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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協◎

天子死瞪着她, 手指抹掉她臉上的眼淚,一字一句的說着,“朕為了你力排衆議, 空置後宮, 你為什麽不能為了朕, 忽略那些罵聲,這很難嗎?”

姜雪甄想蜷縮進被裏。

天子一掌扣着她不讓她逃,嗓音裏都在顫, “你從始至終沒有把朕放在心上, 你呆在朕的身邊,每時每刻都想着逃, 從前寧死不屈, 如今長進了,狠心起來甚至能傷朕,你怎麽能如此過分?你憑什麽說沒有對不起朕!你哪點對得起朕了!”

姜雪甄擡眼看他, 他眼底血絲密布, 面上神色憤怒中夾雜着痛苦, 也許還有恨, 她眼中大滴大滴的淚淌出來,遏制不住心底苦澀,她叫了他一聲, “李铎……”

“我不知道該怎麽待你, ”她說出這句話時, 氣力都像用盡了。

天子僵滞着。

姜雪甄道,“這皇貴妃是你要我當的, 你力排衆議, 你是皇帝, 他們不敢指責你,所有非議都是我在承擔,我是妖妃,我穢亂後宮……”

當初天子要納她進後宮,朝官奏上來的折子裏多是痛批他昏庸,罔顧綱常倫理,後來他晉封她為皇貴妃,這些折子又送上來一批,他從沒當回事,他總以為,他讓她做了皇貴妃,後宮裏沒有一個女人,以後她再坐上後位,她再鬧別扭,也會慢慢接納他,可現在她說出這種話,無異于當頭棒喝。

“朕也被斥過昏君,朕也被罵過荒唐,朕都不在乎,你在乎什麽?你若真這麽在乎,朕去斬了幾人讓你出氣。”

姜雪甄睜大眼,瞳孔微縮,片刻說道,“你斬殺他們,就能堵住悠悠大衆的嘴麽?我本可以不用遭受這些流言蜚語……”

天子見她顯出怕像,似乎他随口說的殺人都會把她吓到,說她膽小,可她能不怕死的多次違抗他這個皇帝,她倚仗的不過是他對她無法割舍的愛欲,才能有恃無恐的嫌棄他、重傷他。

他能怎麽辦?他看見她落一滴淚,他都狠不下心責罰她,他自己都恨自己窩囊,竟被一個女人牽動着心緒。

天子倏然擁她到懷裏,鐵青着一張臉,“不要說這些,你是朕的皇貴妃,以後也是朕的皇後,百年之後,你會和朕同載史冊,有朕在,誰都不敢辱罵你。”

姜雪甄怔怔的被他抱着,他懂她的意思,但他就是要綁着她,到死都要綁着她,她掙不過跑不開,有一天累了,就不得不認命了。

天子一只手掌罩在那柔膩的薄背上,心中微動,另一只手給她擦眼淚,“乖乖兒的跟着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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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止一次說過這話,每一次姜雪甄都讓他失望,失望過後他又會再給機會,好像随便怎麽被她踐踏,他仍锲而不舍的期盼着她能夠陪在自己身邊。

姜雪甄眼垂了垂,淚水打濕了他肩頭那塊布料,天子摟抱着她倒進被裏,唇在那藏着香韻的朱唇邊輕吻,“別哭,朕見不得你落淚。”

姜雪甄微張唇,幾乎是自暴自棄,縱容着他噙住她的唇舌,他擡手覆在她的眼睛上,親吻時就帶了急切感,他吻的很重,随後被褥一卷。

穿好的衣裳又落了一地,拔步床重新發出吱呀響,門外本來要進去的宮女很自覺輕帶上門。

上夜後,屋裏有響鈴聲,宮女進去後得了天子的囑咐,送了一碗補藥進屋裏,天子單手把姜雪甄抱在腿上,她疲倦的趴在他懷裏,半睡未睡的,天子将碗放到她嘴邊慢慢的喂,她檀口微張,一點點把補藥喝下,鬧過一陣,天子見她現下溫順,心情很好,單手托着她的腰肢,笑道,“你已經沒以前抗拒朕了,敦倫時,朕能感覺到你很纏着朕,朕想退開你都不讓。”

這樣無恥的話讓姜雪甄低着頭縮着肩埋在他頸側。

天子并不覺得這話無恥,這是他們夫妻間的密房要事,他很熱衷于跟她說這些,他說的多了,她聽的也多了,潛移默化下,也不會再抵觸了。

天子頗心滿意足,摟着她躺回床,在她昏昏欲睡時,問道,“朕給你《玉房秘術》,你是不是用裏面學到的東西坑朕?”

