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竹筍有了,竹筋問題得以解決,郎譽放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
但有另一個問題很讓他挂心,從剛才老者讓他離開的時機來看,邊亞外的普通人已經掌握了人在遭受黑暗能量侵襲後轉化成黑暗使者的時機。
郎譽沒有隐瞞,主動問:“老人家,請問您是怎麽知道什麽時候會變成黑暗使者的?”
自從剛才郎譽将他從死亡邊緣拖回,老者對他是光明法師深信不疑,見他發問,急忙說:“這是前天那些法師告訴我們的。”似乎是對那些法師心懷感激,老者說到這發自內心地笑了一下,整個人終于添了幾分活氣,“我們普通人看見黑暗使者都吓傻了,哪個不是忙着逃命,哪有時間去分析人什麽時候變成黑暗使者啊。”
郎譽點點頭,“法師,是凱拉尼亞的法師嗎?怎麽沒見他們。”
老者的高興只有一瞬,他很快垂下眼睑,好像一瞬間又回到了最初那死氣沉沉的模樣,可又想起自己面對的是光明法師,他勉強笑了下,說:“不是,不是凱拉尼亞的法師,凱拉尼亞的法師早就撤離了。“
他吸了一口氣,“告訴我們這些的,是來自邊亞的善良而又偉大的法師們!”
老者看了郎譽一眼,臉上帶着帶着慶幸又帶着幾分懊惱,“聽那位萊爾法師講,您們也來自邊亞?噢,贊美光明神!邊亞真是一塊淨土!您們和那些法師也是一起的嗎?”
郎譽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繼續問:“那些法師還說了什麽?”
老者見法師沒有否認,對邊亞是淨土的更加确信了,他也不清楚為什麽法師會問這個問題,大概是法師想要了解前幾天來的法師有沒有盡心盡力宣揚光明神的光輝吧。
心中想好了理由,又因為心中那小小的愧疚,老者恨不得将前幾天的法師誇到天上去,他将那些法師說過的每一句話前前後後都重複了幾遍,生怕有遺漏。
郎譽也耐心地聽着,聽完後總結道:“人喘氣會越來越費力,體溫也會急劇下降,身體從內部開始腐化,一旦雙眼眼白成為完全的灰色,人就會很快轉變成黑暗使者,那些法師是這樣說的?”
老者連連點頭,“是啊,也多虧那幾位法師的告知,我們才能有機會活下來。對了!那些法師還說了別的。”老者偷偷看了一眼郎譽,“他們說邊亞的加西亞法師是光明法師,他仁慈且憐憫衆人,他将在整個邊亞興建大型魔法陣,我們只要願意前去,都能在邊亞住下來。”
“法師,這是真的嗎?”老者急忙問。
郎譽:“……”
這加西亞哪裏出了問題,怎麽突然善良,和他搶起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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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郎譽沒有馬上回答,老者也奇怪起來了,“可邊亞不是隕落之地,沒有法師願意去嗎,怎麽會有光明法師呢?唉。”
郎譽:“他們有提起魔法天賦嗎?”
加西亞應該不可能突然善良,大約是想召集有魔法天賦的人過去卻又不知道誰有魔法天賦,所以只好讓大家都過去。
“哦!好像有說過!那些法師說,邊亞的魔法高塔從今往後将成為法師塔,只要有魔法天賦的人都可以前往那裏學習!”老者好似又突然憧憬起來了,“那些法師還說,所有人都可以前往嘗試,哪怕最後确認沒有魔法天賦,也可以在邊亞定居下來。”
郎譽:“……”老人家情緒還真豐富。
“既然條件這麽豐厚,又有光明法師願意庇護,你們怎麽不願意過去?”
