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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回◎

明官愣愣的看他近前, 他沒見過這麽貴氣逼人的男人,他長在交河那樣窮困的鄉縣,這輩子見過最頂天奢靡的人就是以前的主家, 主家大腹便便, 身上的衣服是他們這些人穿不起的絲綢制成的, 餐餐頓頓有肉,那樣的生活原本已經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了,後來他跟着姜雪甄來到河間, 姜雪甄用自己的積蓄買下鋪子, 讓他做生意,他也過上了頓頓有肉的日子, 他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再是粗布麻衣, 他也能穿得起綢面做成的衣裳。

他以為他和以前的主家一樣,不再是任人輕視的鄉野小民,他也算是富貴人家的爺們了, 可他見着天子, 潛藏在骨髓深處的自卑便再次萌發出來, 他只見過他一面, 便很确定。

這男人才是和姜雪甄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穿着再好的衣裳,吃着再香的肉,這輩子也無法企及他們的高度。

但他擋在了門前, 不顧對方陰森寒戾的眸光, 大聲道, “什麽姜雪甄,這裏沒有姜雪甄, 誰準你進來的, 出去!”

天子一伸手将他直接從門前撥開, 屋門被一推,再被一合,他就被關在外面了。

天子進到門裏,只看着地上掉了書,這間房屋不大,有兩扇窗戶,靠屋後的那扇窗大開,靠窗的位置正放着一凳子,凳子上面還踩着腳印,她爬窗跑了。

知道他追來了,還想跑。

她這時有多不想與他相見。

天子一越出窗外,直沖屋後開着的門大步追出去,姜雪甄買的這個宅院後頭是一條極狹窄的過道,一邊臨水,另一邊臨着房屋,路道有些陡峭,平日裏沒什麽人經過,他走出來就見姜雪甄已經跑出一截路,在那條道上跑的踉踉跄跄,有幾次差點栽進河裏,即使是這樣,她也沒停下來。

她也沒回頭,死都不回頭。

天子再難遏止怒火,走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後他拔步跑起來,看着那纖瘦背影離自己越來越近,他覺得自己身為帝王,光天化日之下,像條狗般追着一個女人着實不光彩,他到底決定給她一個機會。

“你現在停下,回頭,自己走到朕跟前,跟朕回去,朕便從輕發落你。”

可姜雪甄還是不回頭,她大抵是用盡了自己所有氣力,在這條坎坷路上,不顧一切的跑着。

天子火大的追上去,張手扣住她的肩膀,将人拽住,往身邊扯,“你和張泉裏應外合,騙得朕團團轉,現在朕給你機會,你不要,還想跑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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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斥完,姜雪甄轉過臉,眼中含淚,白着一張臉求他,“你放過我,我知道錯了,我給你磕頭,只要你放過我,你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天子額角筋絡突突跳着,“你要朕怎麽放過你?”

“放我走,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與別人有半點關系,我可以不再嫁,我願意這一生都常伴青燈古佛,這樣行不行?”姜雪甄睜着那雙琥珀眸,眼中盡是懇求。

她雖然從小到大吃盡了苦頭,但她也是大家閨秀出身,她骨子裏也是驕傲的,但她如今抛卻了傲氣,求着他放過自己,她受夠了那些被關在佛堂的日子,她只是想活得自在些,不再受他欺辱,不再成為他的附庸。

天子死盯着她,驟然笑出來,手指向河,“好啊,你現在跳下去,朕就放了你。”

姜雪甄幾乎想都沒想,就縱身往水裏跳去,可她沒跳下去,天子先她一步将她攔腰抱回來,他暴怒道,“你這輩子都別再癡心妄想朕會放過你,你跟張泉兩人一而再再而三将朕當傻子戲弄,朕不會饒了你們,朕要讓你們知道,诓騙朕就活該受盡磋磨!”

他不顧姜雪甄掙紮,騰空抱起人往回走,随後便覺手上鈍疼,姜雪甄一口咬住他的手,用了十成十的勁,眼淚如斷珠,他的手很快被咬出血,任她咬到牙酸,也沒見他松開人。

姜雪甄跑了這麽遠,她已經從順天府跑出來了,她跋山涉水來到河間,在這裏安置了屬于自己的屋宅,她有了一間鋪面,雇了善良肯幹的長工和夥計,她不用出現在人前,她的長工和夥計就可以打理好一切,她最想過的日子眼看着就來了。

天子卻在這時出現,将她的美夢全部打碎,無論她跑的有多遠,無論時間過了多久,他都能将她找到,天涯海角,他都要把她抓回去。

天子抱着姜雪甄沿路回去,進後門時,見明官手裏拿着鐵鍬想上前跟他拼,但被侍衛給制服了,他眼都沒給一個,出前門時,眼見牆角那條夾着尾巴的獵狗沖他龇牙,還想沖上來咬他,他眸色森郁,那條狗沒被吓退,張着一口獠牙咬他。