姜雪甄心頭一跳,随之不理會他,兀自睡了過去。

隔日天不亮,天子起床後,出門時把那本《玉房秘術》給拿走了。

姜雪甄也沒機會再看看裏面還有沒有別的避孕法子。

——

早朝後,天子進了書屋理政,不多時,之前在姜家附近監視的禁衛來報。

“陛下,姜家就在這兩日欲舉家搬離順天府,回姜明老家。”

天子記得姜明的老家在永州,姜明一心想留在京都,成人上人,夢破滅了,在這京裏顯然也再無法立足,至少回了老家,裝成衣錦還鄉,還能騙騙他的老鄉。

天子吩咐道,“你們跟着他們去永州,這一路上好生散一散姜家的醜事,可別太叫他舒坦,若到時發現他找回了姜柔菀,直接将姜家老小全數逮捕回京。”

侍衛抱拳出去。

天子理政到晌午,才知會魏宏達,“朕今兒要帶皇貴妃到慈幼局去施善,孩童膳食、啓蒙書冊、婦人衣物等等,你下去安排,錢從朕的私庫出,名兒記在皇貴妃身上。”

魏宏達心下有些感慨,慈幼局乃是朝廷籌辦的民間救助衙門,救的都是些被遺棄孩童和無力生存的病弱婦人,大魏每個轄地都有這樣的衙門,所需銀錢一般也都由戶部下發,沒多少,僅夠這些人添飽肚子,穿暖衣裳,旁的就再沒有了。

眼下天子有這份籌謀,想為姜雪甄博一個賢德的善名,可見是真心實意愛重了,往後宮裏恐怕也不會再進人了。

魏宏達自去準備。

天子手中事情忙完了,算算時辰,該用午膳了,他散漫着步子去了松鶴齋,松鶴齋內正擺上膳食,他過來,又添了雙筷子,姜雪甄才從內室出來,走路仍有些飄,是昨晚累着了,她在天子對面坐下,天子上手給她舀湯,“聽宮女說你睡了一早上,早膳沒吃,先喝湯墊墊肚子。”

他突然體貼的讓姜雪甄難适應,姜雪甄喝了小半碗湯,沒跟他說話,食不言寝不語,這規矩已經刻在她的骨子裏,從以前在老宅裏,她就極端雅娴靜,不是刻意裝出來的,好像這些規矩已經和她這個人長在了一起,這些規矩也是天子自小就學的,可那時還是星闌的天子忘了規矩,很愛纏着她說話,哪怕聽她嗯一聲,好像世間都明媚了。

湯碗一放下,天子就端起來喝掉了,自然的好像他已經做過無數次。

姜雪甄飯量小,吃的也很慢,天子一直看着她,她不喜歡吃肉,他就給她夾,夾的不多,剛剛能讓她吃的下去。

天子看着她吃都嘴角帶笑,氣氛正正好。

屋外宮女道,“陛下,馬大人求見您。”

後宮不得幹政,姜雪甄便放下碗筷要走。

天子按住她的手說,“你吃,沒事。”

姜雪甄從他手底下抽走手,拿了筷子繼續用膳。

天子面上一陰,但也沒置氣,準了馬山進門。

這馬山生的魁梧有力,進來後跪地道,“陛下,微臣這幾日帶人圍找了整個北平府,仍不見永安郡主的蹤跡,微臣前去張提督府上詢問過,永安郡主是喬裝出府,張提督走後不到半日,她就追去了,微臣私以為,永安郡主有可能是随軍的。”

天子一拍桌子,“朕派人追去大軍問過,張泉身邊沒有永安,難道說他騙朕不成?”

張泉騙誰也不可能騙他。

“若永安郡主只是默默随軍,沒有與張提督會面,也未可知,”馬山揣測道。

天子搖搖手,“她一個弱女子,不可能跟得上大軍,你們擴大搜找範圍,朕不相信她能跑多遠,還有留意京中是否有白蓮教衆出沒,朕擔心她被白蓮教的人抓住。”

馬山低着頭應是,退出門去。

姜雪甄在邊上聽完了話,大致也清楚什麽情況,王凝秀怎會這般不知輕重,竟孤身出府去追大軍呢?以前她見她很是大方得體,哪裏是做出這種事的人。

天子沒好氣道,“朕屬實後悔讓他們成了婚,這永安全然是個拖累,朕倒害了張泉。”

姜雪甄也不懂,為何成婚了,王凝秀就變了個人,她喜歡張泉,已經喜歡的喪失理智了嗎?

天子說罷嘆氣,“朕原先也體諒她,夫君出征,她一個人在府上難免孤寂,朕也準她進宮裏與你做伴,她不聲不響的就出走了,就算再不舍,也不該冒失往外跑,同是女人,為何你就不會像她那般,離了朕,倒像如魚得水了。”

姜雪甄沒法回答他。

子這時候竟生出些許羨慕張泉來,有那麽一個愛他愛的不忍分離的女人,他比他幸福多了。

姜雪甄用過了午膳,漱完口想回房歇息,天子捉住她的手握在手裏,笑道,“你不是說別人罵你妖妃,朕待你去慈幼局施善,以後人人都知道你是個溫善好施的人,沒人會再說你是妖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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