“那可是邊亞啊,傳說中法師的禁地,別說光明法師了,普通法師都恨不得離那遠遠的。”老者攏了攏地上的竹筍,“誰也不敢賭啊。”
“再說了,哪怕是光明法師又怎麽樣,光明法師也不是無所不能的。”老者朝郎譽鞠了個躬,“法師,我沒有想要冒犯您的意思。”
郎譽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老者繼續道:“其實凱拉尼亞原先也有光明法師和光明法陣,那場雨下下來時候是半夜,誰也不會閑着沒事大半夜去淋雨。”
邊亞衆人:“……”有被內涵到。
“那場雨一開始造成的最大影響,還是大家的食物沒了,水也沒了。”老者唉聲嘆氣,“光明法師那時候還沒有放棄大家,他每天都來,為大家舉行祝福儀式,甚至還向子爵提出申請,讓子爵派水系法師過來為大家供水。”
“可是,凱拉尼亞的人太多了,三兩個水系法師并不能解決大家的飲水問題。再說了,法師們是多麽尊貴的人啊,怎麽能夠把魔法用在這種事情上,很快,幾個法師一一告病離開。”
“子爵也很着急,到處延請法師,最後終于有法師願意來了,但是這位法師并不願意免費為大家供水,他提出讓大家拿布料去換,子爵獻上了所有的家産,也不過換得法師為大家供水幾天。”
“凱拉尼亞的子民們靠布料生存,布料就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可和我們無親無故的子爵尚且願意将財産獻出,我們又怎們能在她無私的庇護下還留存財産呢,大家都拿布料去換了水。“
“可布料是有限的,田地裏那些又全毀了,大家能換來的水有限。”老者說,“換來的水又能堅持幾天呢,很快大家就都沒水了,而且……就在大家發現田地裏種不出東西後,光明法師也病倒了,這病來勢洶洶,法師很快就被教廷的人召回去了。“
”那個時候,我們沒水了,只能去喝溝裏、湖裏的水,那黑漆漆的水無論怎麽過濾,都是那般黑漆漆的模樣,很快大家就發現,喝了水的人不久就會異變,最開始只是變得困頓,很快就會呼吸困難,不消多久,那人就會止不住的咳嗽,面皮發灰,雙眼也會變得越發渾濁,等雙眼的眼白全部成為灰色的時候,這人就會渾身腐爛,腐爛的速度非常快,幾乎在片刻之間就會轉化為黃褐色的黏液,所有人都慌了,子爵府也派出人手來維持秩序,可是這并沒什麽用,那些化身為黑暗使者的惡魔們輕而易舉就能殺死所有的守衛。”
“子爵府很快就沒有能力再來維持我們的生活環境了。”
“子爵畢竟是凱拉尼亞的人,她熱愛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就和我們同樣,她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水,有時候也會将水分給我們一些。“
“我們大家就是靠這樣活了下來。”老者嘆了一口氣,“原本大家以為,我們可以繼續這樣生活下去,哪知道,黑暗神根本沒想給大家活路。”
老者的這句會不知道觸動了什麽,郎譽察覺到肩膀上的小骷髅順一瞬之間躁動起來,看那樣子,很有幾分想主動跳上老者頭頂,給他惡狠狠來一下的兇殘。
郎譽不清楚這變化是怎麽回事,只得伸手主動安撫小骷髅。
這次的小骷髅顯然沒有平時那麽容易安撫,郎譽給他順毛不僅沒用,他甚至用上了無情鐵爪才把即将跳躍的小骷髅抓住。
這讓郎譽有一點疑惑,為什麽小骷髅會突然躁動呢?
他不由回憶剛才老者說的話,難不成是因為——提到了黑暗神?
這似乎一瞬之間打開了郎譽的思緒。
因為小骷髅從來沒有想要傷害他的舉動,郎譽因此也從來沒有懷疑過小骷髅。
可現在再一想,小骷髅出現的時機也太過巧合了。
這末世剛出現,他馬上就來,這實在也太像一個來收割成果的不良野心家了吧,而他——
好想把這野心家收為己……寵了?