別說,這護主的狗樣還真像當年的自己。

侍衛把狗繩拽住了,它咬了一口空氣,知道咬不到他了,仍不甘心的沖他叫幾聲。

天子啧道,“這狗不錯,帶上。”

侍衛便提着狗繩,将狗連拖帶拉的扯出門。

他們來時像強盜搶劫,走時還是像強盜搶劫,把這屋裏最矜貴的寶貝搶走了,明官追出去,他們已經坐上馬,絕塵而去,人都沒影了,那鎮長還在原地陪着笑臉。

明官到鎮長身邊,氣憤道,“鎮長,這夥土匪把我的主家劫走了,你快叫捕頭去追啊!”

鎮長忙叫他住嘴,“仔細掉腦袋,那可不是土匪,是皇帝!你那主家有幸被皇帝親自帶人來接走,以後可是做娘娘的命!”

明官懵着眼答不上話。

耳邊是鎮長的笑聲,“我們河間出了一位娘娘,以後說出去也榮耀。”

明官手裏的鐵鍬忽然有些握不穩,被帕子包裹好的絹花貼着胸口如一塊巨石把他壓得透不過氣,帶走主家的是皇帝,他在皇帝的眼裏只是蝼蟻,那朵絹花是用三十個銅板買來的,三十個銅板夠他吃上許多日的饅頭包子,可那對于皇帝而言,可能皇帝用膳時,桌上的一道禦菜都買不起。

主家進宮做了娘娘,皇帝會賞賜給她許多他買不起的金貴首飾,往後他給主家提鞋都不配。

有人過來拍他的肩膀,“前個嘗了你鋪子裏新釀的青梅酒,倒是好喝,還有嗎?再賣我些。”

明官收回眼笑着說有,扛着鐵鍬回鋪子裏給客人打酒去了。

--

天子騎快馬花了一天一夜時間趕去河間,帶着姜雪甄回來時,卻不急了,慢悠悠的,是在第二日下午抵達紫禁城。

回宮後,姜雪甄就被關進乾清宮的西暖閣內,天子沒有立刻對她施以懲戒,他這一來一回又是三天沒上朝沒理政,積了不少折子,也挨了不少朝臣的痛批。

姜雪甄現在呆在他的西暖閣裏,他看着那些朝臣批罵他的話,竟然也神清氣爽,那些奏折他批閱起來快的很,花了一個晚上就全部處理完,隔日上朝還提拔了幾個他早看中的庶吉士和觀政進士,将他們安排進六部,只等着他們做出一番政績,這朝堂就能改舊換新了。

姜雪甄被關了兩日,兩日後的下午,天子牽着她養的那條獵狗進了西暖閣,獵狗看到她伸着舌頭搖尾巴,一副讨好姿态,天子譏諷道,“你這麽讨好她,不要讓朕傷害你這句話,她可都沒為你說過。”

紫禁城內有豹房,豹房內養着許多珍奇野獸,其中不乏猛獸,自然也有馴獸師,他叫人把這條狗送去豹房兩日,現在回來果然乖服了不少,至少不會沖着他龇牙咧嘴亂叫亂咬。

姜雪甄縮身在榻上,抱緊雙腿背靠着牆,雙眸微垂,神情恹恹,根本沒聽進他的話。

天子拉着狗到榻前,他坐下來,狗也想上榻,他一記眼神,那獵狗就吓得夾着尾巴趴倒在地上。

天子肆笑道,“畜生豈能上榻,別髒了朕的床褥。”

姜雪甄把頭埋在臂彎裏,不想聽他的瘋言瘋語。

天子雖在陰陽怪氣,但餘光一直注視着她,她身上還是在民間穿的那件素色夾襖,樸素老舊的比她在皇宮裏穿過的任何一件衣裳都難看,但不妨礙她喜歡,她出逃時,沒帶走一件衣服,那些衣服都是天子給她挑的,她穿着天子挑的衣服,忍受天子的狎亵,那些衣服于她而言,僅是供天子品樂的器具,是禁锢她的枷鎖。

天子探手來捏起那片雪白後頸,迫她擡臉,她眼睛有點腫,眼周微紅,平素帶粉的唇此時一片慘白,更不提她臉上是頹靡,好像跟他回來,她已經生無可戀了。

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抑制不住渴望她,他們有近五十日沒見到,這五十日,他白日裏在憤恨和落寞之間拉扯,夜晚入夢,卻一夜比一夜的想念她。

逃出紫禁城,她在民間過的逍遙自在,還跟個叫明官的長工住在一間院子裏,先是張泉,後是長工,她總能招惹一堆男人。

天子磨着牙問她,“你跟張泉是什麽關系?你跟那個長工是什麽關系?”

