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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和條随時會咬人的瘋狗有什麽區別◎

姜雪甄來了月事後, 吳太醫遵照天子的指示來看過脈,只說姜雪甄之前聞過太多零陵香,還得再接着養養, 這讓姜雪甄有了片刻松快。

但另有一樁事卻是姜雪甄很久以後才知曉的, 那日她在禦花園燒紙只不過和裴紹說過一句話, 露出一個笑,招來天子忌憚,當夜天子招來了裴紹。

天子坐于龍椅上, 裴紹恭敬跪地叩首, 天子面帶着笑免了他的禮數,待他站直, 才不動聲色的打量着他, 他歲數不大,眉目俊朗,這個年紀升上騰骧左衛指揮佥事, 頗有些意氣風發, 是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那股獨有的英氣, 任誰見了都會贊一句英武兒郎, 天子當初提拔他,就是看中他這一身的氣勁。

此刻也不知怎得,天子竟從他身上看到當年的自己, 那時父親剛病逝, 他帶着部下逃出五道梁, 一路南下,雖受追兵捕殺, 可也有一腔複仇的決心, 少年人的胸襟抱負說大, 他想過斬殺李熜,登臨大典,說小,也想過傾盡心力,只為博一人笑顏。

只是後來盡數落空,挫敗、怨怒磨滅了他的銳氣,他日漸沉穩,人前溫潤帶笑,人後睚眦必報。

天子很快回神,嘴邊笑未停,“裴愛卿,朕心裏裝着一件事,思前想去,除了裴愛卿,朕實在找不到合适的人替朕辦這件事。”

裴紹當即抱拳道,“微臣但聽陛下吩咐。”

“上回青州的事裴愛卿想必知道,”天子說。

當時姜明才回青州,天子召見了閣臣,姜明當着幾位閣臣的面說出先帝曾派人從青州、贛州、石阡府等地秘密接了不少童男童女回宮,大都死了。

這樣駭人聽聞的事情一旦說了出來,就不可能再瞞得住,但到底是先帝做下的荒唐事,也沒人敢議論,各自私下明了,也都得贊嘆如今的天子當真仁義,先帝留下那般不光彩的爛攤子,也被天子輕松安撫好。

裴紹老實的點一下頭。

天子便嘆出一聲,“早前朕只當是先帝留下的隐患,可青州的那批匪寇中竟有白蓮教徒,這些白蓮教衆并不服朝廷,還迷惑百姓妄圖煽動暴//亂,青州那次匪動就是他們引導的。”

天子自龍椅上起來,擡腿下來,慢慢走到他面前,神情沉重,“目下白蓮教主淳于洪就在青州,青州沿邊靠海,常有倭寇流竄,朕擔心這兩方會勾結作亂,青州當地衛所不一定能察覺到,所以朕想派你帶一隊人去青州秘密打探。”

天子原本是叫張泉挑人出來前往青州探查,但現下他覺得裴紹最合适。

裴紹感覺到天子語氣裏對他的信賴,這樣的大事交給他辦,這是天子對他的看重,他們裴家是武将世家,以馬革裹屍為榮,裴紹自幼也希望能想先輩一般征戰沙場,做了禁軍後,也一直盼着有這天,他急忙朝天子作揖,嗓音帶着異常激動,“微臣定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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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看着他這副不設防的模樣,內心複雜,擡手往他肩頭拍,“朕對你十分器重,莫要讓朕失望。”

裴紹立時提擺跪地,沖天子磕頭,磕完後轉身離開養心殿,連夜帶人離京。

天子轉回龍椅坐下,提朱筆繼續批閱奏折。

張泉從旁邊的隔間出來,默了默問他,“陛下遣裴紹出京,真是為了青州要事?”

“不然呢?”天子随意問。

張泉道,“難道不是因為姜太妃?”

裴紹帶禁衛巡視禦花園遇到了姜雪甄在園中燒紙,那些禁衛下值時還口耳相傳姜雪甄何等美貌,他們這些人包括裴紹在內,悉數都有點看傻了。

所以天子才會在大半夜以查探青州的名義讓裴紹連夜離京。

天子撂下手裏的朱筆,皺眉道,“張泉,你覺得朕的脾氣很好?朕不想聽到姜太妃三個字,你是故意在朕面前這麽喊她?你想提醒朕她是李熜的女人,你不用提醒,過不久,待朕将李熜趕出宗廟,便會納她進朕的後宮,以後朕才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

張泉目有驚異,“陛下當真要這般做?”