好吧。
想也知道不可能,如果對方真是野心家,怎麽也不至于到他這裏來乖乖聽話,他又不是什麽人。
可對方也絕不可能是黑暗神。
黑暗神不可能這麽沒排面。
這樣一想,郎譽又暫時放下心來了。
不過……
他看了看小骷髅,即便被他抓住了手骨,小骷髅依舊想奮力掙脫,看那模樣,大有不戳死老者不罷休的意思。
黑暗神必然沒有這麽小氣。
要是黑暗神這麽小氣,那估計全世界早又不知道多少人死在黑暗神手裏了。
……額,雖然現在人直接死在黑暗神手裏的不确定有沒有,但死在黑暗能量手裏的倒是有一籮筐。
至少有一點确定,小骷髅和黑暗神相關,哪怕這個相關只是小迷弟那種相關。
不然實在難以想象,不論黑暗神是一具小骷髅,還是黑暗神的手下大将是一具小骷髅,這都非常沒有說服力。
把小骷髅想成黑暗神的小迷弟,似乎容易接受得多。
看小骷髅愈發失控,郎譽也不敢再留老者,匆匆道謝後記下屋子位置,他就讓老者先去找衆人彙合。
老者一離開,小骷髅氣鼓鼓飄在了郎譽面前。
沒錯。
就是飄,沒有任何依托地飄在了郎譽雙眼之前。
郎譽看着小骷髅。
小骷髅也看他。
他們大眼對小眼。更準确地說,是兩個窟窿眼對一雙還算好看的眼睛。
對視就像一場對峙,他們誰也不肯退讓半分,郎譽硬生生從小骷髅那兩窟窿眼裏看出了委屈和怒氣沖沖,甚至還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怨憤。
郎譽莫名其妙。
終究,到底他是主人,小骷髅是“寵物”,小骷髅很快敗下陣來。
正巧這時,盧大約是找完所有藏在地窖裏的人回來,一看見他和他肩膀上的小骷髅就急忙道:“跟我來!”
郎譽哪裏還敢耽擱,馬上跟了上去。
這一去才發現,原來是有人即将變化成黑暗使者。
而且這人不多不少,每個地窖裏都有一個。
過度的巧合那就不是巧合,必然是有原因的設計。
徘徊在原地的黑暗使者、地窖、每個地窖裏一個即将變化成黑暗使者的人……
郎譽腦海也在這一瞬清明。
他突然明白過來方才老者說的“多虧法師告知他們才有機會活下來”是什麽意思。
若是黑暗使者追着不放,所有人都沒辦法逃跑。
可要是有一個本就要死去的人主動犧牲去引開黑暗使者,其他人就有活下去的機會。
因為,即将轉化成黑暗使者的人,體內聚集的黑暗能量非常多,只要他還沒有完全變成黑暗使者,他對其他黑暗使者就有無限的誘惑力,在這樣的條件下,只要這人從地窖裏沖出,往相反的方向跑去,還在地窖裏的人就能借這個機會逃跑,或者稍稍活動。”
郎譽感慨萬分。
有人會在此時卑賤,也有人會在此時偉大。
他看着面前全部圍在萊爾身前的人,給他們來了一次聖光祝福,一群人接受祝福後突然轉道,将他團團圍了起來,目光炙熱無比。
郎譽一時不能理解這種轉變。
怎麽說也是水更重要吧。
那方才帶他去找竹筍的老者此刻牽着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主動道:“不喝水只能活三天,渴到不行了,喝點黑水,又能多活一兩天,要是運氣好,可能還能多活四五天,四五天的時間裏,要是遇上了光明法師,興許我們就能有救。”
郎譽覺得自己的心是愈發軟和了,這樣的一句話,他硬生生從裏邊聽出了苦澀的悲哀和心酸。
他環視周圍一圈,朝老者問:“那子爵呢?哪裏去了?”
凱拉尼亞這些人的衣服穿的比邊亞要好得多,可郎譽也沒從這些人當中,看出哪個特殊些。
“子爵的弟弟出事,子爵就被押走了。”老者說。
郎譽&盧&萊爾:“????”
老者道:“還不是這些黑暗使者,突然就變厲害了。”
其他人聽見老者這話茬,也七嘴八舌地接了過來。
“城裏這些黑暗使者突然就變了。”
“對啊!原先子爵府還能派法師驅趕這些黑暗使者,要是子爵的弟弟也在,甚至還能直接把黑暗使者燒成粉末!”
“可是突然有一天,就和那場大雨一樣突然,子爵的弟弟燒毀黑暗使者時失手,無往不利的火焰在綁起來的黑暗使者身上燒過後,那黑暗使者不像往常一樣灰飛煙滅,反而越挫越勇,反手傷了子爵的弟弟。”
“要是只這樣倒也算了!”
“最可怕的是,當時我們所有人都在圍觀,子爵的弟弟被那黑暗使者撓了一下之後開始逃跑。”
“他們是法師,有專門的騎士團保護,可最奇怪的就是——”
“那黑暗使者竟然不管不顧在周圍的我們,也不去追蹤負責為那子爵府的少爺引開黑暗使者的騎士團,不去追魔法修為比那少爺還高的其他法師,就只是緊緊追在那少爺身後,就好像——”
“好像在記仇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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