姜雪甄眼睫擡了擡,筋疲力盡道,“我和他們沒關系。”

“早在老宅,你和張泉就背着朕有來往,他幫你遞信回姜家,你答應他支走朕,你逃跑兩次,第一次朕不提,這次他為了助你逃跑,編出你已經死了,僞造屍體的假證,他是朕的禁軍提督,這些年随着朕出生入死,他卻為了你,一再騙朕,你跟朕說你們沒關系,沒關系他會不顧朕可能殺了他的風險這麽幫你?”天子說着臉上出現憎惡的神色,眼神裏都有了殺氣。

姜雪甄看着他,目光很陌生,“那你覺得我跟他是什麽關系,你是不是覺得我跟他早在你之前……”

“你敢說出來,朕現在就掐死你,”他一口打斷她,恨的咬牙切齒。

姜雪甄沒被這句話吓到,繼續說,“早在你之前就有了首尾,所以兩年前他才會背主,如今他又再次背主,你恨不得殺了我們,你怎麽不殺呢?”

“你以為朕不敢!”他那雙眸張大,眼底都泛起紅來,仿佛她敢再說一句,他立刻就會掐斷她的脖子。

姜雪甄這時的眸色中有了憐憫,她擡手把眼淚抹去,輕聲說,“不管你信不信,當初我和他只是互相約定,他不想你被我拖住,他跟我說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絆住了你,所以我支走你,他替我送信回姜家,今時今日他助我還是一樣的理由,他一心為了你着想,實為忠臣,你現在曲解成這樣不過是因為當初我對你的欺騙遷怒到他頭上。”

天子喉中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悶笑,“你說這麽多,不還是想讓朕放過他,朕說過,等找到了你,要當着你的面将他千刀萬剮了,你這麽護着他,朕怎麽會信你們之間清白?”

他說完這句話,觀察姜雪甄的臉色,她臉上沒什麽表情,顯得有些無情,就是這樣,她這人心狠起來,任何人的死活都不顧,但是他出奇的舒坦了,張泉又如何,張泉都得不來一滴眼淚。

“他碰過你嗎?”

這近乎羞辱的話他輕飄飄就說了出來。

姜雪甄緊閉着兩眼泛酸。

天子手托到她下巴上,把她的臉擡起來,“你能嫁李熜,想來你就喜歡給老男人糟踐,張泉大你九歲,兩年前跟着朕只是個沒名沒份的亡命之徒,你都能背着朕與他結識,現下他怎麽也是禁軍提督了,有了身份,你不定就會上趕着,你在朕跟前清高什麽?朕才是你的男人。”

他上手就剝她的衣襟,那神态已是怒極,勢要将她檢查一番,看看她到底有沒有被人碰過。

姜雪甄雙手推拒着,眼淚湧出,咽着聲發顫,“沒有……沒有……”

天子才勉強停手,捏住她的腮一口噙住唇,狠狠親到兩人都呼不上氣,他猶不解恨,“朕以前就說過,你這種人不值得朕對你好,你不是不想要朕給的一切,朕現在如你的意。”

他拍了拍手,就有宮女捧着一套宮女服進來放到桌上,那宮女服是藍灰色,布料粗糙,一看就知道是低階宮女的服制。

天子對她道,“把你身上的醜衣服脫了,換上宮女服。”

姜雪甄趴在榻上一時沒動。

天子看着她,“你要朕給你穿?”

姜雪甄慢慢爬起身,挪腳下地,站到桌前,解掉外傳的夾襖,入春後天氣還是冷的,她身上穿的多,脫了夾襖,裏邊兒還有秋霜色襦裙,不會出現像以前那樣,天子逼她脫衣,她只能一//絲//不//挂的給他看。

天子坐在榻前見她裏頭還穿着裙子,看不着那婀娜玲珑的身段,他心裏憋着火,只等她穿好了宮女服,才說,“從今以後,你就是灑掃宮女,乾清宮的院子朕不想看到一處灰塵,還有以後夜晚你來守夜,後宮也沒有你住的地方,以後就睡宮女的下房吧,你既然清高,做這些事情應該比伺候朕高興。”

他俯身摸趴在地上獵狗的頭,眸如狼般鋒利,“你跟着她,哪個不長眼的想碰她,就替朕把他咬死,朕準你吃人。”

作者有話說:

昨天那張感覺有不少争議,本來大綱有兩個版本,我寫的是比較好寫的那個版本,回頭修一下大綱,今晚就不寫二更了,然後昨晚那一章也改了一下狗狗領便當的結局,大家有空記得回頭再看一遍哦,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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