“有何不可?”天子想到夜晚,姜雪甄在他賜的宮中等待着他,便通身愉悅,“下去。”

張泉心下頓感荒謬,果然到了這一步,姜雪甄決不能留在宮裏!他必要趁天子不備,将人送出去。

--

姜雪甄這次癸水來了足有十日之久,吳太醫的說法是她前兩月一直在用零陵香,致使癸水時有時無,這次才會來的時間長些,待一直喝他配的補藥,慢慢就能調和,那時她的身子便也宜生養了。

這十日也讓姜雪甄能避開天子,也正是近年關了,宮裏宮外也忙不停,天子無暇分身,來佛堂都要到深夜,只是每回過來都像狗皮膏藥非摟着她,縱然做不得什麽,也會沾些便宜,十日大抵是真的久,姜雪甄都看得出天子越來越躁動不安,但她照樣淡然。

這日晚,天子親吻着姜雪甄不願放開人,本就不适,姜雪甄厭煩的推了他幾下,最後終是眼眸發紅道,“你真是豬狗不如。”

天子原本黏着她還在沉迷,突聽她這聲罵,猛然錯開身,手一松她躲被衾裏去了,他不虞道,“你是朕的女人,朕親你怎麽了?”

姜雪甄不想跟他說些可有可無的廢話,只說,“你現在和條随時會咬人的瘋狗有什麽區別?”

天子額角突跳,驟然下了床,拿起桌上冷掉的茶連喝了數口,頭也不回的拉開門砰的一聲出去了。

姜雪甄擡起手遮在臉上,片時眼淚劃過眼尾,她抖着唇深吸了好幾口氣,方才平複下來,想着快要過年了,馬上就能解脫了。

--

天子登基的第一個年頭,這年過的也極喜慶,一早各宮就得了天子賞賜的年禮,佛堂這裏王凝秀出宮回提督府過年都被天子賞了一份好禮,姜雪甄這裏自不必說,光靜室就堆滿了天子遣人送來的東西,姜雪甄也沒過去賞一眼,只是如往常般在房中看看經書,到了晌午再聽如意她們的話出院子轉一圈,午膳是在佛堂用的,下午和平時一樣午睡,醒來後,如意服侍姜雪甄換上帶有葫蘆景補子①的海青袍,再扶着她出去院子,院子裏如棠搬來一個火盆放在姜雪甄腳邊。

“娘娘跨一跨火盆,驅驅祟氣。”

姜雪甄想到待會就能去汀蘭塘了,若張泉能助她,确實算是驅了天子這個祟氣,她擡腳跨過火盆。

如棠便把火盆端開,叫宮女們把院裏堆成的柏枝柴焚燒了,火焰沖天,這昏紅的傍晚真顯出了一二份過年該有的喜慶。

如棠雙手抱在一起,心下念叨着,來年姜雪甄一定要早早有孕,這樣她們也都能放松了。

待燒完了柏枝柴,兩人才小心帶着姜雪甄出佛堂,前去重華宮的樂善堂赴年宴。

姜雪甄去的不早不晚,周太後和太妃們都陸陸續續入座了,只是天子還沒來,約莫是在前廷耽擱了,這一日的皇帝是最忙的,雖說不用處理政務,但要攜百官前去太廟舉行祫祭儀式,敬奉祖宗先輩,這一來一回就得一天時間。

“皇帝還沒回來,大家先等等他,”周太後說道。

太妃們也都懂禮,靜等着天子到場。

姜雪甄突然仰頭和身後的如意道,“我的手絹丢了,你去找找。”

丢手絹卻不是什麽小事,時下男女大防,女子的手絹也算得上是貼身之物,丢了是要找回的,就怕會被男子撿到,惹出事端,宮裏雖說正經男人只有天子,但若細究起來,太監也算半個男人,且宮中禁衛也是男人,所以馬虎不得。

如意急忙出去沿原路去找手絹。

姜雪甄在座上坐了會兒,手捂住了肚子,跟周太後道,“太後娘娘,臣妾忽然腹痛難忍,臣妾恐失儀,請容臣妾去偏殿暫緩。”

周太後也嫌她事多,這麽好的日子,她肚子疼,但想想她這身子又怪不得,便同意她先下去歇息了。

如棠忙把人扶去偏殿,只見姜雪甄疼的臉煞白,卧倒在榻上起不來身,如棠這幾個月在她面前伺候,哪還不知是因着癸水引起的,便趕緊出門,繞去離這邊近的小廚房叫廚子熬一碗糖水她端回去給姜雪甄喝。

這頭姜雪甄眼見她走了,立刻從榻上下來,出門時偏殿外也有宮女守着門,但這些宮女不是佛堂裏的,不會過問她去哪兒,天黑透了,她在夜色的遮掩下,一路往汀蘭塘小跑,汀蘭塘不大,離這兒不遠,她繞過了假山,就見塘面上浮着一盞佛燈,她蹲到水邊,撈起佛燈,只見那蓮花形的佛燈下放着一張紙條和兩包捏起來像粉末的紙包。

她借着燈打開紙條,上面寫了一句話。

“陛下誕辰,用蒙汗藥迷暈宮女,微臣會來佛堂接太妃娘娘離宮。”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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