這話一出,鎮民們可算找到了發作機會。
有一人率先朝郎譽吼道:“法師,你這是出爾反爾!你明明說好要庇護我們所有人的!”
“我幾時講過這樣的話?”郎譽笑了笑,“就當我講過好了。我庇護你們,你們能為我和我的護衛們提供什麽呢?你們是人,法師也是人,就因為法師能力比你們強,就要承擔比你們更為繁重的工作嗎?你們知道辛苦,我的法師們不知道嗎?你們有自己的生活,他們沒有嗎?為了你們,憑什麽要讓他們去承擔所有人的生計?就因為我是光明法師,我應該愛你們?因為我愛你們,就要讓他們勞累致死?那我,是不是也該如愛你們一般,去愛護他們。”
“最好的方法,大家回歸自己的生活,原先你們怎麽生活,現在也怎麽生活。”他頓了頓,“如果你們擔心黑暗能量,我這也提供了一定的解決方式,你們不用擔心。”
鎮民們算是看出來了,這狗屁的光明法師是鐵了心不幫扶他們了。
誰稀罕他似的,只要沒有黑暗能量,誰還不能活下來了。
這法師現在這樣對他們,以後可別後悔!
“什麽方法?”他們壓抑着內心的怒意問。
郎譽真實地對這群鎮民的樂觀刮目相看。
“只要捐獻一個我城的鑄幣,我便會為他施展聖光,淨化黑暗能量。”
“還要錢?!”
“你根本不配做光明法師!”
“光明法師怎麽能收報酬呢?”
“這真是教廷的恥辱!”
“還說什麽關愛世人,就是為了錢嘛!”
……
一群人罵罵咧咧起來,好像終于找到眼前光明法師的錯處,抓住這個點攻讦起來。
郎譽也耐心地聽着,并不反駁,直到一群人罵得口幹舌燥上氣不接下氣時,郎譽才悠悠道:“好像……我從沒說過自己是光明法師吧?”
現場安靜得連風聲都能聽見。
似乎……好像……這個法師從來沒說過他是光明法師,只是他一身只有光明法師才穿的白色魔法長袍,讓他們對這一事實堅信無比。
确實一開始時,就有人質疑過這人不是光明法師……
是什麽時候呢?
郎譽才不在乎這群嘴巴驚得能直接塞進一個鴕鳥蛋的鎮民們在想什麽,他只是反問道:“是不是只要我是光明法師,你們沒有吃的,我就得為你們提供吃的,你們沒有住的,我就得給你們住的地方,你們渴了,我得給你們水喝?”
“呵!”郎譽一聲嗤笑,“能得到這種對待的也不是沒有,有的都是我們飼養的食物,雞蛇獸可以為我們産蛋,你們呢?你們可以做些什麽?生産排洩物再把排洩物清理掉麽?”
這一連串的問話驚醒了鎮民。
只要他們有作用,法師還能不要他們麽?
他們急忙叫道:“我們可以為你幹活,興建城市!”
郎譽不客氣道:“這真是我今天聽過最好聽的笑話。”他突然開懷大笑,“你們還真以為自己不可或缺啊?”
鎮民們一陣難堪,正打算發話,卻聽四周突然傳來“咔咔”的聲音。
順着聲音看去,他們險些吓得坐到了地上,四面八方,一群群的黑暗使者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他們邁着整齊劃一的步子,行走的速度極快,比昨天時候不知又快了多少。
腳步聲整齊得好像只有一個統一的聲音,這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壓得鎮民們從心裏就開始畏懼,他們節節敗退。
就連那幾個一直不吭聲躲在人群裏的做飯的,此刻也吓得連連後退。
眨眼的時間裏,那群黑暗使者到了兩群人身前的空地上。
他們齊齊将手搭在胸前,單膝跪地,朝郎譽跪下,低頭鞠躬。
這下別說鎮民,連在郎譽身後的伊馮和阿薩都覺得不太對勁了,這樣的場景……他們眼前這人,真的是光明法師嗎?
還是……
幾個人都不敢細想。
只有萊爾,萊爾呆呆地看着郎譽,也在猜想他的身份。
他雖然對郎譽先生的身份有過懷疑,可他總覺得,郎譽先生與他一樣,也許是有什麽不可說的原因。
可現在,這麽多的黑暗使者齊齊朝郎譽先生跪下,他很難再告訴自己,郎譽先生是光明法師。
在傳說的故事裏,能夠驅使黑暗使者的,只有黑魔法師,也就是——亡靈法師。
與另一個不能被提及的法師同樣,黑魔法師也是禁忌,因為黑暗神每次出現,都将帶來毀天滅地的黑暗。
可是,這是郎譽先生啊,是最善良的郎譽先生啊。
而且,他牢牢記得,魔法并不能輕易分辨善惡,不然所有的魔法師們,不都是善了麽?
魔法只是一種工具,被人、被魔法師使用的工具,不能成為評判一個人好壞的依據。
他舒了一口氣,什麽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看着眼前在發生的事情。
他相信郎譽先生有自己的考慮,也相信郎譽先生一如既往的善良。
一個又一個黑暗使者蹲下身,用他們那鋒利得可以随意刺穿人體的指骨開始刨土。
鎮民們眼睜睜看着數量遠超他們的黑暗使者,在須臾間刨出一個坑。
他們發現這些黑暗使者比起一般的骷髅,顏色更黑一些,尤其指骨的位置最為明顯。
更為重要的是,這些骷髅只有骨頭沒有血肉,自然也沒有痛覺,所以幹起活來高速無比,又因為那幾乎呈黑色的手骨,他們挖掘的速度更為快捷。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一直以來他們最大的依仗,就是自認他們這些鎮民不可取代。因為法師需要他們,需要他們去做各種各樣的力氣活。
可現在他們突然發現——沒有他們,法師們将會生活得更加輕松。
這些骷髅既不需要吃,也不需要喝,更是不畏懼烈日,不知疲倦,幹起活來效率更要比他們高,甚至不需要休息。
他們慌亂起來,有幾個人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恐慌一時沒站穩,倏地跪在了地上。
這似乎給了其他人一條指引——
一直以來,教廷也不需要普通人為他們提供什麽,真要講起來,也許有的,就只是他們的尊敬,那些高傲的魔法師,不就是喜歡高高在上的感覺嘛!
他們全跪在了地上,朝郎譽請求,“法師……法師,我們都聽你的。”
郎譽這下好心情沒有了,整了半天,這群人還想搞道德綁架?
也不看看他是吃道德綁架那套的人不。
“亡靈士兵們,驅逐他們!”郎譽朝正在挖坑的骨頭架子們道。
聽到他說話的小骷髅,上下颌動了動。
很快,接收指令的骨頭架子們迅疾起身。
在行走鍛煉中他們逐漸熟悉如何掌握身體,速度進展飛快,在眨眼的時間他們就到了那群跪着的鎮民身旁。
普通人對骷髅的恐懼可說是根深蒂固,尤其你一擡眼看見的,是兩個凹陷進去的眼眶,那種空無的沖擊幾乎可以瞬間讓人心梗。
更別說黑暗使者面對你,伸出他們那泛着黑色光澤的指骨,銳利、邪性又恐怖。
看挖土時就知道,踩踏夯實的土挖起來都好像只是随手抓一把堆積的豆子,這爪子抓到他們身上,那可不得連皮帶肉撕下來一塊。
連皮帶肉這個詞就像一個開關。
瞬間打開了他們不願意回想起的恐怖場景——那場他們醒過來後,曾經的血親對他們單方面的屠殺。
他們大腦短暫地空白,猛地驚醒後,就是一陣陣的慶幸與懊悔。
是光明法師将他們照顧得太好了,讓他們幾乎忘了那恐怖的畫面。
他們,已經足夠幸運。
至少不用擔憂醒來時,突然變成那副惡臭又恐怖的模樣。
可現在,一切都毀了!
反應過來的鎮民們哪還跪在地上,早已站起來撒腿狂奔。
郎譽看着眼前這群難得“聽話”的鎮民,終于緩緩笑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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